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洋葱

  《十三》洋葱
  可这话有几分是苏延在责备自己,他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把持住,只是单单的一支百乐笔他却把持不住褻瀆了它,只是一支百乐笔而已却令他羡慕不已,那是最靠近他嘴唇的东西,他经常观察着,杨晚萤想事情的时候总将笔身尾放在下唇线上,压出一条好美的唇纹。
  苏延总觉得杨晚萤知道自己对他的笔做了什么事,凭他那一抹睿智的笑容苏延便知道了,所以他更加羞赧,面对杨晚萤时。
  苏延想着,或许杨晚萤也觉得自己蠢死了,是啊,他蠢死了。
  须臾,苏延暗自算了下时间,不知不觉再过几天就要放暑假了,「老师,暑假要到了,我们去哪里校外教学?」
  杨晚萤清洗着手中的洋葱、仔细剥皮,苏延看着在杨晚萤手中逐渐变得晶白的洋葱转着转着,在那空档中,杨晚萤轻笑,「校外教学?我没有那种东西喔。」
  「有句话说得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苏延道。
  「没想到你国文有比数学好的时候。」
  「都是老师教得好,对了,老师知道吗?切洋葱的时候要放在水里切才不会熏眼睛。」
  「噢?」
  「真的,你试试看。」苏延兴致勃勃地跑至杨晚萤的身边,殷勤地取来一个大锅装满过滤水,接着抢走杨晚萤手中的洋葱咚咚咚地丢进锅中,洋葱起起伏伏滚动着,像极了海上浮沉的球。
  杨晚萤拿起其中一颗,试着捉紧将它沉至锅底、固定它,拿出菜刀剖半切下,成功了,眼泪并没有被逼出来。
  「太好了,你看看,我成功了。」
  杨晚萤乐得转过头对苏延说道,可就在这时对上了苏延炙烈赤裸的眼神,苏延别开他、他也别开苏延,一个转身,苏延站到杨晚萤后方,从这里,他能看见红墨在杨晚萤白皙的脖颈化开,像极淡粉色的牡丹在没有人注意到的时候静静地在花园的一角开花。
  苏延忍俊不住将鼻尖凑近,想要嗅闻甫开花的牡丹香味,他的气息一吸一吐,热流触碰到了杨晚萤的皮肤,细毛站了起来,杨晚萤全身一震,捞出水中的左手朝后推开苏延的脸,却不小心戳了到他的眼睛。
  「啊。」惨叫自身后响起。
  「对不起,没事吧?」杨晚萤要伸手去碰苏延时想起自己虽是在水中但也碰了洋葱,赶紧胡乱地将手中的刺激抹在围裙上。
  「老师…,你干嘛戳我,眼睛好辣好痛喔。」
  「谁叫你在我后面多危险?」
  「我在堤防你、避免你切到手。」
  听出这是在狡辩的杨晚萤无奈地转过身再度握起水中的洋葱,「这比较像是陷害。」细声说道。
  苏延的个性极为细腻,他感觉得到他渐渐地被杨晚萤所防备,他的举手投足都再再透漏着自己对杨晚萤的喜欢,杨晚萤不傻,他多少能感觉得到,有时候他对苏延的态度很曖昧,但最终不会跨过那条界线,他永远明白自己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发觉自己让杨晚萤陷入尷尬,苏延伸手过去,「让我来吧,煮饭我是不行,切菜还是可以的。」
  杨晚萤将刀交给苏延,勉强挤出微笑,他擦乾手中的水移步靠近落地窗,看着外头不知何时下起的疯狂的雨。
  「颱风是今天登陆?」手上处理的工作太多,杨晚萤直到此时才惊觉那个被新闻疯狂渲染为"史上最大颱风"的双眼颱风是今天登陆。
  苏延若有所思,随便应了句:「是啊。」
  话音刚落,便听见杨晚萤开始收拾东西的声音,像是要急着离开家里,苏延猛一抬头急忙唤道:「老师!你要去哪里?」
  杨晚萤一脸抱歉,「抱歉,趁风雨还没那么大时我要先回家了。」
  「可是新闻说这个颱风很强喔!」
  杨晚萤噗哧一笑,「你还相信台湾的电视新闻吗?每次他们都说最强的颱风后来呢?好几次都很普通,颱风要是真的很小我明天还会过来的。」他一面穿着外套,一面转头对苏延说道。
  苏延很是懊恼,「可是咖哩怎么办?」
  可他懊恼的从来就不是咖哩,咖哩好不好吃、会不会无法进行下去从来不是重点。
  「你可以上网看食谱,很简单的,我真的要走囉。」杨晚萤揹起包包,大步流星走向门口,正要伸手握住门把之际,身后传来苏延的一声痛吟。
  手中的洋葱滑脱,苏延结实地朝着自己手心划了一刀,瞬然间,整锅的过滤水被血染红,苏延只好在流理台打翻它,鏗鏘一声。
  杨晚萤回过头,「怎么了?」
  苏延握着自己左手出血处,高举超过心脏位置,「老师,我受伤了。」
  我受伤了,求你留下来。
  我受伤了,求你看看。
  苏延捕捉到了杨晚萤眼神中那一闪而逝的不捨,欲趁胜追击求他留下时却被杨晚萤硬生生打断:「抱歉,苏延,老师明天再来看你好吗?这几天小心安全,好吗?」
  苏延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真的搞砸了,倘若他能再藏得更好的话,现在老师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拒绝自己,是自己搞砸了,完了。
  看着家门被闔上,苏延呆站在厨房中岛后,直到风吹来一枝粗壮的树枝与垃圾狠狠地拍在落地窗上,他这才醒了过来。
  比想法还快地脚步迈了出去,他也顾不得自己已经血淋淋的手,他只知道他必须得迈开步伐,否则杨晚萤很轻易便会消失在自己的世界。
  从来没有过的想法不仅仅只是萌芽,而是迅速佔领他的脑海,如果老师发现的是对的、如果老师发现他真的喜欢老师该怎么办?他会离开吗?
  会吧。
  就像现在这样,他都受伤了可老师还是坚持要走,明明他捨不得,可他还是要走。
  苏延头皮发麻,箭步衝出大门,他该庆幸他的家是透天,穿越庭院大门打开的瞬间还庆幸地看得见老师的背影,他的伞该死地故障了,无非为苏延多延长了一些挽留的时间,苏延朝杨晚萤伸出手,却见他伞终于撑了开来、迈步向前,与此同时,一辆轿车急驶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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