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因为经历告诉他,真实的自己是会被讨厌的,会被打。
  倪棠也说过,宁堔初中毕业后就一直休学在家,大概都是相同的原由。
  想到这里,沈默有些疲倦地倚靠在沙发上,握住手机的修长手指僵直得连解锁屏幕的力气都使不出来,目光冲着头顶天花板,瞳孔逐渐开始涣散,然后闭上眼听窗外的风声,以及宁堔时不时因为沉浸在不堪回首往事里,所发出的不明显牙齿摩擦声。
  宁堔每发出一点动静,沈默的胸口就跟着心烦意乱。
  太他妈操蛋了,这都是些什么事。
  沈默从来不知道学生间打架能残忍恶毒成这样,毕竟一个人本性再坏能坏成什么样呢,还都是群没出社会的未成年。
  他以前再怎么和人动手,都是象征性揍几下,对方稍微有一点怕了就停手,只要不是主动找上门来找事,他基本不怎么搭理人,谁会吃饱了撑着看谁不顺眼就天天逮着给揍个半死。
  沈默不知道,有的人天性就是以折磨虐待他人取乐,他们烂到骨子里的冷血基因,没有任何共情能力,丝毫不会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会给被欺凌的那一方带来怎样不可挽回的后果。
  身体的疼痛可以随着时间被慢慢消除,但精神上的创伤却会伴随被施暴者的一生,无法像正常人那样适应社会和人群,一辈子活在痛苦里,甚至无法与人建立起健康的情感羁绊。
  不知过了多久,沈默戳了戳手机看时间,马上到上第一节课的点了,这个时候赶到学校也属于旷课,去不去都一样。
  沈默给班主任倪棠发微信请了个假,然后关掉手机。
  房间里依旧很安静,等了一会,沈默起身走到床边,站在那低头盯着宁堔看了一会。
  宁堔像是察觉不到沈默正站在他面前,始终弯着腰双手搭在腿上,手指尖都不带动一下,视线不知道是在看脚下还是单纯地放空。
  沈默弯下身,蹲在宁堔面前,这种情况下,沈默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半天才张嘴,叫了声宁堔的名字,极为缓慢道:“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你不要再去想了,那本来就不是你的错。”
  沈默说完就有点后悔了,这种安慰人的话根本起不任何作用,甚至还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经历过那种事情,哪能说忘掉就忘掉。
  如果将身份和宁堔调换一下,沈默也不能保证自己会抛开所有痛苦的过往,真正做到重新开始。
  应该说,没有人能内心强大到可以忘记那样血淋淋般的过去。
  沈默蹲在宁堔面前,两只手因为不敢随便去碰宁堔,而搭在宁堔身体两侧的床边,又用尽全力地握紧。
  沈默想继续说点什么,但却再也说不出口,此刻他内心的挣扎一点都比宁堔少。
  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正在经历着旁人想象不到的恐惧与无助,似乎都有着无法对外言说的困苦。
  安静了许久,沈默重新抬起头,他发现宁堔不知道什么时候正看着自己,像是终于回过神来。沈默先是一愣,然后将眉头皱了起来。
  只一秒,他从宁堔发红的眼眶里看到了某种自责与愧疚。
  宁堔抹了把脸,将眼角的泪痕给擦去,屏了屏呼吸说:“刚才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吼你的。”说完重新低下头,没再去看沈默的眼睛。
  —
  课间的几分钟休息时间里,陆之衍和宋羽扬站在三班教室的楼道口,靠着走廊栏杆说话。
  全程宋羽扬嘴里骂骂咧咧的脏话就没停过,可以说是用尽了毕生所学的骂人词汇,将打了邢舟的那几个高一学生给挨个问候了一遍八辈祖宗。
  一旁的陆之衍边听边乐,完事还在心里感叹祖国的脏话文学博大精深,骂了这么大会,愣是没从宋羽扬嘴里蹦出一句重复的词儿。
  等宋羽扬终于骂过瘾了,陆之衍才笑着问:“邢舟请假了,沈默今天也没来上课吗?”
  “他和宁堔也都请假了。”宋羽扬这会很不爽,没什么心情关心沈默为什么请假,又看了一眼陆之衍,“我发现你怎么老在我面前提沈默,别告诉你对他有啥不正经的想法。”
  陆之衍先是一愣,然后笑个不停,占着自己187多的身高优势,轻松将手搭在宋羽扬肩上,故意凑过去把声音放的很低:“哪有啊,你放心,我最爱的还是你。”
  旁边几个一直在瞅他们的女生顿时尖叫了起来,还对着他俩直跺脚,比看了少儿不宜的小黄图都兴奋。
  “操。”宋羽扬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冲随时随地在女生面前卖腐的陆之衍猛翻白眼,“你能不能别老这么骚,怪他妈渗人的。”
  陆之衍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又问:“宁堔他……请假了?”
  宋羽扬两只胳膊趴在栏杆上,有些心不在焉地说:“啊,不是说了他俩都请假吗?”
  说到这里,宋羽扬转过头问:“对了,你上回说有办法让宁堔摘下眼镜,是啥办法来着?”
  陆之衍想也没想就说:“很简单啊,把宁堔的眼镜藏起来就行。”
  宋羽扬皱起眉,表情古怪地盯着陆之衍看了会,然后摆摆手叹了口气:“得,我就不该多余问你。”
  “别啊,我说认真的,你怎么不信我呢?”陆之衍下巴一抬,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
  “信你才有鬼了,瞅瞅你那出的都是什么损招儿,正常人能想到这缺德办法吗,你怎么不说干脆就贴宁堔脸上,当他面儿把眼镜抢过来扔垃圾桶呢?”宋羽扬扒拉开陆之衍,没忍住吐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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