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她这个伯父,她也没有别的人能够依赖了。
乔知予端过热茶,却并没有喝,而是问起她这些时日的功课。
该学的舞,还是要学,该看的书,还是要看。宣武帝不喜欢脑袋空空还没有身段的女人,如果他一点都不喜欢姻姻,要想把她扶上后位真是要费老鼻子的劲,到时候可别真得买一送一,买一个姻姻,搭一个她。
好在姻姻自从知道自己可以进宫后,终于有了点上进心,书硬着头皮看了不少,舞也咬牙学了几支。
“姻姻跳给伯父看。”
说到跳舞,她自信满满的提袖转了个圈,藕荷色的裙摆如莲花瓣般摇曳舒展。
此时皓月高悬,月华如水,凉风拂面。
庭中女子香靥深深,姿姿媚媚,步态轻盈,裙裾翩跹。
乔知予抿了口热茶,又拈了块糕点,瞥她一眼,吃一口。
蠢姻姻,跳得好像小狗扭屁股,跟她当年有得一拼,好在宣武帝也是个没品的货色,这个程度差不多应付他了。
一舞完毕,姻姻十分期待的问道:“我跳得怎么样?”
“不错,有进步,继续努力。”乔知予胡乱点头,语气十分敷衍。
得到了伯父的夸奖,姻姻的桃花眼变得亮晶晶的,她扬着头,唇角带笑,“伯父,你说陛下会喜欢这样的姻姻吗?”
月色下,她那张娇妍的芙蓉面上浮现出无限的期冀。像寻常的待字闺中的少女一样,她在畅想自己的未来,畅想自己梦想中的幸福生活。
其实乔知予很不明白,宣武帝有什么好畅想的。他已经年满四十六,即使保养得宜,龙威燕颔、轩昂魁伟,但年龄实在是比姻姻大太多,心机也比她深太多,是条实打实的老狗。
但仔细一想,也许姻姻爱的还是宣武帝身后的权力,只是权力这个东西实在太过虚无缥缈,所以她便将自己的爱落到了宣武身上。
那毕竟是帝王,是九五至尊,是天子。他手握杀生柄,高居权力顶峰、财富顶峰、名望顶峰,所有人都要跪伏在他的脚下。这对一个心有野望的少女来说诱惑力实在太大,只是她不敢想与全天下作对,掀翻一切去夺得那个位置。骨子里的软弱让她想要走一条捷径,那就是成为他的女人,通过婚姻,与他共享顶峰的一切。
这个愿景无比美好,让她此刻心旌摇曳。
权力、财富、名望、爱,所有的一切期待都落到了宣武帝这个她见都没见过几次的男人身上。她笃定自己年轻貌美,善解人意,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姻姻,一定能赢过别的女人,成为他心尖尖上的女人。
每逢此时,乔知予总是忍不住出来大煞风景,无情的戳破她的幻想。
“姻姻,我再说一次,那是天家。你想要的一切都不会那么轻易的给你,讨好宣武帝,比讨好伯父我要难得多,这是一条很难走的路。”
“知道啦。”姻姻撅起了嘴,嘟囔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乔知予差点被糕点哽死,狠狠一拍桌,“试试?你嫁给皇子分明轻而易举,不幸福还可以和离再嫁。嫁皇帝试试?没试好你该怎么办?”
姻姻不说话了,垂着头,双手绞着衣角。
很明显,方才她说的话,她压根没听进去。
乔知予感到一阵头疼,真想抽她……
二月二十五,是一个良辰吉日。
庐陵孙氏与淮阴乔氏有喜,孙氏女孙箐箐与乔氏子乔峻茂结为连理。
孙家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庐陵孙家只是小世家,能攀上如日中天的淮阴乔氏做亲家,让街坊邻里十分羡慕。
虽然这桩婚事在定下来之前,沸沸扬扬的丑闻简直要把两家淹没,但如今这些声音全都淹没在了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中。
翻了年,孙箐箐也才十七岁,这是一个正适宜婚配的年龄,但她总觉得自己还很小,不敢想象自己就快要嫁为人妇。
按照盛京的婚嫁习俗,女子出嫁时,娘家女眷该哭唱送嫁的,但由于这桩婚事实在太好,娘亲、祖母和姨娘们硬是哭不出来,人人眼里带笑,却必须要努力做出一副悲伤的样子,使得送亲队伍看起来多少有些滑稽。
朱金万工大花轿摇晃,带动着眼前的红盖头也不住的摇晃。
孙箐箐从袖中摸出一柄如意金簪,爱惜的摸了摸顶端镶嵌的那颗巨大的鸽血红宝石。
祖父曾告诉她这门亲事让家族增光,但他们都不知道,她也曾经是有机会把这门亲事推掉的。
金簪上那颗浓郁到滴血的红宝石闪烁着华贵的光泽,红盖头下,她的记忆恍惚回到年前订亲后的一天……
那是一个阴天,她与小姐妹出门采买胭脂,结果进了胭脂铺后,一转眼,小姐妹消失不见,而她也被人引进雅间。
掀开帘子,一个身形高大、面容俊美的男人正在里面等她。她还记得他,他是淮阴侯乔迟,也是乔峻茂的伯父,也是乔家的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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