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第九年

  「孔融让梨，大人请您先打您自己吧。」陈家譁自以为很古典很有礼貌，其实只是在那里嘴贱。
  「我这大人特别有爱心，先好好宠爱你一番好了。」我揉揉拳头，笑地如天仙下凡。
  「大人你的爱心请容我婉拒。」陈家譁冷哼一声，挥挥手像再赶小狗。
  我举起手，据说是礼貌已死和他本人白目的缘故，我真的打下去了。
  基本上，按照我的个性谁还会问你可不可以给打？早就一巴掌打下去让你痛不欲生！
  「啊──很痛耶！」陈家譁刚刚还在摆动的手掌现在正护着肚子，不满地喊叫。
  虽然有点愧疚，但得意的比例佔的更多！让一个疯疯的小孩停止疯疯的行为，感觉上就像是驾驭了一隻狂马！
  开心之际，一台机车呼啸而过，这么刚好就是一台会冒着黑烟的乌贼车。
  不是要批评我们学校，校车还是脚踏车在学校乱跑就算了，为甚么还放任老师骑着乌贼车在上课时间破坏教学品质啊！
  害得我旁边这抠陈家譁已经开始在摀鼻批评了，然后下秒却马上又转移注意跑去和其他男生打起球来。
  静静地看着那台机车行走，我还发现上面的骑士竟然是我们那个最爱碎碎念的长舌婆班导。
  无言。
  收回视线，不知道是怎么阴阳错差的，我和杨谦桐竟怪异地对上了眼。恩，正确来说，从刚刚的馀光就有注意到他似乎一直看着我？
  我转过脸，杨谦桐的视线并没有看着我这里，而是放眼看着远一点的操场。
  「在看甚么啊？」我问。
  他看向我，嘿嘿笑：「想知道啊？」
  想知道啊？我当然想知道。谁能让你抿着唇，刻意抑止住嘴角上扬？
  我看向操场，400公尺的大空地真的很空，只有几个我们班的女生在上头漫步着，在偌大的空间里有点显眼。
  那群学生里有风纪又有学艺。
  唉，不是我要说我们班怎样，只是能力方面真的阴盛阳衰，班上重大职位都是女生一手包办，只有劳务运动方面才让男生出来露露面。
  我又仔细看了一点，里头还有安安。
  他看的是安安吗？
  「你在看安安吗？」我不自觉地开了口，霎时愣住。
  「啊？为甚么会觉得我在看她？」他疑问。
  我不会猜对了吧？
  「因为她很可爱啊，谁知道你会不会思春？」我用手臂推推他。其实我并不想这样调侃他的。
  「才没勒。」他扯了扯我脸颊，露出灿烂的笑容。
  「是吗？」拍开他的手，换成我捏起他的脸，同时用两隻手进攻。
  无声的问着，真的没有吗？不然是在看学艺还是风纪，还是看着远方天空觉得好漂亮啊？我不信他这么诗情画意。
  「如果我说我在看你勒。」抓开我的双手，他偏头，扩展的笑弧像孩子一样。
  看我？所以是偷看我然后又赶快转过头吗？我心一悸。
  「骗人。」用手快速地揍了一下他肚子，「你看我干嘛。」
  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
  批着傍晚夕幕光泽，乌黑的影子倒在身后斜斜地延长。学生们骑着脚踏车，谈笑说闹的身影。
  街坊几个邻居间聊着，多少听到的都是「你家孩子真乖啊」、「阿秀家的母狗生了八隻小狗」、「听说隔壁老王有小三」、「小三老公其实是隔壁老张」……这类的话题，和以往都差是不多的。
  等等！什么老王有小三，小三老公是老张！这么什么鬼剧情啊！
  「喔喔！那齣我昨天有看，真的很意外啊！」
  什么很意外！这已经要报警处理了吧？我不记得我们这里风化不好啊……
  耶？「那齣」──原来是肥皂剧的剧情。这个剧情我还真没听她们讨论过，害我紧张了一下，想说这里哪时候跑出了老王和老张外加小三一枚。
  「今天叔叔在家吗？」
  堆开家门，我转过头去看着同样也站在自己家门前的阳谦桐。
  「我爸啊？」我想了下，「今天或许八九点才会回来。」
  「那今天来我家吃饭吧。我妈最近一直碎碎念说你怎么没来吃饭。」他一脸嫌恶地抱怨。
  「好啊、好啊！」我浮起大大的笑容，立即答应：「那我等等洗完澡就过去。」
  「ok！待会见。」他朝我比了个大拇指，走进家里。
  街道上的光景依然继续转变，还是有学生骑着脚踏车伴着嬉笑声穿过脑后，还是有邻居的愜意间聊。
  我能想像背后的一片橘和，眼前屋里略微暗淡的室内却更自然而然地出现在我脑海。
  寧静然后孤独的晦暗，以及一片黑所带来的时光潮流。
  「妈──今天吃什么啊？」抓着妈妈衣服，我抬起脸望着他。
  「吃你最喜欢的糖醋排骨唷。」她轻轻地把我抱起，蹭了蹭我的小头。
  柔软的发丝稍微抚碰到了脸颊，不刺不痒，还带着一点点清香。胸腔彷彿装了甚么，心底满满的。
  「妈──完玩电脑在写功课不行喔！」停下手中滑动的滑鼠，我看向妈不怎么好气地问。
  「赶快写完要玩多久都可以啊。」她似乎有点懊恼，笑容略微苦涩。
  「你真的很烦耶！出去啦。」我蹙着眉头，嘴角下垂地斥喝。只是个玩个电脑干嘛一直就要赶我去写功课？
  是啊，干嘛赶呢？玩完电脑在写功课都来来得急。但妈妈走的那一天，是原本就注定好的，没人赶就那样子发生了。
  如果可以不是注定，我一定会拼死拼活要赶走死神的来临，就算我一辈子被妈妈赶也没关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