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身带着淘宝去异界 第187节

  精灵并不介意他的走神,他还在看着那张试卷,一边思考一边慢慢地说道:“我有一些猜想,却不能保证它们是正确的。在此之前,作为一个荣幸被接纳的旁观者,我认为这片土地上发生的故事是一个奇迹,但奇迹之被称为奇迹,是因为它的超出常理,不可再现。这里的一切都因为那位大人而存在,被他选择的人理所当然地追随他,崇拜他,即使我们精灵的女王在此,也难以想象他最终能够达到什么样的成就。我相信那位大人能够实现他最终的目的,但在这个过程中的许多问题,我不能凭借自己得到答案。”
  在作为一个活着的警哨跟随在银龙身边之后,他第一次正视面前的强大生物,“我浅薄的经验已经不能作出可靠的判断,我想知道真正的答案。”
  无论术师想要建立的是什么样的国度,他的力量和智慧都保证他能够完成这个目标,纵观历史,没有一个留下贤名的君主能够达到他这样的条件,更何况他有超出这个地位的高洁品行,并且专注而不知疲倦,精灵并不奇怪有人在私下将他当做神明信仰,神明是虚幻的念头,他却是真实存在的。正是因为如此,所以精灵才有疑问,对于被他统治的普通人类,除了盲从,他们是否理解他们走在一条什么样的道路上?如此迅速而轻易的获得了如今优越得胜过他们自己想象的生活,他们对未来还能有什么期望?在艰难的时候,有智慧的生物会克制所有不利于生存的本能,但在富足之后,却极易挥霍堕落,这位大人固然道德高尚,但他能够让麾下的那些人们战胜人性的贪婪和懒惰,将他创造的奇迹长久维持下去吗?
  在历史的长河之中,那些成就或高或低的君王无论缺少什么,唯一不会缺乏的就是野心勃勃的盟友,人类的私欲令精灵感到痛恨,却不可否认,这也令他们如此强烈地富有活力和创造力。然而在这里,仅有的能与那位大人称得上盟友的那头魔狼……大约只有药师知道他真正的想法,但驱逐那些族人的行为已经说明了他的决定。诚然他自己看重的年轻狼人在兽人之中也是冷静聪慧,意志坚定的佼佼者,然而他们无论才能还是魅力都无法与术师培养的众人相比。精灵有些惊异地发现,那位大人几乎没有做任何事,就已经获得了绝对的权威。
  这是一种事物发展的必然,还是高超到不留痕迹的权术?
  他对此沉思了很长时间,并且加入了他们的新课程,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出要求。他的请求没有遭遇任何障碍。
  对这位年轻精灵转变的态度,墨拉维亚只是微笑着打开了他带回来的那个木盒。
  “我这里有一个新游戏。”
  在精灵阅读游戏规则的时候,他说:“你会死多少次呢?”
  第302章 自治区
  成群来到撒谢尔原住地的兽人前两天给负责接待的人类学生们造成了很大负担。
  他们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工作不会太容易,但仍然感到艰难。语言难以沟通——不能使用结构复杂的长句,所有交流都几乎是命令式的短句;他们年少的面孔遭到质疑,除了自己人,几乎所有的目光都是审视和不信任的;来到这里的兽人大多数不会有关于“纪律”的念头,上次来到这里参与慕撒大会的兽人们基本都已成年,在斯卡·梦魇以及术师的威名之下,他们的族长等人也会强力地约束他们的行为,但如今术师和狼人族长已经各自归位,在这片被重新建设的土地上,能够给他们直接提供帮助的只有巡逻卫队,而学生们并不想一开始就向他们求助。
  而实际上他们也并不需要求助。
  他们并不缺少人手——在军营学习时,那些俘虏转化而来的兽人同学的进度令人十分失望,而如今在新来者的对比下,缺点变得微不足道,剩下那些由于强迫教育才暂时成为习惯的品质便难能可贵。只是从码头到临时宿舍的一段路程,作为领队之一的黑发少女就下定了决心,然后向她的同学们传达了这一点。
  三天之后,他们的考验才真正来到。
  清晨如约来到,晨钟声中,靠门一边床铺上的兽人少年直直坐了起来,他瞪了眼前的虚空一会儿,翻身下床,穿好鞋子站直身。“起来!起来!”他大声叫着,在宿舍中来回走动,砰砰敲打木架床的柱子,把其余还睡不醒的少年叫醒,“你们都起来!”
  临近各处的相似嘈杂声中,所有的人都醒了过来,但房间的木门并没有打开,得到了一个叫做“舍长”的名号的兽人少年皱眉看着所有站在面前的人,从他们蓬乱的毛发到脏兮兮的大脚,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毛发齐顺小腿以及兽皮鞋带扣得很好的鞋子,才转脸向门边的柜子,用系在中指上的钥匙打开,将里面的木盆和瓷杯拿出来,一一交到众人手中。
  “只有这些东西都回来,”他一边分发擦脸的小块布巾,一边几乎是怒气冲冲地重复,“你们才能去吃东西!”
  没有人回应他,那些少年们只是用沉默表示了他们的服从,然后就迅速地挤出门外,和临近宿舍的兽人孩子一起争先恐后地跑向不远处的取水口。每个人每天都必须清理完自己才能得到食物,是新来此地的少年们最迅速地学到的人类的规矩,虽然前两天因此发生了不少争斗,不过很快都被解决了:取水口在石台之中,两侧都站着黑发的少年人类,兽人们只能把木盆交给他们取水,然后到一旁的水沟旁洗漱,而在回去的时候,每个人都能看到每排宿舍中间的那面大玻璃镜子。第一天这些镜子就碎了一半,破坏镜子的兽人被严厉训斥并且留下了自己和部落的名字,在更换之后,因为受到刺激而想攻击它们的胆小鬼就没有了,日间非进食的时候,镜子前面都有新奇地打量着自己的少年们,尤其是在那些完全由女性居住的宿舍。
  留在宿舍的舍长们把所有的洗漱用品都点完,接着发给每人一张小纸片才去水龙头清洁自己,而那些新来的兽人少年们已经嗷嗷叫的幼兽般跑向食堂——目前来说,人类食物的味道和分量大概是这片土地上最能让他们感到喜悦的。他们蜂拥向那些小小的窗口,努力把自己手中的纸片伸进去,但里面的人类和兽人始终是要等待他们被守卫此处的狼人骑士呵斥过,强迫打散他们的人团,把少年们在木栏中挤成一列一列,才肯挥动勺子给他们分发食物。
  但除了这些时候总被约束着,新来的兽人少年一天之中的其余空闲还算得上自由,他们被告知可以去任何地方,只要在入夜前回到那些木板房子睡觉,但很少有谁想要去其他地方。这些来自海边和山中的兽人孩子们从早到晚都待在那栋巨大的透明建筑之中,每天必须离开的时候总显得恋恋不舍,他们激动地赞叹着,向往着,幻想着,这个梦一般的存在让他们确信自己能够忍耐人类对他们的任何对待,何况如今他们简直是被如同客人一般招待着。在得知成为人类学徒就是在这片撒谢尔原住地开始学习之后,那些跟着孩子们一起过来的部落兽人也安下心来。
  舍长们到达食堂的时候,大部分新来的兽人已经离开这里奔向那栋“水晶宫殿”,留在食堂的大棚之下的有几名巡逻骑士,舍不得马上吃完的少年少女们,还有他们的“自己人”。在领取食物之后,舍长们自然而然地和他们的自己人坐在了一块,自觉或者不自觉地,他们开始以人类学生为中心。在军营时,这些人类学生已经表现出了聪明才智,这两天更是有许多事实证明他们作为领头和同伴的可靠,双方都一样地对这种改变默不作声。
  吃完早饭后,人类和兽人学生们像前两天那样聚集在一起,开始还是人类和兽人两边各出一人,在简单地述说昨夜到今晨各处宿舍主要发生的事之后,金发少女站到了前方。
  “今天会有一支非常,非常大的队伍来到。”她说,“所有的舍长都要和我去迎接他们。”
  听懂了她的话的少年们发生了一些骚动,接下来金发少女拿出了一张纸,念出了接替的人的名字,让他们站出来,然后和那些舍长到一边去,对剩下的人,她用她甜甜的声音说:“请你们把昨天的作业交上来。”
  声音似乎在一瞬间消失了,兽人少年们露出了微妙的神情,不太情愿地陆续低下头,打开腰间的挎包。
  两千多人并不是多么大的一个数字,任何一个中等部落迁徙的声势都比这支拼凑而成的队伍要大得多,何况这支队伍的绝大多数都由少年男女组成,包裹、牲畜和车架都不多,只有领头的一些兽人有些年纪,手持武器走在外围的勉强能被称为青年,战斗却可能够呛,倒是更远处有些黑衣人驱遣着坐骑来回巡视,马匹步伐轻捷,身形精悍,骑士高大健壮,箭簇在背后闪烁着寒光。这支队伍不看那远超十倍的人数的话,和那些每隔数年就向王都进宫新鲜人口的部落倒是颇为相似。
  这支为求学和交易而来的队伍一边行进一边吸引同样目的的同行者的时候,不知何时后方缀上了一支不大不小的队伍。在发现他们的那一刻起,护送大队的人类和狼人就进入了警戒,和以青少年为主的大队不同,组成这支队伍的兽人几乎都是青壮年,眼神锐利,坐骑强而有力,身形和服饰都十分相近。双方没有花太多时间在试探上,黑衣的护卫队马上就派人去接触了他们,经过算得上良好的沟通,获得对方此行的目的之后,就不再理会他们。
  剩下的路程已经不多,那标志性的桥柱远远就能瞧见,不论队伍中的兽人们感想如何,护卫队的成员们多少都有些欣悦,一直不远不近跟随在后的那支队伍此时却开始加速,从大队末尾一直到越过他们,径直向前而去。大队伍中的兽人纷纷朝他们投去目光,护卫队的一些人也警戒起来,但最终没有作出什么举动。
  在大桥另一侧等候的学生们早已看到那支队伍扬起的烟尘,但首先来到他们面前的却是一队看起来不好对付的兽人。看到队伍之中的两名虎族后,与学生们一同守候此地的灰狼笑了一下,走上前去。
  “日高水长,远客来到。”他说。
  为首的狮族兽人微微低头,上下看了他两眼,才说道:“我等诸人来自帝都。求见此地之主,魔狼斯卡·梦魇,以及人类的术师。”
  “哦?”灰狼仍然笑着,“既然如此,就请你们随我来吧。”
  他带着这批人离开了,学生们的目光追随着他们的背影,兽人少年们窃窃私语:
  “是贵族呀。”
  “还是强者。”
  “看起来都是来自强力的大家族……”
  “看他们的黄金腰带和宝石臂环!”
  人类的学生们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同样的交头接耳,他们交谈的内容却不太一样。
  “是兽人帝国的使者,好傲慢啊。”
  “他们是来接回俘虏的,还是想要谈什么?”
  “他们能见到术师吗?”
  在他们讨论的时候,作为领队的两名少女看向大桥的另一端,举手拍掌打断了他们。
  “来了。”她们说。
  被灰狼引导的帝都使者们走过平坦坚实的土道,踏上“水晶宫殿”前的赭色地砖,经过一楼和二楼层层林立的光彩熠熠的货架,来到第三层,被安排在一片宽敞的房间中住下。大多数时间都不出声地聆听狼人解说的狮族在询问几个必要问题之后,一阵沉默笼罩了下来。
  灰狼仍然保持着微笑,“那么……希望你们在这里感到舒服。就这样了。”
  然后他就向他们告别了。
  这些使者没有询问这头灰狼什么时候能参见那两人——魔狼或者人类术师。这倒不是因为他们确信那两位掌握着力量和权力的存在不会忽略他们,只是这名狼人的态度让他们感到不快,如在路上所见的那些护卫部落的骑手一样令人不快。无论这头狼人,或者那些带着部落新鲜血液来到这里的骑士们,还是这片土地上他们见到的一切,都说明着在几乎没有任何人注意到的时候迅速发生和发展的诡异变化,犹如冬季的冰消雪融,夏日的寒风苦雨,不合天时,违背常理,古怪而又锋芒毕露,最重要的是,这些人,这些变化造成了他们一再的,难以接受的惨痛失败。
  原本帝都之中的贵族们对帝国偏境的部落争斗并不太在乎,哪怕斯卡·梦魇确实有可能登上帝位,元老们也有许多办法对付他。然而那头魔狼逃了,几乎是大摇大摆地,像风一样地离开了帝都,然后让所有追捕都像一个笑话,再之后的战争……连提及都令人感到疼痛的战争……
  狮族头领走向窗边,几名兽人跟随着他,大地在他眼下展开,背后传来虎族兽人的爪子挠过什么的声音,他并没有回头。
  在他眼下褐红色的土地上,那支被他们甩在背后的大队伍也已经渡过桥梁,在这里看来,这些兽人就像一团涌动的蚁群或者一团乱麻,但是有人将它们——他们引了出来,像一条线或者一队前去觅食的蚁类,分流在道路上。他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年轻时候漫不经心看过的场景,只不过视线落地的高度不同:在帝都外,那些年少的,茫然的兽人孩子们也像成群温顺的家畜一样被人引导着进入那些宽阔而又杂乱的营地。他们将在那里生活和训练,成年之后被挑选充入元老家族的私兵,剩下的则归入帝都所属的军队之中。
  狮族又想起了此时帝都皇宫之内,高踞王座之上的那头兽人,他们此行的目的……
  还有——“双王。”他低声说。
  灰狼基尔离开大楼之后去看了看那些新到兽人们的状况,并不奇怪一切看起来混乱不堪。在那些整整齐齐的新建宿舍之间,到处都是在走动的兽人,他们东摸摸西看看,呼喊同伴,大声说话。要说起来,学生们要负责的这份工作似乎相当简单,只要把人带到这里,把他们塞进房屋,指示这些家伙在那里睡觉,喝水和排泄,领取生活所需,然后就可以随便他们去哪儿,反正吃东西这种事没有人会忘记,这些傻乎乎的兽人们总会回来的。只是虽然他们在路上对护卫队的骑士们有足够的尊敬,学生们却未必有同样的力量让他们服从。没有力量的宽容不会受到尊敬。
  但学生们很快就找到了那些同来的成年兽人们,没有理会周围的混乱,他们严肃地和那些兽人谈好了,有这些在部落里有地位的人出面,事实证明比他们自己有用得多。那些兽人把他们部落的少年人们重新聚拢在一起,然后由学生们清点人数,灰狼一直看到他们开始安排宿舍才离开。
  他搭了一辆运输完材料开始回程的空马车前往车站,上了火车,回到聚居地,在日头有些偏移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一间非常宽敞的办公室中,四面墙的书架上放满了书籍。
  使者们想要见到的两个人就在他的面前。
  听完他简短的描述之后,斯卡看向云深。
  “你有何打算?”他问。
  如果用人类的某些标准来看,这支使者队伍的仪仗不太正式,也远不够郑重,但在面对护卫队和基尔的时候,他们清楚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至少就身份来说,这并不是一支被凑来的队伍。至于他们的目的——
  “他们不想持续对我们的敌意,这是比较好的发展。”云深说,“这样我们才能够交流,然后进行下一步。”
  斯卡金绿色的眼眸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一步”。
  云深说:“在两次胜利的结果上,在我们生产和使用人力,分配财富的优势上,我们可以向他们提出一个要求。”
  淡金色的阳光照在窗外的绿叶上,明亮的光线描绘着他漆黑的短发,漆黑的眼睛和线条柔和的面孔。
  “在我们能够控制的土地上,成立一个‘自治区’。”
  第303章 使者
  下午的会议室里没什么人,黑发的美貌青年坐在黑色长桌前,低头在纸上写字,完成一张的同时,他两指按在纸面,向前一划,纸牌滑行一段距离停下,和桌面的其他成品以一种惊人精确的秩序排列成行。
  这是一种能让多数人的眼睛感到舒服的景象,不过没过多久就被干扰了。一只手,带着茧子和些微疤痕,在桌面轻轻一抹,就收走了一半以上的纸牌。
  塔克拉像花瓣一样把它们展开,目光迅速扫过上面的内容,范天澜仍然低着头,笔尖在纸上流利移动。
  “今晚他要见那些人。”塔克拉说,“你我都要参加晚宴。”
  范天澜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的意思不言自明。
  塔克拉笑了起来,他弯下腰,手肘撑着桌面,纸牌在他手中归为一叠,被他推向中间。
  “《疯狂国度》。”他说,“再下一个是什么?”
  范天澜停了下来。
  “取决于你们的选择。”他说。
  “我们的选择?”塔克拉问,“难道与你无关?”
  范天澜将一张空白纸牌拿在手中,他的声音很平静:“与我何干?”
  一片安静。
  塔克拉整个上半身都压在桌面上,他看着他,眉毛微微压低,眼神比任何时候都锐利。
  “你说与你无关?”塔克拉说,“他知道吗?”片刻之后,“他知道。”塔克拉自己回答道。
  他站直身,从对面绕过来,走到一半时靠在了桌子的边缘,他看着眼神冷淡的范天澜,“他知道。所以他给了你这些……作业。”
  范天澜没有回答。这也不需要回答,这是他和那个人之间的事。
  塔克拉一手撑在桌面,又看了他一会,然后笑了起来,“你是他最麻烦的学生。”
  范天澜抬头看向他。
  “难道不是吗?”塔克拉说,“你不是走得比我们任何人都快吗?你已经掌握了正确的‘方法’,只有你能跟随着他,看见那个‘世界’的完全面目。而且你拥有足够的时间去见证它是否会实现,然后,这个世界就变得乏味了,虽然它们本来就不太有趣,但在那之前和之后,显然是完全不一样的。”
  “凡夫俗子还在你的眼中吗?”他问范天澜。
  世界在每个人眼中的面貌都是不一样的。对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人来说,“世界”这个概念在他们的生活中并不存在,他们的一生被固定在某块土地上,起作劳息,挣扎求存,他们生存和死亡的规律如同日升日落,反复循环,几乎不见改变。也许曾有人仰望星空,但璀璨群星的光辉织出的往往是虚幻而短暂的神灵阴影,追寻世界真实的理想的火光只在极少数人脑中闪烁过,那些杰出人物努力的结果也许能照亮一段历史,也许湮灭于黑暗,难见踪影。除了那个人本身,在他来到之前,永远不会有人想象到还有这样一种力量能够以这种方式介入这个世界——来自亿万人,如地层崩裂一样爆发的,在历史之中冷却的智慧结晶在一片荒芜之地落地,名为“科学”的种子在一批同样荒芜的头脑之中生根,即使目前仍在萌芽和孕育,但与死水般的外界相碰撞的未来却很快就会到来,这是值得期待的。
  这是塔克拉不喜欢范天澜的根本原因。
  他因为那个人找到了比生存更值得他投入的生命的其他意义,而眼前这个人看起来仍然是个人类,却已有非人的自知。人间之事他已了解,毫无新意,天上之事只有冰冷的知识在脑中盘旋,却又无一实物可以触摸。所以无论他受到多少人的尊敬服从,仍然显得孤零零的,只有在那位身边的时候才有真正的安宁平静。
  远远不能称之为悲惨,却足以吸引对方大部分的注意力。
  塔克拉思考着,然后神情发生了变化。他笑了起来。
  这是一个几乎算得上宽容的,一种成熟大人的笑容。
  他直起身,走过去,经过范天澜身边时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真是个小鬼。”
  然后他走向会议室的出口,推门而出,步伐轻快。留下范天澜独自在桌前,对这个有点烦人的同伴向来敷衍冷淡的脸上非常难得地出现了别的神情,并且只用一个符号就能概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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