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沈承安横在二人之间,被他骂也不吭声,眼里看不出情绪。
  盛霜序缩在沈承安背后,还试图向他解释:“我没有做过,我真的没有,当年的事需要您女儿说明白,我们得谈谈……”
  宋父骂道:“盛霜序,放你娘的狗屁!我他妈迟早要杀了你!”
  这时候宋玲雅的哥哥护送完妹妹回车里,赶紧跑了回来拉父亲的架,他拽着父亲说:“算了算了,爸爸,我们回去吧。”
  宋父还想去拽拦住他的、沈承安的衣领,他反复要甩开儿子的阻拦,骂道:“你怎么这么孬呢?你妹子都成这副模样了,你还要拦我?”
  宋玲雅的哥哥只是不停地劝阻,沈承安也不想和这个人废话,护着盛霜序往里走。
  宋父还要去抓沈承安的衣袖,被沈承安狠狠甩开。
  沈承安转过头,冷冰冰地警告说:“你如果还想用暴力解决私怨,别怪我不客气了。”
  “离我的老师远一点。”
  与欺辱盛霜序时的凶恶不同,此时的沈承安话语间带着浓浓的威压感——宋玲雅的哥哥吓得一个激灵,赶忙拉着宋父离开。
  盛霜序还沉浸在见到宋玲雅的悲痛中,他茫然地被沈承安推着走,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扒着沈承安的手臂要往回走,说:“我的花、花丢在那里了,眼镜也是!”
  沈承安叹了口气,他也被突如其来的事故差点冲乱了阵脚,他从怀里又抽了一张手帕,给盛霜序擦鼻血,又赶忙转头回去给他的老师捡东西。
  盛霜序的鼻血已经干了,他留在原地木木地擦脸,连泪水都流不出来。
  沈承安总是这样,明明对盛霜序恨之入骨,却又总要不经意地流露出些好意来,给予盛霜序能够与他正常相处的假象。
  盛霜序攥紧了手帕,把脸颊搓得通红,心中决定不会再被沈承安可有可无的好意骗到了。
  盛霜序的眼镜腿也摔坏了,松松垮垮地夹在耳朵上,总看着要掉下来,买给盛语薇的花还算好,就是沾了点土,和花上的水珠混在一起,看起来脏兮兮的。
  盛霜序缩了缩通红的鼻翼,他不流鼻血了,鼻腔还酸疼,自己闷头走到盛语薇墓前,沈承安就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路上他俩谁也没提刚才发生的事儿。
  盛霜序看见墓碑上盛语薇的照片——盛语薇的照片很少,她不喜欢镜头,脸色也总是很差,盛霜序选了好久,才找到她气色好一些、笑着的照片。
  他把花轻轻放在盛语薇墓前,看着眉眼弯弯、笑得甜美的妹妹,有了落泪的冲动。
  这个世界阴暗且脏污,他的妹妹只是从地狱中解脱,盛霜序想,如果盛语薇活到现在,看到自己的哥哥变成这副模样,恐怕会更加痛苦。
  盛霜序将眼镜拽了下来,伸手去揉酸痛的眼眶。
  被宋玲雅的父亲殴打的时候,他满心都在想宋玲雅,疼痛也就来的迟钝许多,这时候才慢吞吞地爬上他的脸颊和胸腹。
  盛霜序感觉自己的皮肉要裂开了,连带着他将近麻木的心脏。
  沈承安察觉出他的不对劲来,说:“老师,你还好吗?”
  盛霜序没回话,哆哆嗦嗦地用手去抹墓碑上的积雪,等到他擦完后,手指都冻得通红,他把冰冷的手贴近自己高肿的脸颊,忍不住地抽噎起来。
  盛霜序说:“……沈承安,我好疼。”
  沈承安的心脏剧烈地震动起来,连带他的喉咙也微微发涩:“老师……”
  盛霜序很少诉苦,受了欺负也总沉默地承受,在妹妹墓前却像个孩子似的哭个不停,嘴里也嘟嘟囔囔不停地说:“明明不是我做的呀,为什么没有人信我呢?”
  “……他打得我好痛,真的好痛。”
  沈承安一时语塞。
  盛霜序缓缓地蹲下身,试图缓解腹部的疼痛,对妹妹的思念如洪水般倾斜,他前倾身体,额头轻轻贴住盛语薇的照片。
  沈承安看着贴着墓碑哭泣的盛霜序,他的老师已如他所愿变成了这副模样,他所经历的痛苦已加倍从盛霜序身上讨了回来,可此时此刻,罪恶和愧疚却爬上了他的脊背。
  沈承安心中颤抖,他不能把负面情绪排出体外,低落的情绪融进血液里,扩散他整个身体。
  他把他的老师变成了这副模样。
  原本年轻、朝气、受人欢迎的盛老师变成了这副模样。
  一切都如沈承安所愿。
  沈承安走上前,蹲在盛霜序身边,视线与他平齐。盛霜序注意到了他的接近,猛地绷紧了身体,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
  盛霜序察觉自己的排斥有点过于明显,为了遮掩动作,他从口袋里掏出了烟盒和打火机——他虽然戒烟,却一直都随身带着。
  盛霜序抽了抽鼻涕,还要询问沈承安的意见,说:“我想吸一支烟。”
  沈承安就安静地盯着盛霜序看,盛霜序见他没有阻拦,便从烟盒里抽了一支。他没戴眼镜,即便看不清,点烟的动作早就形成了肌肉记忆,白色的烟雾很快就卷上了盛霜序夹烟的指端,也一同卷到了沈承安脸前。
  盛霜序许久没来户外了,皮肤捂得泛着病态的苍白,此时的他眼睛通红,红色连着肿起的脸颊,鼻尖也是红的,在沈承安眼里,又可怜又漂亮,痒意搔弄着他的心头。
  他的老师背叛了他,是那样的可恨——又是如此可怜,叫沈承安的心缩成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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