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辉煌图卷 第140节

  只是隐约记得,他很有几分自立的傲骨,冰川派被灭之后,有一段时间,江湖上似乎也有过他的名头,却没有来找过吴平羌,后来也就杳然无踪。
  “小师弟当初功夫还没有学全,居然能教出这么高明的弟子,也不仅仅是靠门人天赋就能说得通的吧,难道……”
  吴平羌心思转动,道,“关洛阳他们住在哪里?”
  第137章 神兵
  铸剑山庄,占地颇广,从正门进来是一片汉白玉砖铺成的硬石广场,穿过厅堂、天井之后,越过左边长廊,就是客人居住的地方。
  那一片区域多有假山怪石,修竹梅树,每年三四月份,芬香扑鼻,小路蜿蜒偏斜在草地树丛之间,连接着一处处客房院落。
  其中一个院子里面,关洛阳在圆石桌旁闲坐,手上捧着圣拳卷轴,成群结队的光蝶从院子的另一边飞来,碰到关洛阳的身躯,就隐隐化作一点细芒,流转在衣袍之下,向他双眼汇聚、吞没。
  旁边小道士正在练功。
  雪龙子留下的三本秘籍里面,只有一套空手搏斗的招法——《飞雪白虹十三手》,但这套功夫主要以收放暗器为主,用来当掌法使的话,未免轻灵有余,稳重不足,就是对上内力相当的敌人,击中一两掌,恐怕也难以制胜。
  但是现在小道士练的这套拳掌功夫,出手上探,反手下抓,身子翻飞起落,双臂抓拿撕扯,大开大合的掌法中,夹杂着连绵不断、追风赶月的擒拿手法。
  就连步伐起落间,脚跟脚尖都带着攻敌下盘、踹断骨骼关节似的利落。
  这显然是被关洛阳给修改过了。
  现在还是上午,小道士记熟了这套功夫之后,最近正是演练的最起劲的时候。
  他这一遍刚练到一半,桌边的关洛阳耳朵微微一动,忽然开口道:“改练基本功。”
  这话一传出去,本来络绎不绝飞行而至的金色光蝶,也变得稀疏起来,很快就只剩最后三两只,附在关洛阳衣角,流散融入身心。
  小道士对这样的奇景已经见怪不怪,知道这些蝴蝶全是在院里躺着睡懒觉的大师兄搞出来的,大师兄出去跟人聊天的时间很长,一回来就会睡懒觉,一睡懒觉就会有蝴蝶飞出来。
  他哦了一声,两脚分立,与肩同宽,松肩坠肘,站在一株老梅树旁边不远处,面朝着围墙,相隔五尺左右,缓缓吐息,发出一掌。
  一股寒风扑去,在围墙上趴的轻声炸开,碗口大小的一片冰霜蔓延,霜白之色在青灰色的石砖上,颇为显眼。
  夏青左手勾回,右掌拍去,又是一股劲风应手扑出,啪的打在墙上,正中冰霜蔓延的那一块区域。
  那一块冰霜被打的破裂开来,掉落大半,露出下面受冻后的砖石那一点微微湿润的颜色。
  这种基本功也是关洛阳的指点。
  要求夏青每一次左手出掌时运尽冰寒之力,务必让掌风击中的位置凝结冰霜,而右手拍出的时候,却要收敛寒气,只凭纯正内力激发的劲风,把冰霜全部打落。
  这样左右手轮流练习,练到最后右掌拍出之后,要让墙上一点冰霜痕迹都不剩,才算过关。
  可惜夏青的劲力控制,没有那么精妙,没办法保证每一道掌风都刚好把上一掌的冰霜全部清除,以至于墙壁上的霜痕越积越厚。
  大片交错覆盖的白色冰花,蔓延的直径快要超过半尺的时候,有人站在院外笑道:“是几位师侄住在里面吗?”
  关洛阳收了卷轴,起身道:“吴庄主?”
  吴平羌跨过院门:“正是老朽。”
  他目光一瞥,见到夏青在那里练掌,掌风呼呼,霜痕累加,果然是正宗得不能再正宗的冰川派内功根基。他悉心教导的三个儿子,在夏青这个年纪的时候,功底也未必有这么纯正。
  “几十年前一别,冰川故人各自飘零江湖,终老不成会面,令人扼腕,但今天见到他有你们这样的弟子,真叫老夫羡慕啊。”
  吴平羌一边说着,一边打量关洛阳。
  这个人眉目朗然,神光湛湛,身形英挺强健,那一身墨图白袍披在他身上,显不出多少闲散飘逸,只有一股蓬勃欲发、振翼欲飞的气质。
  只是这样打量倒还罢了,吴平羌默运功力到双目,想要看得更细一点的时候,骤然觉得对方身上锐气横溢,竟然使自己眉睫之间,微微一凛。
  关洛阳笑道:“吴庄主,有何贵干?”
  吴平羌愣了愣,心里那些虚浮如尘的念头,在这样真正见了一面之后,不知为何,霎时间觉得有些无趣起来。
  这样年轻,这样出众的人,莫名使他联想到了,好像一捧新雪、一把红焰刚洗出来的刀剑。
  对方本就时刻都在砥砺着自己,作为一个铸剑师,如果连这点眼光都没有,再拿那些庸俗的青丝杂线,去层层包裹,打扰这刀剑的洗炼,岂不可笑?
  “哈。”
  吴平羌摇头一笑,果断抛弃了那些虚饰的试探,开口直入主题,“玉雪龙环在你们身上吗,能不能借老夫一观?”
  “放心,老夫几十年的名声,还丢不起这张老脸去强取晚辈的东西,如果东西真在这里,你们借老夫看看的话,老夫可以送你们两柄名剑,或者,带你们去亲眼观赏一件即将成就的神兵。”
  他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双眉一轩,神采飞扬,“世上万万人,近百年来,除了老夫,也许只有你们有这个机缘,去看一件神兵出炉之前的景象了吧。”
  江湖中有名的刀剑,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如果算上那些古代流传,有各种奇闻的名品逸品,那数量就更难以计算。
  但是,只有能够“兵解”的兵器,才能够称为神兵,这种兵器的数量,中原从春秋战国以来,也未必数得出三十件,排除到那些已经被损毁的,当世尚且留存的神兵,更是屈指可数。
  兵解这个词,由来已久,本来是指求仙学道的人,借兵器解脱得道的意思,用刀兵法剑毁坏肉身,抛弃躯壳,让一尘不染的性灵超脱。
  南北朝时期,有些不懂武学又谈玄论道着了魔的人,也会追求尸解、兵解,千辛万苦为自己铸造一把法剑,从头顶插下去,那种做法其实等于自杀。
  而武学之中的兵解,就是正儿八经的,指把神兵解化、融合到体内,非但不是抛弃躯壳,反而是大大的有益于精炼身躯。
  一件神兵兵解入体,可以使得血气无垢、经脉百骸都隐隐蜕变,具备了神兵本身特有的性质,几似超脱凡俗。
  比如老君山就有无为神剑,五色宝印两件神兵,各具奇能。
  像玉雪龙环、天机玉镜这样的宝贝,所拥有的独特效力,已经远超一般的兵器,之所以还不能称之为神兵,就是因为这两件东西是没办法兵解入体的。
  所以一件真正神兵出炉前的模样,确实是旷世难寻的奇景。
  关洛阳也很好奇,轮回者基地那边,不是没有那种可以融入体内的武器,有的诸如绝对双刃的“焰牙”、罪恶王冠的虚空基因组之流的力量体系,哪怕才是二星级,都可以搞出类似的事情来。
  但是一个武侠世界铸造这种兵解神兵,在他心里就显得格外奇趣,有机会的话,倒真是要看一看。
  关洛阳稍作沉吟,就取出了玉雪龙环。
  古兰香走了之后,最近这东西,除了每天固定由夏青灌输一些真气之外,其他时间都是由关洛阳自己保管的。
  吴平羌一看见这件暌违已久的冰川派至宝,神色中便已经情不自禁的流露出少许激动,等到接过这件东西之后,更是如同对待着自己的一段人生一样,珍惜至极的凝望着。
  他神色沉淀下来,微微怅惘,专注到浑然忘了外物。
  天山雪岭,冰川立派。
  那时候还年轻的冰川弟子们,会爬过半山腰的云雾,到崖顶上去演练剑法。
  在日出的时候,穷极目力的眺望,千百个雄奇巍峨的山峰,都变得像是根根新笋,在云海雾翻之间,探出了一点尖端。
  那一轮红日升起的时候,将有片刻光阴,被最高的峰头拱卫着,把云海染成一片天地流霞。
  崖顶的石块上结出的冰柱、冰棱,如同玉树琼花,闪烁缤纷的光彩。
  每到那个时候,兄弟姐妹相称的众弟子,都会在一时的静默中徜徉,去仰望着太阳,直到阳光再度变得刺眼,不能直视为止。
  云雾已远,冰川不再。
  三月底树生梅花的院落之中。
  吴平羌似叹非叹的仰起了头,脸上像追忆,像赤子般的玩闹,将玉雪龙环迎着太阳举起。
  他极尽的舒展了手臂,仰着头,不知道是在看玉环,还是在看环中的阳光。
  一流高手的双眼,就算直视正午的阳光也无妨。
  他眨了一下眼,眼睛里忽然映出了一些字符。
  那是恰在这个时辰,阳光直照过了玉环,再在照入眼睛的时候才会看到的东西,模糊古奥的光影,言简意赅,却也前言不搭后语。
  金石英华,岂由人主,夺命生杀,讥笑流俗,第一名满天下,第二举世无闻,若无第二第三,何来顶上殊荣,愚夫愚夫,尽多可笑人……
  好像只是一个老人发牢骚般随意刻下的一些字句,只不过就连这种牢骚,都要用极致精巧的手法,藏在世人视之为瑰宝的龙环之中。
  吴平羌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看着,放下玉环,道了一声:“你们跟我来。”
  他随即大步出了这间院落,脚都不沾地的踏过草叶的尖端,乘风般急行远去。
  关洛阳拉起夏青,不费力的跟在后面。
  铸剑山庄后山的守卫弟子,看见他们老庄主施展轻功匆匆而来,背后还跟着两个生面孔,都有些不知所措。
  有个守卫弟子正要上前朝关洛阳他们问上两句,忽然前方的吴平羌头也不回的甩出一道柔劲,把那守卫弟子推开。
  众人当即知道了他的意思,纷纷让开道路,惊讶的看着关洛阳他们踏入铸剑山庄的重地。
  奇怪的是,从铸剑山庄通往后山的道路上,守卫弟子分布各处,一开始把手的还算森严,越往后山去,反而人越稀疏。
  而且把守的方位,都变得古怪起来,也不是在什么要道之间,好像只是随意的巡逻于山野,到反而叫人分不清哪条路才是直通真正铸剑之地。
  当然,关洛阳他们有吴平羌引路,根本不必烦恼这一点。
  他们越过山坡后却不往高处去,绕了个弯,急转直下,直至山脚。
  山脚处有一片深潭,潭水上巨石横陈,岩若刀削。
  吴平羌脚步不停,纵身一跃,直接跳入潭水之中。
  关洛阳微微一顿,也跟了进去。
  因为带着个小道士,他运起功力,排开身边水流,在水下制造出一个干燥的球形空间,又靠着影响重力的手段,让这个球体得以下沉,追逐吴平羌的踪影。
  这片潭水在水下看起来隐隐泛着幽蓝,水质却又格外的清,竟然好像看不到什么鱼虾螃蟹的踪影。
  吴平羌一路下潜,轻车熟路的选定目标,朝着巨石的缝隙游了过去。
  说是缝隙,其实那大小,也如同一处幽深的隧道,如果有意向里探寻的话,容纳一两个人绰绰有余。
  关洛阳紧随其后,眼睛里光华微烁,打量着这处通道。
  这里没有半点人工开凿的痕迹,纯粹是自然的造化。
  在以千年时间为尺度的漫长光阴里面,流水侵蚀了岩体,甚至溶解剥落了部分岩石,创造出这种隐藏在潭底的通道,一般来说,这种通道的另一端必定还有一个鬼斧神工的洞穴。
  果不其然,穿过了这片通道之后,吴平羌开始在水中上升。
  哗啦一声水响,三个人相继破水而出,踏上湿润的岩石。
  这个宽阔的洞穴之中放着一座巨大的铁炉,炉子有一小半陷在岩石之下,一侧紧靠着岩壁,作为稳定,光是露出岩石表面的炉体,依旧有将近一人高。
  让人难以想象,这样的炉子是怎么运进来的。
  这里看不见备用的薪柴,也听不到燃烧的声音,但是炉子里却传出灼热的红光。
  吴平羌望着那座炉子,没有立刻走上前去,身体微微一震,衣服上腾起了一片水雾。
  关洛阳看得清清楚楚,那根本不是什么雾气,而是衣服里面的水分被凝成了极其微小的冰粒,然后从衣物原料的缝隙间被抖散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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