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嫁咸鱼 第54节

  林清羽眼眸微挑:“有何不可?”
  他对江山没什么兴趣。他本来只想安安心心地钻研医术,可这一个两个的,都跑来招惹他和顾扶洲,令人厌烦厌倦。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扶持一个合他心意,永远不会找他们麻烦的新帝上位。
  顾扶洲想了想,道:“皇上那几个皇子在三年前的夺嫡之争中,死的死,废的废,如今还在的除了萧琤,就只有萧玠和萧璃。萧璃是个傻子,就算是嫡子也不可能继承皇位。那就只剩下萧玠了?一个漂亮的蠢货。”
  林清羽抓住重点:“你觉得他很漂亮?”
  突如其来的求生欲让顾扶洲立刻改口调笑:“一般般,看多了也就那样。不像林太医,一眼惊艳就算了,居然还能越看越好看。过分了。”
  林清羽冷哼一声,道:“萧玠既是蠢货,也更方便我们控制。”
  顾扶洲不敢苟同:“萧玠身边有聪明人,恐怕轮不到我们控制。”
  “谁?”
  “那人你应该也见过,以前是伺候萧玠的小太监。后来长成了大太监,和萧玠一同离宫建府,现在是萧玠府上的管家。”
  林清羽是记得有这么一个人。“此人很聪明?”
  “在大瑜能排进前三。”顾扶洲道,“而且这个人因为身体的残缺,性格偏执阴鸷,和他打交道要费点脑子。”
  林清羽眉头一松:“这些都是后事了,以后再说。当务之急还是应该想想怎么要那两个人的命。”要皇帝的命其实不难,皇帝本来就病重,他只要稍微改一改药方,就能让皇帝看起来是病势加重而亡。说来说去,最为棘手的还是萧琤。
  顾扶洲也想到了这一层:“萧琤不喝药,吃食也只吃东宫的东西,有了前车之鉴,熏香也不用了。下毒是不可能的,唯一的突破口就是……”
  林清羽接过话头:“沈淮识。”
  顾扶洲点点头:“可是清羽,我等不了多久。看皇上的意思,是希望我即刻定下婚约。”
  “如果我们的计划能成功,赐婚一事自然会不了了之;如果失败了,再商议二婚之事不迟。”
  顾扶洲总结道:“也就是说我们二不二婚,要看萧琤什么时候死?”
  林清羽点头:“没错。”
  顾扶洲表情复杂道:“这心情啊,突然就微妙了起来。我本来是希望萧琤立刻死的。”
  林清羽嗓音微冷:“你现在难道不希望了?”
  顾扶洲笑道:“那还是希望的。”
  第57章
  暗杀萧琤是林清羽此生必做之事。顾扶洲还是陆晚丞时,他们也动过手,最终却以失败告终。但现在不一样了,他们一个是武将之首,一个是天子近臣,不像当初那般连宫都进不了,他还结识了沈淮识这个关键人物。这一回,他有五成的把握。
  若计划成功,在萧琤身死之前,林清羽会设法保住皇帝的性命,顾扶洲也会在此期间将萧玠拉上船。萧琤一死,皇帝悲痛万分之下,哪还有心思考虑顾扶洲的婚事。就算他有,林清羽也会在他下旨赐婚之前让他龙御归天。到那时,能继承皇位的只有萧玠。
  若计划失败,萧琤和皇帝都活得好好的,顾扶洲则免不了赐婚一事。看他那么不想娶旁人的样子,自己为他挡一挡姻缘也……未尝不可。除非皇帝活腻了,否则不可能在病时革他的职。他就算再和顾扶洲成一次亲,也不妨碍他继续在太医署钻研医术。
  反正,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成亲了。至于谁娶谁嫁,到时再考虑。
  两人大致商定完,已经到了子时。顾扶洲盘腿坐在下铺,打着哈欠道:“清羽,这么晚了,将军府肯定都关门了。我能在你府上留宿吗?”
  林清羽轻哂:“你要回去,将军府的人还会不给你开门?”
  顾扶洲笑道:“那我总要找个借口。”
  林清羽道:“要留宿可以,但你必须睡上铺。”以前陆晚丞身体不好,都是他睡上铺,上上下下,着实烦人。
  顾扶洲立即站起身,整理好被自己坐乱的床铺:“您请。”说完,双手在上铺一撑,轻轻松松就坐了上去。
  两人一上一下,仿佛回到了过去还在南安侯府的时候。那时,他们偶尔会在睡前聊上几句。有时陆晚丞会说他家乡的事情,教他几句家乡话;有时是一起商量着怎么干坏事;还有时陆晚丞因为毒发惊醒,他就会下床,将陆晚丞轻轻抱在怀里。
  陆晚丞死后,林清羽独自在下铺睡了很久。他总是睡不好,心里空落落的。今夜,他上面终于有人了,他心也仿佛被填满了。
  明明不久前才密谋着弑君这等大事,他却出奇的平静。纵使群狼环伺,前路未明,稍有不慎就会丢了性命,但只要有这个人一路相陪,就没什么可怕的。
  顾扶洲在上面翻了个身,弄出不小的动静。接着,他从上铺探出头看他,问:“清羽,你睡着了吗?”
  林清羽闭着眼睛:“睡着了。”
  顾扶洲笑了笑,道:“好的。我刚刚想到一件事——我给你留下的暗号你和沈淮识看到了吗?”
  原剧情里,林清羽也在陆晚丞死后凭借配出时疫的药方得以进入太医院,并在太医署和沈淮识有过一面之缘。但原剧情的林清羽没有他的提点,不会对沈淮识过多关注,后来才有了自尽于东宫的结局。
  “看到了。”正因为这个暗号,他和沈淮识才逐渐熟悉。“据说,这是天狱门中人才知道的暗号。”
  顾扶洲道:“沈淮识唯二在乎的便是萧琤和天狱门。天狱门被灭一事,是他最大的软肋,也是开启萧琤追妻之路的钥匙。”
  所以他才在送给林清羽的药箱上刻下天狱门的暗号。只要沈淮识看到这个暗号,以为林清羽和天狱门有关,就不会让林清羽死在东宫。
  林清羽沉吟道:“如此说来,天狱门被灭,是萧琤一手造成的?”
  顾扶洲双手枕在脑后,语气难得正经:“天机营和天狱门一明一暗,同为天子的爪牙,但私下一直不怎么对付。天狱门家主姓沈,正是沈淮识的父亲。天狱门被天机营打压已久,沈家家主心有不甘。因为沈淮识和萧琤亲密无间的竹马关系,沈家家主把宝压在了萧琤身上,暗中对他多有关照,甚至替他办了不少事,就指望萧琤登基后,天狱门可以一家独大。而那时,萧琤还只是个皇子。”
  暗卫组织和皇子交往过密,此为皇帝之大忌。沈家家主自以为做得隐蔽,却还是留下了蛛丝马迹,被天机营找证据呈交给皇帝。彼时夺嫡之争已到尾声,萧琤离太子之位不过一步之遥。
  皇帝认可萧琤的能力,他深知萧琤是太子的不二人选,但他无法容忍天狱门暗中助皇子夺嫡的行为。皇帝给萧琤看了一份立他为太子的诏书,并告诉他:天狱门一灭,朕的玉玺就会盖在这道诏书之中。
  林清羽道:“如此说来,萧琤便是天狱门被灭的罪魁祸首?”
  “讲道理,罪魁祸首应当是皇帝。萧琤在最后一刻,因为和沈淮识自幼的情谊心软了。可惜已经太迟,天机营奉皇帝之命及时赶到,帮萧琤做了他不忍心做的事情。也正因为萧琤的不忍心,导致他险些失了太子之位。所以在静淳郡主被北境王看中时,为了不失圣心,他根本没办法留住喜欢的人。他后悔自己的心慈手软,并把这一切归结到沈淮识身上。”顾扶洲嗤笑一声,道,“沈淮识失去的不过是一家人的性命,而萧琤他失去的是爱情啊!
  林清羽忍不住问:“你到底是如何得知这些事情的?在你的家乡里,这些是记录在册的史料?”
  “史料谈不上。”顾扶洲悠悠道,“这一切——无论是你的命运,还是萧琤和沈淮识的爱恨纠葛,都写在一本名为《淮不识君》的话本中。而我有幸看完了这本旷世奇书。”
  “淮不识君?”林清羽冷笑,“难怪萧琤和沈淮识是主角。”
  “是啊,这一本书都是围绕他们两个写的。”
  听顾扶洲说了这么多,林清羽有个疑问:“你以前不好男风的话,为何会看这种书。”
  “你要是和我说这个,我就不困了。”顾扶洲坐起身,一副被欺骗了的模样,“我表姐给我推荐了这本书,说是讲一个影卫的升级逆袭之路。我看书名还挺有感觉的,就翻开了第一页,就此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林清羽不解:“你看的时候不会觉得不对劲么,怎么还看完了。”
  “确实不对劲。但沈淮识真的太惨了,看得我想骂人,所以我就特别想看他崛起的一日。”顾扶洲幽怨道,“你知道那种感觉吗,那种欲罢不能的感觉。边骂边看,根本停不下来,莫名其妙就看到结局了。”
  林清羽不太理解顾扶洲说的欲罢不能的感觉。他若看到这种话本,定然一页都不想多看。“那么,在《淮不识君》里,他们的结局是什么。”
  “沈淮识得知真相后黑化了——黑化这个词我给你解释过吧?”
  “嗯。”
  “他势要为沈家报仇。但眼看就要成功,沈淮识也心软了,弃剑而逃,离开了东宫,从此浪迹天涯。等他走了,萧琤才看清自己内心对他在意,不顾一切地要把人追回来,甚至要为他解散后宫,上演囚禁的戏码。一日,沈淮识寻到机会反杀,已是皇帝的萧琤大大方方地亮出自己的胸膛,说出了那句经典的话‘亲我一口,命和江山都给你’。然后——沈淮识被感动了你知道吗?他居然被感动了!他重新接受萧琤,成了大瑜朝的第一位男皇后。两人就此幸福美满地生活在一起。”
  顾扶洲还记得自己看完全书的心情,一言难尽。
  林清羽听完整个故事,很快便理清了思路。想要在皇帝赐婚的圣旨下来之前解决萧琤,他们需要做两件事。第一,尽快让沈淮识知道当年天狱门被灭的真相;第二,决不能让沈淮识有心软的可能。
  第58章
  想让沈淮识尽快得知天狱门一事,那个远在徐州遂城的屠夫是关键。此人化名朱永新,据顾扶洲所言,他是天狱门安插在天机营的暗线。朱永新极善隐藏身份,一直到天狱门覆灭都未暴露。
  天狱门惨案中,只有沈淮识和朱永新两人存活。朱永新曾经想过告知沈淮识真相,转眼却看到沈淮识加入了天机营。他心灰意冷,不敢在天机营再待下去,便在一次任务中借假死脱身,之后隐姓埋名,成了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屠夫。
  朱永新知晓事情的全貌,在《淮不识君》中,是他在萧琤登基的前一天告诉了沈淮识一切。而林清羽要做的就是将这个日子提前,越快越好。
  沈淮识拿到天狱门的玉牌后,也想尽快赶到徐州找到玉牌的主人。可萧琤不肯放他离京,此事才一拖再拖。
  林清羽想过让张世全把人带到京城。但朱永新为人小心谨慎,不肯贸然入京。他有武功傍身,张世全一个生意人哪里拿他有办法。
  顾扶洲道:“这事交给我,我负责把他带到京城。”
  林清羽问:“你预备怎么做。”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顾扶洲笑道,“我这个大将军也不是白当的。”
  林清羽问:“你不是吗?”
  顾扶洲如梦初醒:“我真的是白当的哎。”
  京城到徐州路途遥远,一来一回少说要十天半月。这段日子,顾扶洲常被皇上皇后以各种理由叫入宫。除了七公主,他还被迫见了丞相的孙女,兵部尚书的女儿,太子洗马的侄女……总之,全是文臣家的女子。
  顾扶洲余毒已解,本该赶回雍凉主持战局。上回顾扶洲大败西夏,西夏被迫休养生息,厉兵秣马。赵明威虽不像顾扶洲一般能百战百胜,也是个将帅之才。有他驻守边疆,西夏短时间内掀不起什么风浪。这时皇帝倒不急了,让他在京城多待些时日,把终身大事解决了再走。
  顾扶洲既然身在京城,身体也好了,就要和其他武将一样上朝议政。闲散的日子过了没多久,他又回到了水深火热的噩梦中。以至于林清羽在太医署忙来忙去,还要分神听他怨天尤人,大吐苦水。
  藏书楼里,林清羽穿梭在书架之中,将一本本看完的医书放回。顾扶洲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清羽,我实在是熬不住了。”
  林清羽看都没看他:“又怎么了。”
  “今日一早,鸡一叫我就被袁寅请了起来。接着就是上早朝,勤政殿议事,听了一堆废话。好不容易挨到用午膳,他们不让我回府午睡,要我和翰林院孙阁老的曾孙女陪皇后一起听戏——磨坊的驴也不带这么折腾的吧。”顾扶洲痛苦掩面,“中年人本来就容易脱发,我怀疑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秃了。”
  虽然知道没什么用,但林清羽还是象征性地劝了两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你这才哪到哪。”这本《外科枢要》应当放在最上层,他够不到,得搬个梯子来。
  顾扶洲从林清羽手中拿过《外科枢要》,抬手把书放到了正确的位置:“道理我都懂,但我就是不想听。”
  放完书,林清羽在桌边坐下,打开一卷陈年脉案:“那你可以称病。”
  “那不是欺君之罪吗。”
  “反正你犯的欺君之罪也不少了。”
  顾扶洲在林清羽身边坐下,慢吞吞道:“清羽啊,我和你说这些,不是想听你讲大道理的,也不是想要你提出解决的办法。”
  林清羽不解:“那你想要什么。”
  顾扶洲诚实地说:“想要安慰和抱抱。”
  林清羽:“……”
  “抱抱你肯定不会给,那好歹安慰我一下吧。”顾扶洲往桌子上一趴,生无可恋,“我真的好累。”
  林清羽朝四周看了看,此时宵禁将至,藏书楼里只有他们。除了他,没有其他人能看见顾扶洲咸鱼的一面,顾大将军的脸面得以保存。
  林清羽确实不怎么想抱,但安慰还是可以有的。顾扶洲的手随意放在桌案上,林清羽将自己的手,轻轻地覆在了上面。
  外面三十岁,内心十八岁的顾扶洲双眸略微睁大。
  林清羽感觉到顾扶洲的手渐渐变得僵硬,不禁嘴角微扬,温声道:“再忍忍。等我们计划成功,就让新帝赏你一个闲职。不用上朝,不用议政,俸禄还不低。你每日想睡多久便睡多久,清醒时吃酒赏花,投壶听戏,累了就继续睡——可好?”
  方才还口若悬河的顾扶洲此刻只憋出来一个字:“好。”
  林清羽松开手,又去摸顾扶洲的头发:“不会秃的,放心。”顾扶洲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林清羽又道,“就算秃了,我也会想办法让它们长回来。”
  顾扶洲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因不想在林清羽面前表现出自己的不淡定,竭力保持着风趣,调笑道:“你要是真有这个本事,有朝一日若去了我的家乡,定能一夜暴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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