第46节

  赵括正好在吩咐随从将他带来的礼物摆出来。
  一时屋里放得满当当的,绫罗绸缎,珠玉首饰,应有尽有,萧月兰瞧在眼里,隐隐发愁,除了他寻到的几本珍稀佛经外,别得她当真没多少兴趣。
  萧隐双手抱在胸口,调侃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游历了呢。”
  赵括有些尴尬,讪讪道:“只是沿途见到就买下来的。”
  不管如何,总是对妹妹的心意,萧隐便没再说了。
  因太晚,赵括也没有待多久便是告辞走了,萧月兰将佛经拿出来放在书架上,与齐月道:“这些东西我哪里用得完,你也挑几样罢。”
  “这哪里行?”齐月连忙推辞。
  “你不挑便全浪费了,堆到库房里吃灰尘,还不如选一些有用的。”萧月兰托着腮一样样的看,侧眸间发现齐月盯着一对玉娃娃,便是道,“就这对玉娃娃了,你拿回去罢。”
  齐月心里喜欢,但刚才被陈莹问过意中人的事情,连忙道:“不用了,这是殿下送给你的,我怎么好要呢。”
  萧月兰有些吃惊,她从来都不拒绝自己送她东西的,今儿怎么回事?
  “已经太晚了,我还是回去罢。”齐月告辞,笑着道,“母亲恐怕还在等着我。”
  她推了齐夫人出来,萧月兰不好挽留,送她到门外。
  陈莹见状,悄悄与石燕说了几句,石燕会意,借机溜出去,眼见齐月消失在夜色里了,陈莹转过身将那对娃娃拿起来看。
  很是漂亮的一对金童玉女,衣裳是翠玉,露在外面的肌肤又正好是白玉,加上雕刻的功夫,看起来浑然天成。
  见她爱不释手,萧月兰道:“宝剑赠英雄,你喜欢便带回去吧。”
  这小姑娘,真是什么都能送人,太过慷慨了,陈莹并没有收下,装作不在意的问:“萧姑娘总是将东西送给齐姑娘吗?”
  “是啊,谁让殿下总是买许多的东西来,我实在是觉得可惜了,谁知道她今日这般客气呢。”萧月兰摇摇头。
  “那她以前会收吗?”
  “她与我不分彼此,她的东西有时候也会送我,去年还替我手抄了一本佛经。”
  陈莹淡淡笑了笑,把娃娃放下来,试探的道:“听王爷说,等到我们成亲之后,便是要轮到你了,今日见太子殿下如此看重你,想必王爷也很欣慰。”
  萧月兰嘴唇抿了抿,不知该说什么。
  赵括是对她太好了,不管她只看佛经冷淡他,还是没有什么甜言蜜语,他都是一如往昔,这样的男人,世上也许难寻,可不知为何,她便是难以全心全意的喜欢他。但让她拒绝,又太难,她不忍心说出这种话,那样太忘恩负义了,也会让姑姑失望。
  姑姑在宫里冷清,她年幼时便说,要一直陪着姑姑,怎么能大了就反悔了呢?
  她深呼一口气,浅浅笑道:“等我出嫁了,哥哥可真要交给你了。”
  好像是下了决心一般,陈莹怕错过机会询问,连忙道:“既然你把我当家人,若你有为难之处,定要同我说,毕竟宫里不像王府,你当真是……”
  “哪里有这样难?”萧月兰道,“我去到宫里便是同姑姑整日在一起的,不知多好呢,姑姑早就盼着了!”
  听到这话,陈莹怔了怔,她突然明白过来,萧月兰为何会有烦恼了,因这个小姑娘太过善良了,她不想为难别人,便只有为难自己。
  可为难自己的滋味又怎么好受?也难怪她处理不好,从小金枝玉叶般的尊贵,人又单纯,让她做到两全,委实是太难了。
  石燕这时回来了,在陈莹耳边说得几句,陈莹待不住,连忙与萧月兰告辞了,她想快点见到萧隐。
  ☆、059
  也不知他在哪里, 她将将出得院门,便有小厮来引路。
  夜里看不清,只觉七拐八弯的, 走得一阵子才停下来,她模模糊糊看见青石路的尽头有处两层的小楼, 屋檐下挂着羊角灯,里面的烛火一闪一闪。
  “王爷在等您。”小厮垂手。
  陈莹便是单独走了进去。
  原来是书楼,里面十分的宽敞,前后左右都摆着高大的书架,每一层都放满了书, 陈莹第一次见到这样大的地方,忍不住东张西望,心想这么多的书,得看多少年才看得完?莫说楼上还有一层呢!
  瞧她露出小姑娘似的好奇,萧隐嘴角挑了挑, 走到她身边道:“我们萧家花了上百年的时间才收集到这些的。”
  “萧家原先难道是书香之家吗?”
  “你是看不起武将吗?”萧隐手指一指东边,“那里全是兵书,你别以为世上只有文臣才需要看书,武将也一样,不然如何能做到运筹帷幄之中, 决胜千里之外?我们萧家自祖上起,便收录兵书了,甚至还有自己编写的。”
  他言辞间满是骄傲,那是生于萧家, 来自内心的荣耀之感。
  陈莹笑起来:“那王爷也会编书吗?”
  “尚在考虑之中。”
  没想到他还真有打算,陈莹斜睨他一眼,实在不能将这个人与编书联系在一起,抬眼间,看到不远处有书案,她走过去,瞧见案上正铺着宣纸,寥寥写了几个字。
  笔迹十分的有力,力透纸背,她有些吃惊,这字还真不丑!
  原想调侃几句,她想到正事儿,转身道:“恐怕这谋后主使便是齐姑娘。”
  萧隐眉头高高挑了起来,她这一查,全查清楚了吗?这般笃定?他眼眸眯了眯:“此事非同小可,你有证据吗?”
  “我没有证据。”陈莹淡淡道,“只是凭着直觉,因我见太子送与萧姑娘礼物,齐姑娘都表现的很贪婪,上回荔枝她便是吃了好些,这回又盯着一对玉娃娃,若不是顾忌我,只怕早就带回去了。且她有意中人却藏藏掖掖不说,今日回去又偷偷哭,定是看上太子了,心里难过。另外,萧姑娘不想嫁太子,表现得有些明显……”
  “明显吗?”萧隐不太好接受。
  这男人是真的粗心,自家妹妹喜不喜欢未来姑爷,他一点不知,陈莹心想果然是武将出身,性子太大大咧咧了,非得要她一个女人才看出来。她轻咳一声:“王爷是贵人事忙,没有注意到也是人之常情,毕竟萧姑娘并不想告诉任何人。”
  萧隐冷哼声:“照你这么说,她是傻子了,被齐月这样蒙骗!”他脸色越来越阴沉,“这桩事本王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陈莹火上浇油:“云县落水那事儿,那天我问起敏儿,她是看到那撑篙丫环与齐姑娘都去了船厢的,必是有什么蹊跷。”
  齐月要真喜欢太子,在心里定然会恨萧月兰,这就好像刘云珍一样的,想要毁掉她的脸,所以齐月也想要萧月兰的命。
  陈莹有点不寒而栗。
  萧隐目光更是要杀人一样。
  可齐月怎么说都是朝廷大臣的女儿,还是宫里宠妃的侄女儿,陈莹突然有点担心起来,她轻轻一拉萧隐的袖子:“王爷,您千万不要冲动,还需细细调查才好,这件事情容不得一丝误会,不然只怕萧姑娘也会接受不了的。”
  这种女人,最该一刀了事!
  萧隐不置可否,问陈莹:“她可说为何不愿意嫁太子?”
  “想必便是不喜欢罢,但是她心软,不好开口,且她好像也顾念皇后娘娘,想去宫中陪伴。”
  听到这话,萧隐真是啼笑皆非,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哪里就那么困难了?她要去宫里,什么时候不能去?
  “下回我与姑姑说一下罢,幸好还没有定亲。”萧隐揉一揉眉心,觉得他这妹妹真是太过软弱了,连拒绝都不会。
  她是怕她不肯,赵括要吃了她不成?真要吃,还有他挡着呢!
  眼见事情办完了,陈莹便是要告辞。
  萧隐拉住她:“你今日立了大功,不想要本王什么奖赏吗?”
  这般孤男寡女在一室,陈莹还真不敢要东西久留,怕萧隐忍不住又对她搂搂抱抱的,怎么说都没有成亲呢,她可不想每回都纵容他。
  “为王爷做事是应该的,还有萧姑娘。”她堆笑,“无需奖赏。”
  她越是这样说,萧隐越是要给了,低头将腰间一块玉佩取下来:“你收着。”
  玉佩乃圆形,羊脂玉的乳白色,周边镂空雕花,正中间刻了一只猛虎,原是张牙舞爪很是凶猛的,但这玉佩太小,不过巴掌般大,倒是显得有几分可爱。
  瞧出来不是凡品,陈莹忙道:“王爷身上之物,小女子如何能收?”
  “废话恁多了。”萧隐将玉佩一下扎在她的腰带上,“往后日日给本王戴着,不要摘下来,知道吗?”
  可这东西不像是女子之物啊,怎么瞧怎么不衬,陈莹为难,但他这样独断的一个人,她能怎么办呢?只好道谢了几句。
  他垂眸,好像是犹豫了会儿,轻咳声:“礼尚往来,本王这东西甚是珍贵,世上独有一件的,虽是送予你,你也该回报一件。”
  还要回礼,那这叫奖赏吗,陈莹简直无言了!
  “快些拿来。”他道。
  听起来像是命令了,陈莹咬了咬嘴唇,觉得萧隐是无理取闹,他又不是不知道她的家世,哪里有什么好东西,非得要送玉佩,可男人盯着他好像索食的饿狼,她想一想,从发上取下一支玉簪:“这是我最贵重的簪子了。”
  镶嵌了宝石的,老夫人送的。
  岂料萧隐竟不要:“你没有别的东西了吗?”
  这人真是难伺候,陈莹有点恼了,不知他想要什么,萧隐却突然将她另外一根簪子取了下来。那是他曾经夺去又送还的,陈莹叫起来:“你要这个作甚?又不值钱的!”
  萧隐道:“本王就要这个。”
  陈莹拿他没辙,要用抢的肯定不行,他人高马大的,她怎么抢得到,便是心想等以后再同萧月兰告状一回,他指不定又乖乖送回来。
  她恨恨得告辞走了。
  只临到门口,又回过头看他一眼,发现萧隐不知何时坐到了书案边,拿了一方描金的盒子出来,细心的将簪子收到里面。
  她怔了怔,有点奇怪的走了。
  大男人要一支簪子到底作甚?那东西真不值钱,家里穷,父亲母亲买不起好玉给她,只是很普通的玉簪,但对于她的意义却不同。
  他要的是这个吗?那么,陈莹坐在轿子里,将玉佩托在掌心看了又看,这么小的玉佩,可能是在他年幼时就已经佩戴在身上了,她突然恍然大悟,那是对萧隐很重要的一样东西,所以他才说礼尚往来。
  这男人,其实是拐着弯问她要定情信物罢?
  她瞬时竟是笑出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  陈莹:表脸!
  萧隐:你说什么?本王可还有更表脸的!
  ☆、060
  夜深风高, 有一乘轿子从金玉街抬出来,荣安伯喝多了酒,歪在软垫上, 手里还拿着酒壶不放,时不时得倒几口。
  他近日不顺, 想要的没得到,在吕氏身上栽了跟斗,每每想起来都满腹郁闷,可偏偏绞尽脑汁,想不到一个好法子, 便是借酒消愁。
  谁料从暗中走出来一个人,将轿夫们吓一跳,轿子猛得顿住,他的酒壶将将到嘴边,撒的一脸都是酒, 荣安伯怒不可遏,欲将气撒在那人身上。掀开帘子,把酒壶砸过去,厉声骂道:“哪个不长眼睛的拦路,还想不想要脑袋了?”
  “打搅伯爷兴致了。”那人隐在夜色里, 瞧不清容貌。
  荣安伯却一下清醒了,连忙下了轿子:“怎么是您呀,您大晚上的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那人不说话,走到旁边小巷中。
  荣安伯越发奇怪了, 只他知道这个人在赵轩身边的地位,便是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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