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五,因何而战（上）

  观赛场上，突有一人猛然起身。他一袭白衣胜雪，端的是清绝出尘，此时不知为何，竟双眼通红，周身灵气似烈火一般灼烧，令旁人无法靠近叁丈以内。
  在场人士皆被吓了一大跳，殷妙梦连忙关切道：“云翳掌门，云景真人这是怎么了？”
  云翳也是惊惧交加，却还能勉强控制住表情：“他恐怕想起什么事儿了吧，没大碍的……”话语越到后来，越是有气无力。
  自苏芷北上次气云景那么一回，他病已经好了许多，至少发病频率没有从前那么密集。若放在以前云景身上，真见着青齿兽非得立刻成魔把它剁成渣子不可，但现如今他就可以撑住了吗？
  唐玥愣了一下，赶紧冲上去把云景扶住：“师父。”
  云景双手紧握，并不看他，眼睛死盯着赛场中央，指甲狠狠恰进肉里也不察觉，任由唐玥如何劝慰都掰不开。金色的血液沿着他的掌心淌下，唐玥只好侧身挡住他半边，不让旁人看到异常。
  而赛场中的苏芷北听到这个名字，呼吸也突然滞住：“你说什么！”
  这一刻她脸上怒气迸发，竟有些狰狞。
  但那道绿光已经从葫芦口飞出，远远落在草地上。小茶还若无其事地絮叨：“哎呀，这个青齿兽很难得的。它牙齿又尖又硬，被很多修士追杀取材，炼为刀剑，几百年前就几乎绝迹了。我师父机缘巧合好不容易遇到一只，就送给我做宠物了，苏姐姐可别把它打死啊……”
  苏芷北根本没心思听他瞎扯，回头去看场外，但有蓝色的光幕遮挡，她根本看不见任何人。
  师父能看到她吗？师父懂她的意思吗？师父能忍住自己的心魔吗？
  小茶看苏芷北满脸愁绪，半天没回神，好意提醒道：“苏姐姐，该打架了。”
  苏芷北有些恍惚地回答：“我不打，我不答应，我反悔了。”
  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拿云景的安危做赌注，玲珑玉主不当又如何？只要师父认她不就好了？她已经接近五重天了，哪怕以后带着陆明岚做一个散修，她难道会保护不了他吗？
  “姐姐真会开玩笑。”小茶笑眯眯道，“有缘而来，无缘而去。苏姐姐拜师云景真人是缘，今日遇上我是缘，有机会和青齿兽打一架更是缘。不试试怎么知道是孽缘善缘呢？”
  苏芷北仿佛从他的话里抓到一点线索，但那感觉稍纵即逝——他是故意的是吗？师父找了那么多年的青齿兽，怎么就被他找到了？他在暗示自己。
  “我……我……”苏芷北沉吟半晌，“我可以跟它打。”
  今日遇到青齿兽何尝又不是一种机会。云景本就觉得她像从前的自己，若自己能打败青齿兽，是不是他的心魔也能减轻一些？
  小茶露出一个孺子可教也的表情：“解！”
  绿色光点上的封印破碎，从中长出一只足有叁四层楼高的庞然大物。
  苏芷北抬头望去，竟是遮天蔽日的一片，看起来好不慑人。青齿兽的嘴巴就在她头顶上方，呼吸间喷出的阵阵热气像一阵小雨。
  她好像看到了，看到几百年前的师父站在淋漓的血雨中，也是这般渺小，这般撕心裂肺的绝望。
  那时，他的头发还是黑色。
  苏芷北在战栗，她无法说清自己究竟是紧张，害怕，还是激动。
  小茶早已远远退到场地边缘，伸长了脖子想看苏芷北是怎么出手的。
  但少女低着头，闭着眼，仿佛在冥想。
  她面前的青齿兽被关久了刚放出来，就像只发怒的狮子，恨不得将所有不顺眼的东西全都咬碎。
  于是它看到了苏芷北，小小的一只，和蚂蚁一样，轻轻就可以踩死。
  青齿兽巨大的兽蹄朝着少女的身影狠狠下跺，泰山压顶般给人无可反抗的压力感。
  一道白光闪过。
  小茶始终没有看清苏芷北是如何出剑的，他修习顶级佛门法术这么些年，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竟有些像师父们口中的人剑合一了。
  不可能吧，那得是剑术很有造诣的老前辈才做得到的。现在的修士都注重修为，谁会闲着没事儿去练那种费力不讨好的剑招。
  他挠挠脑袋再定睛一看，青齿兽已经连退两叁步，在青色的草坪上留下一道刺目的鲜红色。
  而此时的苏芷北手提落虹剑，悬于空中，一袭素白衣衫无风自舞，戾气宛若嗜血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