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当然可以,不过要等上完课。”宁语迟语气柔和。
  裴今说:“我不想上课,还有,我讨厌你。”
  面对叛逆女高中生的直白攻击,宁语迟并没往心里去。她双膝并拢,优雅地坐在沙发上,说:“我也不想上课。”
  “你可以不来。”
  “这是我的工作,是我的责任,跟从我学习也是你的责任,我们都不能逃避。”
  裴今耸肩,表示妥协:“那好吧,今天学什么。”
  “先从站姿和坐姿开始。”
  裴今翘起二郎腿,窝在沙发里,睁着一双眼睛看向她,烟熏妆太重,已经有点看不清她原本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
  宁语迟站起来,说:“首先站姿,站姿最重要的,是手的摆放。注意看,你觉得这只手,哪一面对人比较好看?”
  “不知道,侧面吧。”
  “很聪明。所以,侧放的手不管摆在哪里,都会对你的仪态进行加分。”宁语迟展示了几种手的摆放姿势。
  她讲完,让裴今站起来,按照她方才教过的内容示范,裴今打了个无聊的哈欠,说:“学这些有什么用,我又用不到,就像老师你懂得多,除了教课能用,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吧。”
  她存了心想把宁语迟气走,没想到,后者竟然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也学她的样子,一条腿交叠在另一条腿上,坐姿慵懒随意。
  “说得对,确实没什么用。”
  裴今有些意外,她以为她怎么也会教育她一顿,没想到她不但没反驳,反而还赞同她的话。
  她打起精神:“那我们来聊天吧!”
  “想聊什么?”
  裴今身子向前探:“老师,你做过爱吗?”
  宁语迟顿了一下,大方回答:“当然。”
  “哇哦。那老师,有没有什么性.爱礼仪,我想学这个。”
  宁语迟说:“做好保护措施,在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的情况下,就是最好的礼仪。”
  “那如果我想跟三个男人一起做呢?”
  宁语迟点头:“也可以,只要你保护好自己。”
  裴今诧异:“你不骂我?”
  “虽然18周岁才算成年人,实际上年满16周岁,都可以作为成年人看待,只要一切你情我愿,能承担后果,没有一条法律规定不可以。不过,最好还是要等到18岁以后。”
  她说得真挚,神情不似作伪,裴今缓缓靠坐在沙发上,内心忽然注入了很奇怪的感觉。
  见她不说话,宁语迟也没再开口,静静等这个叛逆少女抛出下一个问题。
  保姆为她端来玫瑰花茶,也给裴今面前放了一杯。
  上完茶,保姆带着托盘下去。门口传来响动,保姆走过去一瞧,赶忙行礼:“先生回来了。”
  “嗯。”
  听见这熟悉语调,宁语迟心里升起不妙的预感。
  她回过头,冬日薄阳照在他身后,衬得他高大挺拔,英俊逼人。
  他穿了一身灰色条纹西装,出自意大利名牌设计师之手,穿在他身上成熟,矜贵,格外有味道。
  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让人移不开眼。
  似是感应到了什么,他向这边转头,宁语迟立即收回视线,假装没看到。
  手指不由得陷进一旁的柔软靠枕。
  他什么都没说,对沙发这一处的学习情况更是视若无睹,径直顺着旋转扶梯上了楼。
  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不见,被抓的抱枕才逃过一劫。
  好在裴今开口,打破了沉默的范围。
  “老师,你对我……就没有什么看法吗?”
  宁语迟抬起头,对裴今那张稚气未脱的脸认真凝视半晌,回答道:“有。”
  裴今一脸果不其然:“说说看呢?”
  “你的眼影晕染得不够好,所以显得没有层次感,没有对你的眼睛起到放大作用;眼线也画得不够好,应该多练一练;还有,唇膏的作用是修饰唇形,而不是单纯涂色,从妆容礼仪来看,你的妆面并不合格。”
  裴今愣了愣,问:“那应该怎么化?”
  宁语迟说:“你把你的彩妆拿出来。”
  裴今连忙起身,没多久取出自己的化妆品,宁语迟瞧了瞧,进行点评:“海绵头容易手重,刷子对你来说更友好。你应该用这把刷子,把这里晕开……”
  她一边在裴今的妆容上二次修改,一边讲解每一步骤的作用。
  裴今听得认真,不过二十分钟,一个妆容精致的杀马特出现在了镜子里面。
  黑色口红勾出了裴今嘴巴的唇峰,眼影层次加深,有了提亮感。
  眉骨t区下巴打了高光,整张脸更加立体。
  裴今没想到妆容能对一个人的改变如此之大,她惊喜地回过头:“老师你好厉害!”
  宁语迟笑着说:“这是妆容礼仪的课程,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说到这儿,裴今的表情忽然有些别扭,她说:“老师,你对我好温柔,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温柔过。”
  “你又没做错事,我为什么要骂你呢?”
  “可是所有人都骂我脑残,说我脑子有病,整天打扮的跟鬼一样,连我妈都这样说。我讨厌他们,他们也讨厌我,没有人喜欢我。”
  宁语迟说:“那也是他们的错。审美是多元性的,主流审美对非主流审美进行攻击,只能代表他们的狭隘,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裴今抬头,认真地看着宁语迟,她看了好久好久,郑重地开了口。
  “谢谢。”
  注意到宁语迟的茶杯空了,裴今立即拎起茶壶给她倒水。
  倒满一杯,为表示自己的尊敬,她端起那杯茶,递到宁语迟面前。
  “老师喝茶……啊,好烫好烫!”
  裴今烫得倒吸冷气,宁语迟怕她真烫着,赶紧伸手去接。
  可能是太烫了,裴今没顾上宁语迟是不是真的拿稳了,就提前收了手。
  茶杯一翻,一杯茶整整泼在宁语迟的前襟。白色针织毛衫上,几片泡开的玫瑰花碎瓣贴在上面。
  “啊!老师您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
  裴今吓得站起来,连抽几张纸巾,递给宁语迟擦毛衫。
  身上湿的地方又热又贴得难受,裴今看到她这副样子,说:“老师,你先换上我的衣服吧,把衣服留下,我帮你洗干净。”
  宁语迟低头擦水,说不用。
  裴今:“可是你这样湿着很不舒服啊。”
  她犹豫一瞬,裴今又补充:“我哥让人给我买的衣服我都没怎么穿过,你这么瘦,肯定能穿。你先把湿衣服换下来,再让保姆给你吹干,不然待会儿你回去,路上风冷,你会生病的。”
  宁语迟是觉得这样很不好意思,不过裴今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再推辞。
  衣帽间在楼上,宁语迟进去之前敲了敲,里面没人。
  时隔两年,从这里带走全部衣物时,没想过还有再进来的一天。
  里面空间很大,中间有一堵墙,将这里隔成两个空间。这一半四面都是衣橱,挂着的衣服大部分是黑白灰色调,显然它们的主人是裴行舟。
  中央是玻璃展台,里面的红丝绒布料上,陈放着一块又一块限量名表,宁语迟认得大半,都是裴行舟精心收集来的。
  随便一个拿出去,都价值不菲。
  她走到另一边,这里一半是裴行舟的休闲衣着,另一半颜色亮了不少,应该是给裴今准备的。
  卫衣t恤都和她今天的穿搭不配,她想了想,抽出一件百搭衬衫。
  她脱掉毛衫,穿上这件崭新的衬衫,才刚系上两颗扣子,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她心中一跳,下意识回头,赫然是裴行舟。
  他换了一身西装,那张线条冷硬的脸在衣帽间流光溢彩的灯照下,更显得贵不可攀。
  她赶忙拢紧衣领,想问你怎么在这里,话到嘴边又觉得愚蠢,这是他的家,他当然可以在这间别墅的任意角落。
  她解释:“衣服湿了,裴今要我先穿她的衣服。”
  裴行舟嗯了一声:“这里通我房间。”也是在解释。
  “……”
  走得久,她已经记不清了。
  她说:“我马上出去。”
  裴行舟问:“她学得怎样?”
  宁语迟转过身背对他,手指一颗颗扣好纽扣,背影纤瘦窈窕。
  他早就看过她身上每一处,没有什么是他不能看的。
  他站在原地,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
  宁语迟没回头,心里觉得怪,却还是回答:“不错,人也乖。”
  她觉得,寒暄到这里,已经是结束聊天最好的时机。
  裴行舟没动,用跟方才一样的口吻问她:“你呢,怎么跑出来干这个。”
  宁语迟故作轻松道:“闲着没事,出来赚钱买两个包。”
  裴行舟没再应声,转身走到中间隔墙前,拉开抽屉。
  “过来。”他说。
  语气熟稔,理所当然,仿佛时间还在两年前,他们还是从前的关系,一切都还没变。
  宁语迟嘴边的那个不字,怎么都说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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