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七月十四这日寅时,天际蒙蒙的,整个紫禁城笼罩在烟霭空濛里,明珠带着几个小宫女,拿着太后吩咐备下的祭品,在螽斯门处等着,她们后宫的宫女,等闲是不能往前去的。
  郑容素着手走来,她眉眼秾丽,甚至有几分雌雄莫辨的美来。她看了一眼明珠,明珠扬手向她蹲安。
  “明珠,”郑容叫了她的明儿,“我知道你,严鹤臣身边的丫头。”她说话四平八稳,从容得很,明珠轻声道喏。郑容不太喜欢后宫这些姿态袅娜的小宫女,不过略看了两眼,便道:“咱们今日是跟在皇上身边,祭祀大典轮不上咱们,你们只需把东西送去就得了。”
  她手里拿着令牌,亮给螽斯门下的小黄门,带着后宫的宫女们往前头去了。
  从掖庭到皇陵,车驾要走上七八个个时辰,只怕到了地方,天也要黑了。
  天子仪仗煊赫非常,绵延数十里,前后皆有禁卫军随侍在侧,严阵以待,旌旗蔽空,红旗招展,好一幅天家威严的模样。
  明珠跟着十几个宫女一起坐在车上,摇摇晃晃地出了宫。上次出宫还是陪在长公主身边去往静潭寺,彼时严鹤臣尚打马在侧,一晃半年多过去了,物是人非,说得便是今日了吧。
  外头山风清爽,飞鸟鸣虫之声不绝于耳,除了中间儿歇了一会儿,用了午饭之外,车马一直不曾停下。到了傍晚时分,离陵寝已不足二里,皇上在前头下了令,今日就在这里安营。
  明珠指挥了几个小宫女收拾东西,却见跟在御前的一位小宫女,小跑着来到她身边。明珠偏着头问:“怎么了?这样急。”
  小宫女是给皇上司寝的扶桑,一双眼里泪光盈盈,记得眼睛通红:“明珠姐姐,出了了不得的事,你一定要帮我。”
  明珠愣了一下,扶起她,也并不开口答应:“你先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
  扶桑几乎要把嘴唇咬出血来:“皇上明日要穿的天子衮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划了个口子,阖宫上下,姐姐的手最巧,还请姐姐救我。若是在这上头出了岔子,只怕郑姑姑要砍了我的脑袋。”
  第38章
  这样的请求不得不说是不合理的, 御前的人出了岔子,掉脑袋也是他们的事,八竿子也打不上明珠, 可若是明珠自己插这一脚, 有什么错处,只怕是要连坐,掉脑袋都是轻的。
  扶桑心里也是不安,若是旁人也就算了,洗干净脖子等着就是了,偏偏是明珠,宫里头她的口碑最好,说她性子温驯柔旎, 也不像旁的宫女等闲给人甩脸子,这才让她觉得有一线生机。
  天子一怒, 流血漂橹,明珠沉默地听着, 回过头对其余几个小宫女道:“你们就留在这,不要四处乱跑,我晚点回来。”
  就这般得救了,扶桑满眼不可置信, 她猛地跪下, 连磕了几个头:“好姐姐, 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你。”
  明珠侧身避过,然后去扶她:“我没有十足十把握, 你带我瞧瞧再说。”
  她们的帐子都离得不远,里外里几分钟的路,明珠进了帐子,就看见司寝的四个小宫女都红着眼睛看着她。
  明珠走上前,她们侧身让出一条路来,明珠一眼瞧见了那个铺在床上的冕服,玄青色的锦缎,上面金线绣的团龙鳞鬣峥嵘,十足十的摄人,在衣袍的左面下摆处,像是被什么利器划了个口子。
  明珠正反翻着看过,看向扶桑:“给我拿金线和蚕丝。”而后就坐在了床上,从针线奁里头拿出几根针线来。
  扶桑给她递过来一个油灯明珠微微眯着眼睛,在衮袍的衣摆那里飞针走线,室内只能听见火烛爆燃的声音,旁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就这般过了两个时辰,天彻底都黑透了,明珠停了针线,把衣袍展开,一条五爪金龙腾飞出云,目光凛冽,竟根本看不出修补的痕迹。
  四个人都愣住了,扶桑看着明珠,口中喃喃道:“莫不是遇上了菩萨?”几个人都红着眼睛,拉着明珠,叠声叫了好几遍好姐姐,眼睛红通通的,都是泫然欲泣的模样。
  *
  七月十五,中元节。
  天边旋出一点微蓝的光,郑容接过扶桑手里的衮服,走进了最大的那顶营帐,她把衣服抖开,在衣服上头扫过一遍。天子衣物需要加着几百倍小心,要时刻摸着里头会不会藏一根针,一个刀片,她的手指比眼睛还要好用,郑容微微眯着眼,手指停在了衮袍左侧的衣摆上。
  上头金龙出云,这龙的神韵,比衮服上的任何一处,都要逼真。她不动声色,又把衣服挂在了架子上,听着营帐里头的动静,她挥了挥手,示意宫女们给皇帝更衣。
  以明珠的身份是不能入皇陵的,不过是远远地,在皇陵外头跪着等着。这不是什么清闲事,一连要跪上几个时辰。
  明珠哪怕是跪着,眼睛也已经活泛着四处看,她也明白,来这一趟,十有八九是要无功而返的。只是心里上觉得,哪怕过来一趟,也觉得心里能宽慰几分。
  他们这样戴罪的身份,只怕离得远远的,明珠心里也明白,这一次怕是又要无功而返了。就这般到了傍晚,前头的皇上和主子娘娘们轮番儿吃了点东西,可宫女们就要生生忍着挨饿了。
  一直到了傍晚,明珠才刚碰了饭碗,还没吃两口,郑容就来了,她冷着脸:“明珠,你到我这里来一趟。”
  其余几个宫女都抬起头来,扶桑的手一瞬间攥紧了,她直愣愣地看着明珠,几乎把手里的碗打翻。
  相比之下,反倒是明珠显得从容得多了,她放下碗,温吞着起身走到郑容面前,郑容的营帐离她们的都不算远,明珠走进她的帐子,正瞧见那个搭在架子上的天子衮服。
  “这是你的手笔,是吗?”郑容淡淡地问。
  “是。”明珠也没有隐瞒。
  反倒是郑容因为她的坦诚愣了一下,她微微眯着眼,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明珠,这小女郎眉目平静,举手投足都是四平八稳的模样,好像心里没有半分畏惧似的。
  “她们做事不利,是她们的错,如今你掺和进来,可是犯了欺君之罪,你好大的胆子。”
  明珠跪在地上,轻轻垂着眼睫:“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若是当真能躲过了,也是救人一命。”
  宫里从来都没有这样的人,在郑容眼里,明珠的所作所为都是傻瓜的行径。为了旁人把自己搭进去。在掖庭里浸淫已久,人人都晓得该如何给自己谋得最大的好处,而后趋利避害。
  她就这般静静地看了明珠很久,而后平静地一笑:“你这个宫女有意思,若你不是太后身边的人,我倒想让你去我的太礼监。”明珠和紫禁城里的每一个人都不一样,她干净也清澈,没有私欲也没有贪得无厌的嘴脸,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似的。
  京畿下了雨,连绵不绝又瓢泼倾盆。在山脚下的扶风城里,严鹤臣静静地站在窗前,看着连绵不绝的雨水,他身后站着一个人,轻声对他说:“三个月以来,今上焦头烂额,分/身乏术,宫内外的大事小情,周转艰涩,想了很多法子难见成效,只怕早晚有一日还要求助于您。”
  严鹤臣看着连绵的雨,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道:“这一招金蝉脱壳用得凶险,险些把自己赔了出去,我如今算是彻底解脱了,哪里愿意再回那个黄金笼子呢?只想着远离帝京,逍遥自在了。”
  身后那人猜不透严鹤臣心里想的究竟有几分真,只犹疑道:“您哪能离了权利中心呢,如今皇上去了皇陵,宫里的大事小情都落在太傅九卿身上,到时候又不晓得是何等兵荒马乱。”
  严鹤臣沉默地听了好一会儿,突然问:“太后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那人想了想,压低了声音道:“明珠姑娘一切都好,只不过今日伴驾去了皇陵。”
  明珠竟然去了皇陵,也不知是主子指派的还是主动要求,保不齐是指派的,以她的性子,向来也不会自己给自己争取什么。明珠会不会希望能见他一面呢?他自然知道这个希望渺茫,可心底到底生出几分微不可见的希冀来。
  “只是听说,明珠姑娘今日被郑姑姑罚了,跪了一个时辰才作罢。”严鹤臣听了这话,眉心又拧了起来,“郑容是前朝的人,如今的手竟伸得这么长。”
  “是呢,怎么就把手伸到您的人身上了呢。”这人嘴巴很是伶俐,严鹤臣冷这眼看他:“你说话怎么也这般信口开河,明珠是后宫的奴才,按理也不该归她太礼监管。”
  他说话的时候眉眼是冷肃的,可竟莫名觉得心里头有几分熨帖,像是这场雨似的,下得痛快,只让人觉得身心都酣畅淋漓起来。
  “可原本若是大人在宫里头的时候,旁人念及着您的几分薄面,想来也不会薄待了明珠姑娘,如今您天高皇帝远了,明珠姑娘的日子到底没以前那么顺遂了。”
  其实如今明珠的日子过得也不算坏,太后对吓人们也都很是和气,那人希望严鹤臣能够回宫去,到底奴才们都等着一荣俱荣呢。
  若他回宫了,明珠的日子许是到底要比现在强上几分,他这般想着,又回过头:“继续探听着吧,若我回宫,便奏请皇上加九锡。”
  他这话说得有几分狂妄,九锡向来是天子特赐的九种事物,早先王莽篡汉之前,就已被加九锡,而后人提起九锡,打有一种此子要谋朝篡位的隐喻来。
  九锡对严鹤臣来说不过是摆设,而其背后的无上权力和地位才是最为惑人的。
  严鹤臣早已经位极人臣,他在宫里的地位,早已经不是这些能够左右的了,可此刻,严鹤臣在心里想的却是,他若加了九锡,当真位极人臣,就把明珠认作义妹,把她名正言顺地庇护在羽翼之下。
  没人能欺负她,也没人能轻易给她脸色看,相反,他反倒希望明珠能再狠厉几分,若是能借着他的关系作威作福就再好不过了,莫名的,他偏希望明珠能够有几分狐假虎威的本事,也不知道为什么,严鹤臣就是希望明珠能够依靠他。
  他也乐意让她依靠。
  严鹤臣想了想,突然问:“圣驾何日回銮?”
  *
  明珠在郑容的营帐里跪了一个时辰,郑容到底也不是真的想要罚她,明珠自己心里也是这般不痛不痒的。
  这是这一次当真是无功而返了,本想借着机会看看严鹤臣过得好不好,没料到一点消息都没有探听出来。
  心里头当真是有几分挫败的,明珠坐在车上,整个人也是昏昏沉沉的犯困,她又舍不得睡觉,一直掀着帘子往外头看,总觉得能再哪个转角看见严鹤臣似的。
  皇陵底下是京城郊外的一处小城,名叫扶风城,天子辇驾自城里穿过,道路两旁都是跪了一地的百姓。
  明珠也觉得自己天真,若是严鹤臣就等在这路边儿,便是说明这区区皇陵根本困不住他,若当真是困不住,他只怕早就乐得逍遥去了,哪还会待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
  那日一别,莫不成了永别,日后怕是老死不相往来了。明珠这般想着,心里就开始泛酸,不过是个宦臣而已,好端端地,怎么就让她这般念念不忘,这不是越活越回去了么。
  这般想着,她迷迷糊糊地往外瞧,恍惚瞧见了一个人,身量清癯,眉目舒朗,只是在一瞬间的功夫就再也瞧不见了,好像淹没在了茫茫人海之中似的。
  她一瞬间就醒了,拉开帘子,抻着脖子往外看,生怕错过什么似的,只是人海茫茫,寻一个人,像是大海捞针。
  怕是看走了眼。明珠怏怏不乐地坐了回去。
  第39章
  回宫之后, 明珠心里反倒平静了许多,到底个人有个人的际遇和活法,她左右不了严鹤臣, 连自己都自顾不暇。如今也只当他是命中过客, 错肩之后,若想再见,也只能盼着缘分使然了。
  太后待她亦是一如既往的,只是太后身子骨已经大不如前,过了盛夏之后,整个人像是一朵芙蕖一般,渐渐地凋落干瘪了,哪日精神头好些, 就到后头的园子里逛逛,若是精神头不济, 也只能是缠绵床榻,难以起身了。
  皇上心里挂牵, 三天两头跑来问安,太后总是笑着说没事,一天强过一天,可明珠却知道, 太后已经是强弩之末, 全靠着一丝余力苦苦熬着。宫里有讲头, 抱孙不抱儿,也唯有姚皇后带着两个皇子来时, 太后打起精神头好生问一问皇子们的课业和饮食。
  明珠心里也难免生出了几分酸楚来,这日天气晴好,太后也难得有心气在园子里坐一会儿,后头跟着乌泱泱的一堆人,有抬凳子的,又拎茶水的,还有拿吃食的,太后再年轻些的时候,向来是不喜欢这些排场的,她几次要求节俭阖宫用度,为国库省下些银两,如今一日复一日,身子骨凋敝下去,她对这些虚无的煊赫,也不那么抗拒了。
  明珠扶着她在亭子里坐下,五十岁的太后微微眯着眼,看着已经初显寥落的园子,而后她侧目看向了明珠:“你瞧,紫禁城这一年的夏天,是不是和去年的没什么不同?”
  明珠犹疑了片刻,轻声道:“岁岁年年花相似,不管在何处都是一个理儿,又不只有宫里是这样。”
  “倒是你长了伶俐的嘴巴。”太后笑笑,拉过明珠的手,她本是不太喜欢明珠的,能和严鹤臣攀上关系的人,哪里有简单货色,可相处时日久了,明珠分明只是一个温吞的女郎,太后向来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信自己的耳朵,故而一来二去,也对她有了几分亲近。
  “只怕明年的夏天,我这老婆子就看不见了。”她也算是在掖庭里叱咤风云数十年了,从贵妃到皇后,再把自己的儿子推上王座,站在所有女人都要仰望的顶峰,她的心里如今早已没了翻云覆雨的凌厉,反倒开始慢慢变得平和了。
  明珠静静地看着太后的眼睛,年逾半百,她依然有着冷静的目光,像是能把每个人的心思都洞穿,太后挥了挥手,让旁的宫人都退后几步,而后轻声问明珠:“你为何不愿意入宫呢?做皇上的女人,得到数不清的荣华。”在她心里,天家是最显赫的家族,这意味着权力与财富,没有任何人能够抵制这莫大的诱惑。
  明珠轻轻摇了摇头,她心里对于太后的敏锐十分不安,可目光依旧坚定:“天家自然是一等一的富贵去处,可奴才粗笨惯了,只怕服侍不好主子,落人话柄,日后给母家蒙羞。”
  太后抬起头看着明珠清润的眼睛:“你实话告诉我,你可是有了心上人。”
  严鹤臣的眼睛一瞬间从她的眼前闪过,那双常年空濛带着慈悲的眼睛,幽深而空旷,没有半分感情似的。明珠的目光莹然而坚定:“奴才没有心上人。”
  太后嗯了声,轻轻用凉扇打风,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风景才说:“哀家知道自己的时日不多了,想给你们都指个好去处,日后也便不用再陪葬了。”皇家讲求的排场,哪个主子死了,都要找好些个奴才,灌了水银下肚,而后埋进皇陵里陪葬,太后年轻的时候杀了不少人,从乱臣贼子到天家骨肉,如今早已不想再生杀孽了。
  “这阵子听人说你同太礼监走得近些,过阵子你收拾东西过去吧,郑容那边我早就说好了,你若过去,也会有你的位置。”太后语气十分平静,好像在说什么不相干的事情一样,“熙和日后要去内务府的。只是内务府是后宫,归司礼监管辖,太礼监便不同了,一应事务报与少府监,只不过少府监里头有几个女官,你过去当差也好行事。”
  太后说话的样子像慈祥的祖母似的,一样一样交待着自己的身后事,都把身边的人妥帖安置了,明珠听了鼻酸,几乎要掉泪,她撩着裙摆在太后面前跪下,泪珠子就在眼眶里头含着:“老祖宗怎么说起丧气话了,老祖宗自然是福祚绵长的。”
  太后瞧着明珠,心里也有说不出的几分喜欢,这样的孩子不想去后宫,也不喜欢皇帝,是她没料到的,只是强扭的瓜不甜,若是牛不喝水强摁头,日后只怕再结怨偶,前半辈子做了许多有损阴德的事,如今她这般争高争低的心思也淡了。太后不知道她心里对严鹤臣有几分真,严鹤臣到底是一厢情愿还是郎情妾意,瞧这模样,只怕是严鹤臣自己生了什么心思吧。
  想想就这般死了,还有几分不甘心,日后只怕再没人知晓严鹤臣的身份了,他的身份怕是要随着她一同埋到土里了。太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明珠却红着眼睛连喊了几声老祖宗。
  “你这孩子,眼窝这样浅。”太后的语气里有几分慈祥,她看了看天色,轻声说:“回去吧。”
  严鹤臣离开掖庭已经半年多了,从莺飞草长到如今百草凋敝。太后的光景一日不如一日,明珠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离开万福宫,反倒是太后板着脸让熙和姑姑把她赶走了。明珠知道,太后怕担忧自己时日不多,到时候来不及安置好她。
  她别无他法,只是临走的时候跪在万福宫外头,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郑容对她的到来并不意外,坐在太礼监的宝座上,她手里握着大理寺并着礼部吏部的卷宗和文书,十分平静地审视着明珠。太礼监是景帝在位时为平衡相权所设置的,太礼监、少府监、司礼监里面的人右后宫中人担当,直接听命于御前,相权三分,也算是平衡朝野。
  明珠站在她面前,神情平静。郑容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个遍,才说:“太礼监向来不养闲人,没有精钢钻就别揽瓷器活,你受太后之命前来,我照样可以把你赶出去。”郑容和严鹤臣是两类人,严鹤臣像是蛰伏着的狼,伺机而动,而郑容却像是狮子,端的是磊落光明,不喜欢给人精神上的压迫。
  明珠点头说知道了。她从心里面生出几分对郑容的羡慕,羡慕她举手投足都是飒沓风情,羡慕她有自己驱动自己的本事和魄力,故而对她的尊重非同一般。
  起初不过安排她做些寻常的杂物,整理卷宗或是旁的什么,后宫不得干政,明珠身上没有官衔儿,这些与朝堂相关的事,明珠插不上嘴,也无权过问。可若是调配阖宫用度,分配赏赐,明珠上手学得很快。她心里头对郑容的一切都发自内心的崇拜。
  直到那一日,从内务府回来,明珠瞧见院子里乌泱泱地站了两排人,看模样穿戴,分明都是掖庭里的羽林郎,太礼监里头所有的宫女女官都被赶了出来,明珠立在檐下不解其意。只得随着众人在一旁等着,过了半个时辰,就见皇上从里头走了出来,他的衣冠还算整齐,有小黄门上前整理好他的青玉佩绶、和羊脂玉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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