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4 初次谈话（下）

  林晓慧十分疑惑，但顺从地坐回椅上。高先生美丽的凤眼凝视着她，没有立刻发言，她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原来被人近距离注视是这么不自在的事，她再次低下了头等待着，心跳比平时快了一点点。
  「你没有商界的天份，转院系会比较好。」
  咦？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就这样说？她身上是穿着印了商学院名称的衣服没错，但他怎么就如此确定她没有天份？她的数学很好耶。
  「高先生……」
  「我叫高邑樊，口巴邑，樊噲的樊。不然叫我威尔也可以。」这个比他年轻的女孩开口闭口叫他高先生，让他听得很不顺耳，竟然松口把很少用的中文名字给说了出来，让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威尔则是威廉的简称，在美国很多人平时用简称自我介绍，或是让比较熟的人用简称来称呼。
  「你的中文名字满特别的。我的名字很常见，林晓慧，初晓的晓，智慧的慧。我知道我没有经商的天份，不过如果是基层工作像是银行柜台职员那类大概还可以。我还没找到我有兴趣又能赚钱的科目，反正还有一点时间可以考虑转系。」林晓慧认真地为自己的决定解释着。
  世界上多得是为了生活从事自己没兴趣行业的人，她不会是第一个。
  「你对未来没有太多期望？」高邑樊直视着林晓慧的眼光彷彿能够看透她的心。
  「说好听一点是我有自知之明，梦想不一定能让我有饭吃，不如实际考量。说难听一点是没有志气不敢冒险也不知目标在哪里。」林晓慧不懂自己为何会对这个初识的人说出心里的想法，连对老爸也不曾提过。大概是高邑樊的那份气势让人很自然地会听他的话，又或者是她奇异地感觉对方是真心在关心她。
  她对自己没有信心，亲人嘲笑她是失败者的记忆在脑海中浮出。她做的事，说过的话，曾经被妈妈拿着放大镜来一件件挑剔耻笑，问她活在世界上究竟有什么价值与意义？
  未来她究竟可以做什么？她也很想知道答案。
  她更怕自己会宛如妈妈的嘲讽，白忙一场却一事无成，败事有馀。
  「很可惜。」高邑樊下了结论。能进入州内公立排名第一的大学就代表学业有一定程度，她却表现得一点自信也没有。
  林晓慧明白高邑樊只是客观点出事实没有轻视之意，却感到彷彿心中一道伤口被人撕开般，有点狼狈。
  「你是你，不要被你妹妹影响，不值得。」
  他不该管间事的，但高邑樊看着林晓慧表情的转变，却破天荒地继续说下去。他也不解向来冷淡的自己为何会被她眼中的伤痛而影响到，就算他看过同样的眼神，但这个女孩和他一点关係都没有。
  「不是我妹妹的责任。」林晓慧喃喃地澄清。
  妹妹那样优秀并没有错，她也看到妹妹背后的付出与努力。只是一再被妈妈与亲人无情地批评，虽然她知道不应该被影响，爸爸也跟她说过无数次了，理智上明白，心态上却因经年累月的压抑与伤害而走不出来，枉费爸爸对她的心血。
  她这种病，心理医生有办法吗？被摧毁的自尊心，要怎么样去重建？
  既然他已经破了例，那就难得地当好人当到底好了。高邑樊继续劝导：「无论如何，你必须为自己负责。你爸爸愿意一辈子支持你，但你不在乎他为你牺牲与心疼吗？你应该好好做你自己，把握人生，将间言间语化为向上的动力。」
  咦，等等，为什么高邑樊好像完全知道她在想什么的样子？她并没透露太多啊。林晓慧不解地问：「我爸爸到底和你说了多少我们家的事？」
  「什么都没说过。」
  「那你为什么好像很了解我的样子？」林晓慧很疑惑。
  「我以前看过你几次，你刚才提到有个完美的妹妹，还有你的表情曝露了很多情绪与心思。」
  林晓慧一呆。就这样，他便可以一副好像是已经和她谈话很多小时的心理医生？他说他以前看过她几次？她很有自知之明，他十之八九是被她失败的打扮吓到过才会记得她这个人。
  见她一副惊吓的样子，高邑樊好心地解释：「察言观色是商人必须具备的最基本的技能之一。」有着像他一般超强的记忆力更好。收集足够的资料，就能做出一定水准的评估，不过她真的是太容易解读了。
  「原来商人都要有能去做半仙的本领，大概还要有像你这一副高深莫测看不出真正心思的扑克牌脸。」林晓慧感叹。
  高邑樊以取笑的语气说：「嗯，有进步，并不完全是一块朽木。」
  「你不要太瞧不起我，我也有优点啊！」林晓慧不想让帅哥完全看扁，忿忿不平地抗议。
  「你这样有精神的样子好看多了，继续保持。」没等她回话，高邑樊就起身准备去付帐，牛肉麵也放弃了。
  日行一善向来不是他的作风。他不想再继续失常下去，就此打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