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羊羊,思念亲人并不是不勇敢,那是再正常不过的情感…阿姐也很想念家中的父母亲和哥哥们啊。”卫瑜耐心地用手怕为小团子擦眼泪。
  “…那阿姐为什么不哭?阿姐真勇敢…”
  “阿姐不是勇敢,阿姐是明白自己并不是与他们分离了,只是在享受着自己在外的时光而已…就好像是一个旅程,在途中你会遇到许许多多的人,经历各种各样的事,他们让你的生活更多姿多彩,让你不断长大,变得更优秀。”
  “羊羊也是一样…”卫瑜在他额头轻轻一吻,安抚道,“安平公夫人送羊羊来阿姐这里做客,是想让羊羊开心地体验一段跟家中不一样的生活,这是一件多么高兴的事情呀!安平公夫人并没有离开羊羊,她一直都在那里看着羊羊长大,若是羊羊想她了,不论羊羊去了哪里,只要一转身就能见到她…”
  小团子之前哭的有些乏了,缩在卫瑜怀中,眼睛都忍不住快要闭上,小手还紧紧拽着她的衣襟。
  “阿姐不要走…”
  “阿姐不走,阿姐就在这里陪着羊羊睡好不好…”卫瑜去了鞋子,抱着小团子一同躺到了床上,一下下地拍着他的后背,“快睡吧,如果明天还想母亲,阿姐就带你去…”
  百合吹了灯,轻轻地带上了门。
  室内隐约传来低柔的摇篮曲小调,很快的只剩下了一片宁静。
  ☆、第十二章 怒打大将军
  小孩子总会在深夜想家,到了第二天睡醒,小团子又满血复活,再也没提回家的事情。
  用过早膳,卫瑜见天气不错,令宫中手巧的小太监做了个纸鸢,带着小团子到宫中西边的一处宽阔的园地去玩。
  卫瑜身穿玉色绣折枝堆花襦裙,袖口和脚腕收起,头发也高高束成飞天髻,零落地散下几缕碎发,露出了光洁好看的额头。
  “羊羊你抓着纸鸢,一会儿我说松手你就松开,看阿姐帮你放的高高的!”
  小团子很是兴奋,双手努力将纸鸢举高,一蹦蹦的不消停。
  卫瑜拿着线捆,边往后跑边放线,距离差不多的时候大喊一声:“羊羊,放!”
  小团子赶紧松开手,见纸鸢颤着越飞越高,激动地追在下面跟着跑:“阿姐,再高点!再高点!”
  卫瑜身体活动的也不多,跑了不久就有些气喘,但看到小团子开心的模样也不忍停下。
  小孩子在家中多是由哥哥姐姐带着玩,东陵泱身边无玩伴,安国公和夫人不会这样带他玩,下人们也多不敢冒险,平日里难免孤单。
  或许这就是安平公夫人让卫瑜带他进宫的原因之一吧。
  纸鸢终于在空中平稳了下来,卫瑜将线捆交到小团子手中,让他自己放着玩儿。
  宫中水域相通,此处园地边也有一处湖面,清风习习带来凉气,卫瑜让两个太监跟着小团子,自己随意坐到湖边小憩。
  她要好好为自己的今后打算了。
  在宫中必然不是长久之计,等过段时间就会离开。去寻祖父卫治是最好的打算,跟在祖父身边走遍大好河山,寄情山水间的日子好不快活,可是却不知如今祖父隐居在哪里…
  “阿拙说不定知道…”卫瑜小声低估道,“得找个机会问问他。”
  卫治身为一代大儒,授过课的学生不少,但真正拜在门下的却没几个,读书人皆以能成为卫治的学生为荣。
  他的学生或在朝中身居高位,或才名远播,绝无泛泛之辈。如今年纪大了,不愿再收学生,连行踪都飘忽了起来,萧澹作为他的关门弟子,是目前来往最多的。
  卫瑜小时候常跟在祖父身边,后来长大了就被接回镇国公府,每每听到萧澹又随着老师去了什么地方,都嫉妒的牙痒痒。
  她在这里畅想着今后要去走走的地方,那边小团子却出了事。
  听到哭声的卫瑜赶紧赶了过去,原来是绳子断了纸鸢挂在了远处的树上,一个小太监陪着哭泣不止的小团子,另一个已经跑过去拿纸鸢。
  卫瑜带着小团子也寻了过去,只见纸鸢挂在了一棵很高的树上,小太监爬了一半就很难再往上去了。
  卫瑜看的心惊胆战,连忙让他下来:“别爬了,当心摔着。”
  又试了用树棍够,仍然触碰不到。正在无奈准备放弃时,身后传来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发生了何事?”
  卫瑜心里一悸,缓缓转身,看到不远处的小道口站着一位高大的黑衣男子,挺拔如山般巍峨,挡住了一片阳光。
  逆光下的他头发梳的不甚规整,浓眉斜长,一双黑眸犹如沉钟透着凛冽与沧桑,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唇,一切都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兆希?”
  “嗯。”
  “你怎么进宫来了…”
  “来见姑母。”顿了顿,又补充道,“勿慌,这次不是来专门堵你的。”
  卫瑜哑然。
  来人正是卫瑜的前夫——东南军中的骠骑将军赫连墨启。卫瑜落水后被接到宫中,将军府全部出动想要见到她都被拦的严严实实的,如今听赫连墨启这般说,卫瑜不禁有些想笑。
  本以为再见到他,心情会有多激动,没想到除却第一眼的愣神外,还可以像老朋友一般跟他说话。
  果然多了在现代二十三年的经历后,看清了许多事,曾经的执着也真的放下了吧。
  “你笑什么?”赫连墨启走近了几步。
  卫瑜渐渐止住笑,指了指挂在树上的纸鸢,弯了弯唇道:“你来的正好,帮我把那个纸鸢取下来。”
  赫连墨启没有犹豫,轻点两下落在树上,轻松地把纸鸢带了下来交给卫瑜。
  卫瑜把纸鸢递给破泣而笑的小团子,温柔地替他擦汗泪水:“男子汉不要轻易掉眼泪,还不谢谢赫连大哥哥!”
  “谢谢赫连哥哥…”小团子搂着失而复得的纸鸢,叫的甜甜的。
  “这是谁家小孩?”
  “安平公府的小公子,怎么样,可爱吧?”卫瑜顺手又捏了捏那肉肉的脸蛋。
  “还成。”
  卫瑜瞥了他一眼,哼哼道:“别总这么冷个脸,箬娘快要生了吧,以后你就知道孩子的可爱了。”
  赫连墨启没有接话,只是沉沉地看着卫瑜。
  后来见卫瑜一直在俯身与小团子说着话,似乎拿到纸鸢后他的价值就已归零,没有再搭理他的意思了。赫连墨启皱了皱眉,只得自己开口道:“卫瑜,我有话跟你说。”
  语气坚定,不容人拒绝。
  卫瑜听的有些恍惚,既然恍然大悟…
  一直以来,他都是直呼她的名字——卫瑜。不是相敬如宾地称她郡主,也没有亲昵的叫她阿瑜。
  卫瑜!卫瑜,卫瑜…
  带着命令的口吻,怪不得耳熟,这不是他一惯叫他的兵的称呼吗!
  原来他真的从没把自己当作妻子来看待过啊…
  “做啥!”卫瑜也突然小脾气上来了,狠狠地瞪他一眼。
  赫连墨启没料到卫瑜是这种反应,有些不习惯地被噎住,反应过来后又瞪了回去。
  “我有话对你说。”
  卫瑜把小团子交给太监,让他们带着去一边继续放纸鸢。
  待他们走远后,卫瑜依旧背对着赫连墨启,等着他开口。
  “那日的事,我都听姑母说了…不管怎样,还是要谢谢你。”赫连墨启轻咳了一声,认真地说到。
  “感谢我终于忍不住出了手,让你少做了许多难哦?”卫瑜阴阳怪气。
  “你…”赫连墨启忍不住又瞪了眼,大着嗓门道,“几日不见怎么变了个样子,还能不能好好说话?!”
  “谁不好好说话了谁不好好说话啦?”卫瑜气鼓鼓地转身,“我现在又不用再跟你过日子了,凭什么还要对你好声好气的!”
  卫瑜上前一步,狠狠地锤了面前的男人一拳,怒声质问道:“赫连兆希!拍拍你的良心说话,你之前对得起我吗!对得起我吗!”感觉不解气,又上去给了一拳,“现在你解脱啦!还要反过来对我凶,你还是人吗!”
  自己立马又接道:“不是!”
  束起的飞天髻摇摇欲坠,阳光透过树荫落在她的额际,碎金斑驳。白玉无暇的脸庞因激动微微泛红,娇俏的鼻尖一动动的煞是可爱。
  赫连墨启哪里见过如此不要形象的卫瑜,当初哪怕跟他入了军营,也从来都是优雅从容的做派。如今被她这一连环击搞的愣在了原地,虽然那小拳头打在身上就跟挠痒痒似的,却还是感到浑身一震。
  “你…冷静些…”难得冷面的赫连将军小心翼翼地说话。
  “我特别冷静。”卫瑜舒了口气,抿着嘴道。
  “…可解气了?”见卫瑜凤眸抬起又要瞪来,赫连墨启赶紧又改口,“若还不够,可以再来几拳,怎么打都行。”
  “……”
  卫瑜毕竟也没有真生气,只是看不惯赫连墨启占了便宜还耍威风的模样而已。借机打的这两拳,也算给从前的自己一个交代。
  唉…终归是,都过去了…
  “府里近来可好?”
  见卫瑜突然恢复了往事模样,跟他又和颜悦色了起来,赫连墨启猛然间有些不习惯,缓缓点点头:“还能过的下去。”
  “……”卫瑜无声唾弃,装什么可怜啊!
  “右将军脾气倔,你别跟他硬着来,他发火你就听着,动手你就挨着,总归你也不委屈!”
  “……”
  “夫人那边倒好说,等箬娘把孩子生下来,孙子一抱,哪怕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早晚也能认了大人。”
  赫连墨启张口想说什么,被卫瑜一挥手打断了:“你可别再往地上一跪就给箬娘讨名分,更别一开口就要封正妻的!不是我小看她,如今的她就算生下十个儿子,也担不上正妻之位。”
  见赫连墨启皱眉不语,卫瑜心里气恼,又不想见他犯浑,只得再次正色叮嘱道:“我说的都是真话,可记得了?记得了?”
  “…嗯。”赫连墨启总算是点了点头。
  卫瑜松了口气,她了解自己这位前夫大人,看起来在战场上沙发果决,实则单纯的很。他不懂朝堂上的功名势力,做事全凭一腔热血,不曾思考别人能否接受,更不计后果,否则也不会出现当着百官的面异想天开地求平妻之位,想来当初他还能自己走出来已是很开恩了。
  如今她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对他讲了,也算对得起夫妻一场。
  带着小团子回到玉荣宫后,卫瑜秉退他人,关上门一个人摊在床上,不禁叹着自己竟是个劳碌命:明明自己的出路还没想好,却还巴巴地替别人操心…而那个人,还是自己的前夫!
  把脸埋在被子中,嘴里喃喃道:“卫瑜啊卫瑜,你这是装的什么好心啊…还是多想想自己以后该怎么办吧…”
  ☆、第十三章 处处不由己
  晚膳后,卫瑜如约带着小团子消食走去了慈宁宫。
  今日没有遇见沁华公主,令卫瑜疑惑的是这两天也不见东陵依依的影子。问过太后,太后只是摇摇头道:“哀家老了,也看不懂现在的年轻人都是怎么想的,随他们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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