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源远流长] : 第十章[藏诸名山]

  陈祥「咳」的一声,打破了他看郎情妹意好戏的尷尬,说道:「如此甚好,咱们就先这么打算,请公主暂居罗家一段时日,罗大哥与罗大嫂一定会很欢迎的。并请公主万勿烦恼生活用度,小人绝不能让公主少了吃少了穿的。」。
  攸公主听了陈祥这么一番话大感不安,刚刚的那点小儿女情怀立时消失。她想这样一直拖累两位恩公也不是办法,可是自己又有何能耐可以自谋生活还能照顾书籍?但眼前也无他法可想,只能将这难题暂藏心头了。
  不管这三个人各有心事,总之既然大计盘算停当,他们就尽快赶回了资州,去进行抢救人类文化遗產的行动了。
  陈祥把自己全部的船都召回来了,又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地求租船隻,好不容易凑足了估计所需的船隻。待得看守萇家书库的秦军一开始“放假”,他就集合了所有的伙计、家丁以及闻讯来帮忙的乡亲邻里,快手快脚地把萇府书库一搬而空,运到资水(註一)岸边装上了船。
  船队将顺着资水而下,从江阳(註二)入江,沿江航行到枳邑,转入涪水然后溯水而上,到了二水村后再转进洋水走约摸十里,就可以到达罗旺所说的那个山洞的崖壁脚下了。
  这一路上攸公主与罗旺两人朝夕相处,日益亲厚。攸公主也彻底地懂得了罗旺,明白他天生质朴刚毅又仁爱侠义,实在是个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男儿。而且一路上登船落船与在船上的爬上爬下,她都依赖罗旺的搀扶呵护,罗旺那厚实温暖的大手让她感到又安全又舒适,觉得自己的手被他握着就像是回到了家。
  攸公主烦恼多日的心事,答案已清楚浮现,只不过这答案要能实现恐怕还大有难处。她心想陈恩公一直放不下过往身分,到现在还“小人”来“小人”去地自我贬称,看来他是不敢“僭越身分”来管这事了。而另外那个呆子…呸!反正就那个人啦!他也不可能突然就变聪明了,算来算去要想实现心愿,只能由自己主动出击了。
  这日船队驶进了涪水,即将抵达二水村,罗旺就换了艘快艇先赶回村里,好多找一些村里的弟兄来帮忙,并且在洞口架设绳索绞盘。
  这时攸公主想想那事也不好再迟疑担搁,就鼓起勇气对陈祥说道:「恩公,您的大恩攸已难言谢,三生也报答不完,今后又要依赖恩公照拂,攸更感不堪承受如此深重的恩泽。是以攸左右思量之下,心生一愿,但乞恩公成全。」,说罢拜倒在地,任陈祥如何搀扶就是不肯起身。
  陈祥急道:「公主切莫如此,有何心愿请儘管直说,只要小人力所能及就一定为公主做到。」。
  攸公主闻言泪如雨下,啜泣说道:「攸父母双亡,孤苦伶仃,乞恩公可怜,收为螟蛉之女,日后让攸也有亲人可以依靠。」。
  陈祥大吃一惊,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您是公主,小人是草民,这…小人配吗?」。
  攸公主持续拜伏地说道:「攸只是亡国难女,已不是什么公主了,而恩公古道热肠,义薄云天,能侍于恩公膝下那是攸的荣耀与幸运。」。
  陈祥呆了好一会儿,思绪翻搅,想来想去觉得这对攸公主实在也是最好的安排,再推辞那就矫情了。于是深吸一口气,正色说道:「好吧!那小人就不揣卑微,忝窃为公主义父了。」。
  攸公主破涕为笑,对陈祥行叩拜大礼,口称:「义父在上,受女儿一拜!」。
  陈祥端坐受礼,老泪纵横地说道:「公…吾女请起!」,又十分欢喜地说道:「小…为父和家里那口子…就是你义母,生了三个儿子,一直想要个女儿,这下子你义母可要乐坏了。」。
  攸公主欢喜说道:「待此间事了,定要去拜见义母。嗯,家里那三位兄弟,是攸的兄长还是弟弟?」。
  陈祥笑道:「老大跟你同年,是兄长还是弟弟倒要算算清楚。老二比你小两岁,老三小你四岁,这会儿他们三个都在这船队里各带着一艘船呢!只是前几天为了把你藏好,我连他们都瞒着,也就没告诉你,这下子成了一家人,到了地头大家再好好亲近。」。
  陈祥沉思片刻,说道:「至于你的出身来歷,知道的人愈少愈好,即使是你义母连着你那三个义兄弟,还是继续瞒着他们为妙。」,他还说:「回头与他们见了面,就说你是我上回去帝丘(註三)做生意时收的孤女,是同宗本家,姓陈,至于名字吗…」,陈祥瞧了瞧舷窗外,有感而发说道:「这儿有青山绿水,就叫“清”吧!嗯,陈清,陈清,挺不错的名字。」。
  陈清拜了义父后,她的大事还没有功德圆满。但只要今天这关一过,后头未了之事必然会水到渠成,她就不必过度主动了,静待事态发展即可。
  陈祥人逢喜事精神爽,思路也活泼了起来,就趁着这两天为新收的女儿仔细筹谋了一番,并且打定了个皆大欢喜又一劳永逸的算盘。
  船队到达目的地时,二水村十来个壮丁已在洞口架好绞盘绳索,而罗旺则身上系着绳索在崖壁脚下等着。陈祥及陈清搭乘的那艘船头一个靠了上来,罗旺迫不及待地一跃上船,见了陈清两人四目交会,欣喜之情溢于顏表,还真有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味儿。
  由于陈清坚持要进洞亲自招呼书籍的安放,罗旺就二话不说,一把将陈清抱起,揹在身后捆牢,让洞口的弟兄们把两人一同拉了上去,之后才开始起吊书籍。就这样一篓接一篓;一船又一船地逐一卸货,足足忙了六天才大功告成。
  这些日子陈祥没这么辛苦,他把船队交给了大儿子陈晃指挥,自己就舒舒服服地住在罗广家,同时也与罗广夫妇商议重大的事情,而他的提案让罗广夫妇大喜过望,全票欢乐通过。
  罗旺与陈清两人一回到家,陈清就受到了罗广夫妇热烈而亲切的欢迎。热闹了一阵之后,趁着罗家三口各自去忙杀鸡生火洗菜之类的当儿,陈祥对陈清说道:「清儿,我觉得罗旺他们一家子都很喜欢你,但不知你对他们印象如何?」。
  陈清有点慌乱,一下子想不出什么很得体的话,就只能低着头简单回道:「清儿也很喜欢他们。」。
  陈祥说道:「那好,为父的若把你许配给罗旺,你可愿意?」。
  陈清声音小的像蚊子叫似地回道:「清儿悉听父亲做主。」。
  陈祥哈哈一笑,开心地说道:「那咱们就便宜那傻小子了,我这就去叫罗大哥来提亲也﹗」。
  ……
  双方家长都很乾脆,一点不磨蹭,亲事三言两语说定了。至于许嫁、纳采、问名、纳吉、请期、迎亲等等囉哩叭唆的繁文縟节,都一概省略,立马摆上酒席,大伙儿痛快吃喝一顿,就让罗旺与陈清拜了天地,进了洞房。
  大事办妥,陈祥可以缓出手来处理一下张仪交办的事了。由于前一阵子空不出船去大梁,所以张仪的亲随张丙就一直跟着着船队,还吃了罗旺与陈清的喜酒。陈祥正想让他的大儿子陈晃送张丙去大梁,张丙却病倒了,而且病得还不轻,短期内是无法承受舟车劳顿之苦的。陈祥无奈,只好把张丙留在罗府养病,说好次年开春再派船来接他,自己就带着船队离去了。
  罗旺与陈清成婚后不久的某天晚上,陈清被罗广夫妇叫进了他们两老的房间,罗旺却没一起进来,在院子里晃悠。因为罗广夫妇要讲的事罗旺已经知道了,不用再听,而且两老话对媳妇要说的事是秘密,怕邻居跑来串门子,或者借油借盐借针线什么的,无意中听了去,所以就让罗旺在外头挡着。
  那晚陈清听到的是罗家的家庭歷史,那可是一个长长的故事,所以罗广讲了很久。由于这段故事各位看官都听过了,在此便不赘述。
  总之说到最后,罗广喝了口茶,道:「那姬广是我,羋煦是你婆婆,姬旺就是你那个傻呆瓜老公。今天暂且说到此处,先让你知道个大概,其馀详情以后再慢慢聊。」。
  陈清说道:「媳妇明白,很期待爹娘再次召唤…嗯,桌上那盒子,里头放的可就是婆婆的嫁妆随侯珠?是特地拿出来让媳妇瞧瞧的吗?」。
  羋氏接过话,说道:「呵呵〜咱家媳妇可真聪明,那是随侯珠没错,不过现在别看,你拿回房里,明日白天再打开看。」。她又解释道:「那是一颗夜明珠,而且还非常明亮,若晚上打开盒子,恐怕珠光太亮,会惊动左邻右舍前来查看,所以得白天看才行。」。
  陈清不大明白,说道:「那何必拿去媳妇那儿?明天媳妇再过来看就是了。」。
  (註一)资水即今长江的支流沱江。
  (註二)江阳约当今之四川省瀘州市。
  (註三)帝丘约当今河南省濮阳市濮阳县,是当时卫国的国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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