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你问我为什么对你恨之入骨是吧？你根本不知道原因是吧？｣突然，姐姐露出那种噬人的眼神，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陈芯，双手紧握成拳，
  「想知道为什么吗……」姐姐的手倏地往前伸，食指指向她，嘶声吼出：「因为你就是那个杀死爸爸的兇手！｣
  「你就是兇手！我常怀疑为什么你在害死爸爸之后还可以那么快乐的笑着过每一天......你凭什么？你把我们一家都害惨了你知不知道！｣一句句的指控，砸向陈芯，
  「你在说什么......｣姐姐充满疯狂恨意的双眸以及充满怒火的眼神让她畏惧的一步步往后退，「你要做什么？｣她紧紧抱着李沐诚的手臂，姐姐现在披头散发、双眼火红的样子真的吓到她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
  姐姐冷笑：「你还记得那天吗？你七岁生日的那天，吵着要爸爸带你去游乐场玩，不带你去你就一直哭闹，弄得上完大夜班回到家的爸爸还要拖着劳累的身体，开车载你前往......｣
  「你记得吗？｣
  姐姐不顾李沐诚的阻止掐着陈芯的手腕怒喊：
  「你知道当妈妈和我看见那台支离破碎的车子横躺在马路中央时我们的感受吗？｣
  「你知道当我看见爸爸血肉模糊的样子，我有多恨你吗？｣
  「为什么不是你去死而是爸爸走了！｣
  「你害妈妈被迫从家庭主妇变成职业妇女，害我那么小就没有爸爸，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所有的事都是因为你！兇手就是你！你根本没有权力快乐......｣
  她第一次看姐姐哭就是在这个时候。
  透过姐姐的声音，陈芯彷彿听见了心碎。
  爸爸的死......是她造成的......
  那她强迫忘记的回忆又再度浮现在脑海中。
  当年，重创一对姐妹的往事就发生在八月二十三号。
  是陈芯的生日，也同时是爸爸的忌日。
  曾试图淡忘的记忆，此时却更深刻的想起。
  还记得小时候一家四口幸福快乐的时光，很单纯很平凡，姐姐很疼她。
  她们会一起洗澡一起唱歌，一起玩扮家家酒，一起跑到公园和其他男生玩鬼抓人。
  虽然只比她大一岁，姐姐却总是成熟许多，常常在许多大孩子面前保护她，有什么好东西都和她分享，姐妹如胶似漆，形影不离，感情好的跟什么似的。
  直到那天，七岁生日。
  印象中，那一天天气很好，太阳亮得很美，风吹得很舒服。
  以前的小孩都会期待在生日收到礼物，或出去玩玩，有个特别的一天，小陈芯也不例外。
  特地早起，她眼巴巴的等着爸爸回家，准备去游乐场庆祝生日，那时候，她，该说聪明吗？早已经算好爸爸上完大夜班的时间刚刚好可以赶上最早的场次。
  「姐姐，爸爸回来就可以出发了耶！｣小陈芯趴在沙发上转着眼睛，声音里包含着满满兴奋，
  「让爸爸休息一会再去不行吗？｣姐姐彷彿预见了那场灾难，不安的皱起眉，
  「可是......晚一点就会很多人啊。｣她噘起小嘴，没被姐姐说服。
  终于，听到爸爸开门走进的声音，小陈芯开心的衝过去一把抱住爸爸：「爸比！走，我们去游乐园！｣漾着专属小孩的纯真笑容，这个样子让爸爸有些为难，爸爸摸摸她的头，柔声说:「乖，爸爸之后再带你去好吗？｣
  「不好不好，人家现在就要去......｣像个赖皮鬼，小陈芯紧紧攀住爸爸的大腿，「今天是人家的生日，所以一定要去！｣这时眼睛竟已泛出了泪，爸爸见状，连忙慌张的安慰她，毕竟是最疼的小女儿嘛，「好了，好了，别哭。｣
  「爸爸，我要去，我要去嘛......｣用小脸磨蹭着爸爸的手，卢到最后，爸爸只好答应了。
  所以，一对父女就这样上路了。
  一路上，爸爸讲了好多个笑话想逗小女儿开心，然后，就在那个路口......
  爸爸可能因为在和她讲话吧，没有注意到直直撞过来的砂石车。
  那一幕幕场景就像慢转般在她眼前播放着......
  砂石车碰上小轿车，每一个力道她都还清清楚楚的记得。
  他们被狠狠撞上，整台车一边翻转着，一边飞向路边的电线杆，她记得爸爸头流着血，还撑着精神和她说不要怕的样子，她记得她尖叫着想唤醒最后还是失去意识的爸爸的那种恐惧，也许只有几分鐘，对她来说却像一个世纪那么久。
  爸爸闔上双眼后，只剩下她被压在挤压变形的车子里，艰难的呼吸着，全身发抖。
  接着，救护车来了，那时候她朦朦胧胧好像有看到妈妈和姐姐惊慌失措的神情，她则像逃避什么般的陷入沉睡。
  曾置于她头顶的温度是如此熟悉，也如此遥远。
  她没有忘记，只是把它塞在脑中最不起眼的地方，不让梦魘在每个夜晚侵袭她。
  她也不曾忘记，爸爸抱起她时候的笑脸，唱歌给她听时的神情......她比任何人都还想念爸爸呀。
  如果早知道会这样，她就绝不会执意要爸爸载她去玩了。迟了的早知道。
  因为不想再接受别人带有怜悯的眼光，所以她逼自己学会强顏欢笑，逼自己假装忘记。
  不过那些可怕的事，还是让她一看到血就会噁心想吐，一看到那个出事的路口就几乎窒息。
  对不起......陈芯张着空洞的双眼，彷彿支撑不住自己重量似的摔到地上，松开了李沐诚的手，摀住脸，嚶嚶的啜泣起来。是她害死了爸爸没错......是她眼睁睁看着最爱的爸爸在她面前因为她而死去的没错……那罪恶感没有一刻不折磨她......
  「我恨你，所以我要让你没有笑容。｣
  「不要觉得我可恶，因为你更可恶。｣
  姐姐留下这两句话，抓起包包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