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他心思重 第66节

  黄绯接过状纸呈交给皇帝。
  陆绻看了眼孟文轩道:“上面写了两桩事,第一张上,是当年接生孟家两位公子稳婆的证词,其上所述,孟廊之的生成比孟鹤之要晚上一月,不知道为甚孟廊之成了孟家嫡子,孟家的大公子。”
  说着还看了眼孟文轩。
  孟文轩身子一颤,张嘴便想解释:“这,这事……”
  “闭嘴!”皇帝一声唳呵,眸光却并未离开面前状纸。
  他又道:“陆绻继续!”
  陆绻挑了挑眉头,又道:“第二张,是高氏卖身的契据。”
  话音一落,孟文轩神色一怔,眸光都是怔然,显然也很意外。
  皇帝看了一眼也有些疑惑:“她是贱籍?”
  陆绻点了点头道:“微臣也觉蹊跷,不过后来一查,方才知晓缘由,高氏祖籍余姚。”
  说起余姚,皇帝蹙了蹙眉头:“这地儿朕怎觉有些熟悉。”
  陆绻莞尔道:“圣上有印象也是应当,平衍十一年那桩事,圣上震怒不已……”
  话音刚落,一旁黄绯道:“圣上,平衍十一年,余姚河堤塌陷,百余人遇难,千余百姓流离失所,后还生了瘟疫,奴才要是没记错,其中涉事官员就有高姓。”
  点到这里,皇帝立时便想起来了:“高诀之”
  怎么会不记得!皇帝可太记得!当年高诀之隶属工部,贪污修建河堤拨款,以至来洪时整个余姚皆葬于洪水之下,他也是没有想到,高诀之身为余姚人,竟也敢不顾同乡故土,这人皇帝很有印象。
  陆绻看了眼已经晃神的孟文轩,应道:“正是,圣上当年罢免涉事贪利官员官职,主犯更是罚没家产,发配荒蛮,全族没入贱籍,高氏当时就在其中,听讲贺氏与高氏自小相识,便将她收留在侧,至于那卖身契,是高氏入贺家后,不停向贺氏拿问钱银接济高家,贺家老爷知晓后便留了个心眼,以当时的钱资列借款,只是高氏无力偿还,便于卖身相抵,事故才有这么一张纸。”
  皇帝不经嗤之以鼻,看向孟文轩问:“你可知道!”
  孟文轩茫然,他从未往这去想,他道:“她分明是贺氏玩伴,贺氏贪玩,将她留在身侧,但有过错,都是以她顶错,高氏若非身不由己……”
  皇帝打断讥讽道:“真是昏了头了!这你也信!”
  孟文轩闭了嘴。
  陆绻笑盈盈地看向孟文轩,一语中的道:“如孟大人所言,那她便是自由身,想你二人应当在此之前便已情投意合,怎就没相携离去,反倒落此污糟事?”
  孟文轩被问的哑口无言,只得默了。
  陆绻抬眸又道:“还有。”
  孟文轩猛然抬头,竟然还有!
  陆绻指了指最后一张纸道:“此事皆因贺老爷子与孟少夫人中毒所起,上头正是府医证词与案犯柳氏认罪书。”
  “也恰是这次中毒,府医发觉当年老爷子中毒征兆与当年贺氏离世前一般无二,在加即刻抓住柳氏,她怀中正藏有未用尽的毒药,微臣以着太医查验,确是贺老爷子所中之毒,柳氏虽然为保主已咬舌半哑,但总有这些,倒也无需她说什么,只是认了罪,签了罪书。”
  皇帝闻声嘴角一咧道:“贺家氏倒是个心善的,好心收留,却不想竟是头狼,借取钱财便罢,竟还想勾引主子夫君,上位便罢,竟还暗害主子,就是不知道,可还有旁的是没查出来!此等狼心狗肺与她父亲一般无二!留着何用!”
  孟文轩闻声便急了,忙磕头道:“圣上,她并未期瞒我分毫,纳她为妾,也是我强迫的。”
  话刚说完,一旁陆绻瞥了眼孟文轩,眼神里好似带着愚昧看他,难得感慨一句:“孟大人,此刻你该闭嘴的。”
  他抬眸看了眼皇帝,果然皇帝已然震怒,他大手一挥道:“既如此,那宠妾灭妻一事也是你所授意,孟文轩,你倒是敢啊!将朝中法例置于何地!”
  孟文轩闻声一颤,方才知道护她心切,又说错了话。
  “着朕的令,让京兆府不必再查了,高氏谋害主子,不忠不义,证据确凿,于一月后行绞杀之刑!”
  话好似轰雷而下,将孟文轩击的忘记反应,皇帝又看向孟文轩道:“孟文轩宠爱灭妾一事也全然如实,说降为从四品翰林院侍讲,趁此机会,好好反省反省,叫一个女人骗的色令智昏,怎堪大任!”
  陆绻忽又问道:“圣上,如此的话高氏可还算是孟大人正妻?”
  这倒是点醒了皇帝,他眨了眨眼睛,思量片刻。
  皇帝鄙夷道:“此等卑贱之人,怎堪正妻,孟文轩,朕与你一日功夫休弃高氏,既如此,孟家那什么孟廊之的,也不过是庶出而已!听讲他好似还要科考,有此祖父娘亲,想也知晓也绝非善良之辈,怎能入朝为官,着剔除他科考资格!往后再不允他科考!”
  “皇上!”话刚出口,便见孟文轩承受不住猛然吐血昏倒过去。
  黄绯都没来得及扶住他。
  皇帝一脸嫌弃,眼里都是失望:“拖下去吧,一团乱麻。”
  黄绯忙寻太监将孟文轩抬出去。
  陆绻走出宫门已尽日落而西,宫门前只余一辆马车在前,直存将人扶上马车,见他身子已无力,一上车便瘫倒在车榻上休憩。
  直存心疼道:“公子,您大可不必如此尽心,孟家的事,劳您两三日未合眼,今日又被圣上留着说了大半晌的话,也真是累够呛了吧。”
  陆绻睁开眼眸长吁一口气道:“去送信。”
  直存撇撇嘴道:“还是两份,邹家一封?孟家一封?”
  陆绻道:“去办。”
  第80章
  京兆府
  即将进夏,闭塞的牢房里气味实在算不得好闻,能进京兆府的案犯并不大多,高氏蜷缩在角落,小心翼翼的看着四周。
  她眸光迷离,她想不通,怎么就到这副田地,明明她吩咐柳妈莫要急着动手,柳妈也不是那么不仔细的人……
  前头传来脚步声,高氏忙伸手理了理凌乱的鬓发,理了理褶皱的衣角,瞧见来人,眸光闪过失落,她张了张唇喊了声:“戚大人。”
  戚禅和见她此刻还想着体面,又见她眼神止不住的往身后瞧,抿唇笑:“孟夫人是想孟大人了?”
  高氏脸露难堪,昨日孟文轩抛弃她,面前这位戚大人瞧得清清楚楚。
  可她眼下唯能抓住孟文轩。
  她张了张唇道:“夫君昨日是怕我担心,才会如此,他此刻定是在想法子救我!”
  戚禅和闻声便笑了,牢房里回荡着他桀桀的嘲讽声。
  高氏不大理解,她此刻只顾及自己的安危,她忽眸光一亮眼含期望看向他问:“戚大人,可是我夫君让你带话给我?”
  戚禅和笑声便顿住了,俨然也笑够了,挑了挑眉头,声音沉唳冰冷道:“孟文轩当真没甚眼光,怎就看上你了?”
  高氏闻声一颤,脸募得就是一沉:“戚大人何意!”
  “蠢!”
  戚禅和摩挲指腹道:“我来,是要与你说一声,不必等了。”
  高氏心猛然一坠,嘴角有些僵硬。
  “圣上下令,孟文轩色令智昏,已被贬做从四平翰林院侍讲,他都自身难保了,如何救你?”他语调轻缓,话却阴森,刹那便将高氏打入地狱。
  高氏一脸怔然,不可置信:“怎么会!”
  但见戚禅和神色,这事显然是真。
  她的力气好似顷刻间便被抽走,瘫软倒在地上,嘴上仍旧喃喃:“不可能,不可能的!”
  她忽像是想起什么,伸手便想去够戚禅和衣角,戚禅和眸光一利,眼里闪过厌恶,往后撤了撤,高氏扑了空。
  高氏眼里都是癫狂:“那我呢,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还有我家大郎,他可会收到牵连!”
  戚禅和嘴角勾笑,讥讽道:“孟夫人也不问问孟大人如何了?也不担心他可受得了这些打击?”似笑非笑道:“可怜孟大人为你的事情奔波,到头还没牵连,却不想是你竟也不问上一句。”
  高氏唇瓣颤动,眼露难看之色:“戚大人,我求求你了!”
  这牢房里的味道实在难闻,戚禅和蜷指抵了抵鼻尖,也不欲在耽搁,开口道:“孟夫人,你既有把柄在贺家手上,便不该如此贪心的,你父亲是高诀之吧。”
  高氏猛然一颤,这事竟也被查到了。
  戚禅和又道:“你背信弃义,谋害主子,又是罪臣之女,圣上下旨,案子落定,下月初三,行绞杀之行。”
  高氏瞳孔皱缩,如被雷击,眼泪如注而下,竟然就这样判了。
  “至于孟廊之……”
  高氏闻声一震,忙问:“我大郎怎么样了!”
  戚禅和勾唇:“罪臣血脉,奴籍生母,还能如何?自是尘归尘,土归土,甚至连科考也被圣上禁了。”
  “不行!不行!怎么能这样!我死不足惜,不能这样对他!我家大郎苦读十载,博学懂礼,堪为大才,怎能断他科考之路!”
  她这副癫狂模样,落在戚禅和眼里只觉聒噪,他厌恶的蹙了蹙眉头,伸手敲了敲牢壁,清脆声音响起,高氏看向戚禅和,好似后知后觉:“戚大人,我求求你,想法子救救我!救救我家大郎!”
  “救倒也可以。“戚禅和蜷缩指腹道。
  高氏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这几日她亲眼见到孟廊之,孟文轩弃她不顾,她没想到,能救她的竟是面前这人。
  她此刻也顾不得体面了,磕头在地道:“多谢戚大人,我来世定当结草衔环,给您做牛做马报恩。”
  戚禅和直接道:“不必,眼下你便可报答我。”
  高氏闻声一怔,有些诧异看向他,她如今是个阶下囚,还能有什么?
  戚禅和替她解了惑。
  他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看着她道:“贺氏与孟鹤之当真有疯症?”
  高氏愣了下,咬了咬唇,眼里闪过些许犹豫。
  戚禅和负手道:“都说他饮酒便会发病,可近来试过几回,并未见有此症……”
  戚禅和自不可能凭借只言片语就正断定此事,为叫人怀疑,私底下叫人试探过,虽量极少,但也不至毫无症状,才叫他心生怀疑。
  见高氏沉声不语,戚禅和眯了眯眼睛道:“怎么,不愿讲?如此看,孟夫人还不够诚心,那便罢了。”
  戚禅和甩袖便要离去。
  高氏心下一紧,面露急切,这回拉住了戚禅和的衣角:“别!我说!我说!“
  戚禅和蹲下脚步,只是侧了侧身子看她。
  高氏舔了舔唇道:“她们母子确实身有暗疾,只是引动的,不仅仅是酒而已。”
  戚禅和眸光一动:“还有旁的?”
  高氏点了点头。
  “是什么!“
  高氏抿唇,看向戚禅和道:“戚大人救我出去,我即刻便告知大人,绝不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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