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他们是莫云芬害死梅夫人的帮凶,我希望他们为此付出应有的代价。”
“我知道了。”蓝娉婷又问:“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我还想查一个人。”
“谁?”
“一个姓冯的律师,是梅夫人在世时的法务负责人。”
蓝娉婷挂断电话之后呼出了一口气,道:“他总算肯让我们帮忙了。”
“冬冬这孩子真是够倔强的。”盛老四道:“明明找我们更加容易,偏偏要拉梅乐进来,也不想想,他那性子,怎么会是以公谋私的人。”
“梅乐啊……”蓝娉婷叹了口气,道:“他十六岁就被带走了,哪里懂这些事情……对了,梅乐联系你了?”
“他说自己不能以公谋私,所以希望请我出面帮忙,他大概不知道我们与盛丘的关系,开口便要找蓝姐姐呢。”
蓝娉婷笑了笑:“冬冬这孩子要强,你最好还是别出面了。”
盛老四道:“说起来,冬冬倒是有你几分性格。”
“就是可惜了梅音,谁能想到……”蓝娉婷没说完,便道:“对了,你快联系一下,看看前天晚上飞走的人有没有叫安大志和苏丽景的。”
“这俩人怎么了?”盛老四一边拿电话本一边问,蓝娉婷皱起了眉,道:“害死梅音的,也有他们的份儿。”
盛丘重新走出去,申冬还侧着身子在睡,单手轻轻放在小家伙旁边,听到他走过来的声音,便道:“四夫人又找你吃饭?”
“嗯。”盛丘道:“说今天是人日,人还有日子?”
申冬笑了:“一鸡二狗、三猪四羊、五牛六马、七人八谷,是有这么个说法,人日又叫人胜节,以前我外公外婆在世的时候,也会过这么一个节日,一般封建世家都过。”
“你家没过?”
“我家怎么能跟盛家比?听说他们家有一个祖宗的画像,是公元前的人,全世界的盛家人都是他的子孙,他们家的历史可久远了。”
“骗人的吧?”盛丘有些好笑,道:“哪里有这么夸张?”
“外面传的,谁知道呢。”申冬也笑:“不过盛家的历史确实很久远就是了,不敢说几千年,百年总是有的,而且他们也不是一直都在这里发展的,老家好像在飞花潭那边,大北极的,经历过几次大迁徙。”
盛丘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道:“睡够了吗?你今天要不要去上班?”
“不去了,我舅舅今天回来。”申冬温声道:“你记得多穿点儿。”
盛丘便答应了一声。
申冬躺在床上看着他穿着睡衣的背影,鼻尖萦绕着小娃娃身上的奶香,重新把脸埋了下去。
有你们在……真好。他想。
盛丘去公司没多久,申冬接到了申秉的电话,后者约他出去面谈。
申冬答应了一声,挂断电话之后,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才驱车出门。
申秉在家里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约申冬出来谈谈。他以前是做错了很多事,但是现在他不想再继续错下去了。
申冬在婚礼现场闹过之后,他便时常想起梅音,想起一家三口,前妻的音容笑貌时常入梦,以前曾经有多幸福,如今便有多痛苦。
他一次次的去梅音坟前忏悔,梦里她却从来都没有原谅过他,他发现他越来越厌恶莫云芬,越来越厌恶自己。
他亲手把莫云芬交给了警局,交出了所有的证据,莫云芬被带走的那一刻满脸不可思议,还要拿出两人同一船上的话来威胁他,但安大志所提供的所有证据,都是直指莫云芬的。
害死梅音的事他没有参与,莫云芬所能做为把柄的也唯有遗嘱那件事而已。
他当年痛失梅音,莫云芬以救命恩人的角色闯入他的生命,又将无数财产奉上,鬼使神差,他娶她入门,从此战战兢兢,害怕让申冬知道这件事。
如今真相悉数败露,他跳脱出来才发现让他一直畏惧的事情其实在当时还有更好的处理方法。但大错铸成,已经回不去了,假如更好的方法,他也不想再与申冬做仇,说到底,那是他曾经发誓要保护的孩子。
申秉的心中很是做了一番思量,订了一个不错的位子,等着申冬的到来。
申冬在申秉的对面坐了下来,眼神比昨天多了一分平静,申秉望着他,道:“看来你冷静多了。”
“我昨天说的话不会收回,我也不会让步。”
申秉并没有在意,道:“吃饭了吗?”
“吃过了。”
“陪我吃点儿吧。”申秉叫来服务员上菜,道:“这家川菜馆儿翻新很多次了,你妈以前特别喜欢。”
“我不想从你嘴里听到我妈的名字。”
申秉也没有多说,拿着申冬面前的碗把麻油鸡里面的鸡腿捞出来剥掉了外面的皮,重新在汤里面涮了一下,然后放在了他的面前,温声道:“你小时候最喜欢的。”
是的,小时候一家人来这里吃饭,申秉从来都会这样帮他,因为他吃鸡不吃皮,所以他每次都会把皮扒下来自己吃。
可那和乐融融的一面再也不会出现了。
“你这样做有意思吗?”申冬的眼睛又红了起来:“你已经十三年年都没有来过这里吃饭了,再也没有一家三口了,我没有妈,也没有爸了。”
申秉因为他带着鼻音的语气也红了眼睛,道:“冬冬,我知道你恨我,我向你忏悔,当年的确是我一时头脑发热……这些年我对你也很疏忽,那是因为我面对你的时候会有负罪感……”
“如果你今天来是为了说这些,大可不必。”申冬道:“我们之间已经没有感情可以谈了,你要是愿意多分我一些遗产,我们或许还可以再多聊一段时间。”
“冬冬……”申秉艰难的开口道:“我知道,我跟莫云芬都有罪,可是莫莫是无辜的……他从来都没有伤害过你,你那回被绑架,是他及时发现告诉了我,我才赶到的,你们以前感情多好啊……你忘了,莫莫他到我们家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用自己攒了很久的零花钱给你买了一件礼物,你还说你那么多礼物,最喜欢的就是他送的,因为他是你唯一的弟弟,你还记得你十岁那年去游乐场吗?你后来说那小孩儿很乖,如果是你弟弟该多好……”
“别说了。”
申秉噤声片刻,又道:“你上次被绑架,我教训过莫云芬,我知道这些都不足以补偿你,我这些年是鬼迷心窍了,我看到你就会想到你妈,所以我一直忽视你,任你自生自灭,但其实我……”
“我不想听这些。”申冬单手支住额头,低下头去,逼回了眼睛里面的热潮,道:“如果你想忏悔的话,去佛祖那里,他大概会宽恕你。”
申冬重新抬起头,一字一句的道:“但是我不会。”
第61章
申秉因为申冬的话而哑然, 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先走了。”
申秉忙阻止他:“冬冬!”
申冬已经站了起来, 一动不动的等着他开口。
“我们到底是父子, 也没有必要闹的太僵, 冬冬……我会把梅家的东西还给你, 加倍的还给你, 但是我只希望你可以把申家的, 还留给莫莫,说到底,他也是你弟弟……”
“申秉!”申冬忍无可忍, 厉声道:“我再清楚的告诉你一次, 一切都是我的,申莫一分钱都得不到!还有,我没有弟弟。”
他快步走出去, 出门便接到了梅乐的电话, 他回来的那么迅速,以至于申冬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他驱车前去接梅乐,到机场的时候看到梅乐裹着黑大衣, 围着黑围巾, 头发乱糟糟的站在寒风之中,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在这样寒冷的冬日回来过来, 有些受不住望都的寒。
申冬推开门下车,离的近了才发现梅乐带着沉重的黑眼圈,明显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
“冬冬……”
“先上车吧。”
两人坐进了车内, 梅乐望着外甥苍白的脸,眼圈又有点儿红:“冬冬,你还好吗?”
“不好。”申冬说,但他却笑了一下,道:“不过你看上去比我还要不好,几天没睡了?”
“三天半。”梅乐道:“你昨天是不是也没睡好?”
“吃饭了吗?”
“在飞机上吃了一点。”
申冬的手指滑过屏幕,道:“我给你叫些清淡的菜送家里去,你待会儿吃了先睡一觉。”
“好。”
车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又是梅乐开了口:“我以为那件事一直不揭开,你就能一直开心……”
“我们别说这个了。”申冬还是那样淡淡的,道:“你这几天高强度的集中注意力,身体肯定受不了的,你们这群狂热分子,我劝你肯定也是白搭,不过回到家了,就要听我的,先好好休息一下,我还有事需要你帮忙呢。”
“我知道。”梅乐点头,道:“我回来就是帮你的,我已经联系了关系,你什么时候需要就可以用。”
“嗯。”
“冬冬,你爸他怎么说的?”
“已经开始狗咬狗了。”申冬吸了口气,道:“他把莫云芬交了出去,莫云芬肯定会咬死他知道这件事情,但是你知道,他有很多人脉,想要逃过制裁很容易,我希望你可以帮我,把他一起送进去。”
梅乐愣了好一会儿:“他……他是你爸爸……”
申冬看了他一眼,嘴角弯了弯:“他包庇害死了你姐姐的女人十三年。”
梅乐的眼神微微的闪了闪,沉默了下来。
他望着面前的外甥,他跟上回见面又有些不同了,气质不再那么张扬,反而沉淀了许多。而这一切的转变都是从昨天开始的。
梅乐的心中突然被内疚和后悔填满,心中满是难过与心疼。他不知道如果当年选择回来一趟,浪费上几天或者几个月的时间把一切的怀疑都查清楚或者处理掉会不会比现在好一些,他想不出来那种场面和可能导致的结果,他的脑子里面唯一清晰的只有各种各样错综复杂的线路和常人看不懂的专业术语。
即使是亲情的场面也少之又少。
他被带走的时候申冬刚刚出生没多久,舅甥之间其实并没有太多的交集,直到梅音去世之后,申冬才开始经常跟他联系,跟他说自己和弟弟的关系多么好,跟继母的关系多么好,虽然没有了妈妈,但是莫姨对他就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
申冬透露给他的信息,让他最后准备调查的最后一丝想法也彻底消失了。
他最大的希望就是这个孩子可以快乐,幸福。
他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申冬不再开始讲家里的事情了,他开始告诉他,自己今天有多么出色,又有谁在追他了,跟他说那个讨人厌的盛丘是怎么跟他针锋相对的……各种各样的事情,后来他出了国,当知道盛丘要跟自己一起出国的时候,申冬像只炸毛的猫一样对着梅乐吐槽了很久。
申冬的电话成为了他在面对冰冷的机器时最愉悦的事情。
从电话里面,他知道很多事情,他感到这个孩子在慢慢的长大,感受着他的快乐和烦恼,仿佛自己也重新活过了一遍——但申冬也对他隐瞒了很多事情。
比如他的继母曾经想害死他。
廉迹曾经提醒过他,申冬是个懂事的孩子,为什么明知道他那么忙,还那么频繁的跟他联系。
梅乐以为他们舅甥之间神奇的血缘关系。
但就在他下飞机的时候,廉迹如发般细密的情商分析出了答案。
一开始的时候,申冬是因为母亲去世,所以希望从舅舅这里得到更多关于母亲的信息,后来,则是因为他的父亲越来越忽视他,这促使他开始依赖舅舅,从这里汲取安全感。
“他可能把你当爸了。”
廉迹的一句玩笑话,梅乐突然觉得有些锥心。
梅乐转过了脸,轻轻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