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以死相逼

  小琴跪地哭诉着陈婉茹的恶行,从刚入府没多久的扇巴掌,到拿热水泼,再到后来皮鞭、烙铁,抽得鲜血淋漓,痛不欲生,好几次险些死去。
  陈婉茹也哭着喊贱婢与白欢沆瀣一气,设计构陷她。
  每听小琴说一句,这些连血都没见过的贵妇,心里便不寒而栗一分。
  若是没听见陈婉茹那些猪狗不如的话,可能还会猜忌一二,丫头是否在卖主求荣,而此时谁也不会去信她了。
  “陈老夫人那般宠溺陈婉茹,她丝毫无感动,理所应当地受着,甚至厌恶老夫人小时让她学琴棋书画,对老夫人的恨全部化为皮鞭折射我身。”
  陈老夫人一个踉跄,脑海发晕,她让她勤加练习那些,只为让她成为人人称赞的京都才女,受光芒照耀,谁知竟被她恨着。
  小琴泪如雨下地指着肩膀上一个烙印:“这是某次陈婉茹没有背出陈太傅布置的课题,被他责骂,她第一次烫了我。”
  肚子上一处:“我因为害怕,没有听她的话去推一个心悦王爷的千金入湖,回家后她拿烙铁罚我。”
  胳膊上一处:“这次是无理由,只因她想打便打我!”
  “我有家人要养活,只能受她暴虐,可近些日来,她越发变本加厉的打我!”
  那些结疤的新伤口,足够说明事实。
  “我忍不下去了!我再不说,我便要被她活活打死,我不想死!哪怕贱命一条我也想苟延残喘着!”
  比起贵妇们捂着嘴巴说不出话来,皇后神色倒还平静,也明白了白欢与这丫鬟联手的事。
  众目睽睽之下被揭露暴行,陈婉茹纵使长千张嘴也百口莫辩。
  白欢打的就是这个主意,陈老夫人太溺爱孙女,小琴若禀告,陈婉茹哭一哭卖一下惨,事情翻篇不说,指不定还会被陈婉茹杀死埋事。
  其二,还想让她彻低名声尽毁,这些贵妇最爱八卦,不出后天上流圈便再无陈婉茹容身之地。
  再有,她最爱人前假模假样,被众人看到假皮下的真面貌,该是多么生不如死呢?
  她生不如死,那她就舒坦了。
  陈婉茹失心疯地大吼:“你有何证据?!”
  小琴举手立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奴婢的伤便是证据,若有一句谎话不得好死!”
  张淳点头:“那么,你想让本宫做什么主?”
  一句话让陈婉茹面如死灰,她不再挣扎,尚有几分清醒的瞳孔倏地变得涣散,呆呆地望着小臂上的刀。
  小琴匍匐在地:“奴婢只想求一条活路!”
  张淳揉了揉眉心,白欢这丫头,事先怎不跟丫鬟交代一声?
  在这些铁证如山的事实下,若再让丫鬟盖一顶陈婉茹杀过人的帽子――有没有都无所谓,况且以如今的境地,假的也会成真的。
  再与陈婉茹玉石俱焚,死也要让她入狱,那她便有理由处治了太傅孙女,偏偏只一句求活路,着实无法定重罪。
  又无法拿她持刀伤人说事,毕竟白欢无事,她可是被白欢捅了一刀。
  弱的一方,哪怕无理也会得到人同情,一个弄不好,便会惹祸与白欢。
  思量了一番,先道:“陈婉茹罔顾人命,对丫鬟施行暴虐――”
  一顿,神色莫名地看了眼白欢,继续道:“奉还丫鬟卖身契,至于惩罚由陈太傅着手。”
  那一眼让白欢虎躯一震,皇后是谁,六宫之主,把无数想作妖的妃子治的服服帖帖,就她这点小伎俩能瞒过宫斗第一人?
  清楚这事是她跟小琴联手导演,也知她必定向小琴许了好处,她才会不畏恐惧地搞陈婉茹。
  从皇后说出卖身契,就能说明已猜到了这是其一好处――也知事后她会拜托北泠拿回。
  而这欠人情的事被皇后抢了去,一摁额头,皇后娘娘啊,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平民,您要我的人情做什么?
  ……这喜欢让人欠事情的一面,真不愧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聪明人之间有时一句话一个表情,就能知晓对方心思,张淳一挑柳黛眉,先拿着总没错。
  白欢无奈一笑,规规矩矩抱了下拳谢了恩。
  弯身捡起小琴的衣服给她披上,“把衣服穿上起来吧。”
  这时,呆滞的陈婉茹突然拔出了刀,血溅了她一脸,她好似不惧疼痛般,满手是血的举起刀。
  白欢迅速把小琴拉在身后,而后上前一步保护身后的人,以免疯子暴起伤人。
  张淳一皱眉,又反手将她拉在身后,堂堂凤体竟挡在一众孱弱的夫人前,厉声道:“陈婉茹,你想做什么?”
  白欢:“……”
  不愧是出身军人世家,皇后娘娘威武霸气!
  被吓傻的老嬷嬷这时才回神,魂飞魄散地去护皇后。
  陈婉茹目光呆滞地将刀抵在脖子上:“我要见北泠!把他喊过来,不然我便自戕!”
  白欢:“……”
  以死相逼,虽迟但到。
  陈婉茹也是个狠人,刀尖没入喉咙一分,血流了一脖子,若划破大经脉,便会发展成太傅孙女横死皇宫的事故。
  张淳只得皱着眉让人去喊北泠,后吩咐嬷嬷让外面的夫人、千金一个也不许进后殿。
  宴会进行到一半,高位处的人除了几个侯爷千金,连同皇后全都进了里阁。
  舞依旧跳着,乐还再奏着,却没了热闹氛围,诸多不解的视线直往守门的两个嬷嬷身上投。
  一头雾水间,御贤亲王裹着千年凉气匆匆而来,众千金大喜,忙摆出最得体的模样福身行礼。
  那人却没看她们,连句起身都不肯施舍,压着嘴角径直进了后殿,却也足够一众千金狂喜,自行起身后,慌忙整理发髻衣裳。
  刚进里阁,北泠便听见陈老夫人悲痛欲绝地哭嚎:“婉茹,婉茹你到底要做什么?你怎变得这般不择手段?”
  那把刀还抵在脖颈上,血顺着脖颈一路蜿蜒,染红了她米色宫装。
  陈婉茹似是不知痛,也听不见奶奶哭喊,只看门口,待一抹白色衣袍入眼,呆滞的双眸终清明了几分。
  恍惚间,她好似回到五年前初见北泠的那一天。
  那天他带着随将骑马归都城,恰好撞上扒手抢她荷包的一幕,他停下马,让张询降住了扒手。
  他刚从边关回来,一身白衣风尘仆仆染了灰尘,那张在边关成天风吹日晒的脸不似如今俊美,又黝黑又干裂到起皮,加上那因赶路被风吹凌乱的发髻,还未一个普通男人好看。
  但她却对他一眼倾心。
  那时她还不知这是御贤亲王,后来多方打听才知他身份。
  自那后,她疯狂地收集他的字,他的诗,打听到一点他的爱好,便能开心个半个月。
  她开始勤加练习她最厌恶的琴棋书画,她把自己变得优秀,成为了太后娘娘最中意的模样,只为能追上他。
  可她爱恋几年的人,此刻根本没看她一眼,反而将急切、担忧给了另一个人,几年的酸楚、不甘、怨恨,在这一刻化为眼泪终于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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