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严士扬带人到唐荣在银行特别租的保险柜里去搜,由于手中握有法院开出的搜索票,银行当然不可能阻拦,就这样势如破竹,搜到了许多的光盘片。
  他将这些证物全部查扣,带回法院让沈佩璇决定该怎么做。
  沈佩璇为了怕相关影片会伤害到尚未曝光的被害人,于是要严士扬一人私下秘密检阅影片内容,不得对外透露,并列举可以作为证据的影片,同时要警方呼吁所有受害者出面指认,协助将唐荣绳之以法。
  严士扬于是一片一片的看,愈看愈是义愤填膺、愈是骂声连连──这里面每一片都是唐荣强暴被害人的画面,每一幕都是被害人哭泣求饶,而害荣这个畜生一逞兽欲的画面。
  严士扬一点都不觉得累,他一片片检视,终于找到了小君受强暴的画面;那个画面他不敢多看,眼眶里都是泪水,立刻将光盘取出作为证物。
  唐荣那一天就因为涉嫌重大,有逃亡之虞,被沈佩璇收押了。
  这段日子以来,有许多受害者出面指控,配合**光盘作为证据,让更多原先躲在角落不敢出面,只能偷偷哭泣的人终于可以见到光明。
  这其中,唐荣甚至强暴了十五岁的女孩,还威胁对方全家人不能说出去,被害人全家搬家逃走,甚至还被唐荣派人抓到
  也有唐荣设局强暴有夫之妇,对方因为羞愧,加上害怕被自己的丈夫得知此事,最后自杀
  沈佩璇看完了严士扬出出的所有影带,差点没昏过去──那一幕幕画面太过惊心动魄。
  那个畜生,不将他绳以法,这世界还有公理吗?
  不知怎的,或许是唐荣的兽行曝光,各界交指责,让许多受害人都鼓足勇气,甚至愿意出庭指控、对质,其中连汪映君也像是豁出去一样,表明了希望在宣判那天亲自出庭听判。
  这已是罪证确凿了,沈佩璇为了让唐荣心服口服,还开了一次庭,让他亲眼目睹检方搜到的所有影片,一片片让他看过,确定是他所拍、由他所藏。
  事实上,他也无从否认,从搜到这些证物的那天起,众目睽睽,所有人都可以作证。
  唐荣彻底崩溃了,他瘫坐在法庭上不能言语;律师还试图帮他辩解,说唐荣精神状况有问题,自幼不受父母重视,屡受创伤,这才会犯下
  看来是走投无路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因为这话等于承认了唐荣所犯下的一切罪刑。
  宣判那天,原本一直秘密开庭的法庭旁听席上坐满了人,她们很多都是受害人,其他则是受害人的家人。
  他们都要求亲自出庭聆听宣判,沈佩璇都准了。
  严士扬依旧坐在检察官席,看着法庭内,这个案子在这段时间以来,今天是第一次坐满了人。
  虽然今天依旧是秘密开庭,谢绝无关的民众与记者旁听,藉以保护受害人,但面对受害人要求,他们不能拒绝。
  沈佩璇与其他法官走进法庭,所有人起立迎接。
  她坐在位置上看着台下、看着严士扬,当然也看见汪映君就坐在旁听席里,眼眶里都是泪水。
  再看向唐荣,那个原本狂妄嚣张的人如今萎靡不振,看来,他知道自己大限已届。
  “今天针对对告涉及的相关案件进行宣判,被告与检方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她依照程序,先有此问。
  严士扬摇头,被告律师则有话说,内容当然还是希望能请法官审酌被告的精神状况,从轻量刑。
  当然,严士扬还是一脸不屑。
  沈佩璇则是面无表情,冷静点头。“本案宣判,被告唐荣涉及二十九起强制**罪、四十起加重强制**,一起强制**罪至被害人自杀之加重结果犯、一起强制**致死罪、一起恐吓危害安全罪,判决有罪,处以无期徒刑,褫夺公权终身。”
  “从影片证据中,尚可得出上述罪刑,许多没有被拍到的,或者是被害人不愿意出面的,可能不计其数,被告如此恶性,将女性视为玩物,只为逞一人之私欲,对他人凌虐再三,蹂躏百端。”
  “多少被害人十多年来沉沦其中,无法自拔,甚至充满恐惧,无法正常度日。被告罪无可逭,到案后百般狡辩,对被害人语多恫吓,显无可宥恕之余地,并有与社会长期隔离之必要,因此本庭合议判处无期徒刑。”
  严士扬握紧拳头,心里充满喜悦──终于等到这样的结果。
  旁听席里也传来高兴的呼叫声,但也可以听见哭泣声;汪映君一双泪眼就这样看着沈佩璇,佩服她、感谢她。
  “相关证物检方应继续保留,如果被告再上诉,可供上诉法院使用,但在定案之后应该立即销毁,以免被害人受到二次伤害。”
  严士扬听着,点头认同。
  唐荣瘫坐在位置上,整个人全身一软,律师也无力回天。
  沈佩璇突然语气一转,看着旁听席里的汪映君“对不起,正义来得太晚了对不起”
  汪映君捂着嘴,不停哭着;旁听席里更是呜咽声不断,每个人几都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但是我要代替所有的被害人谢谢你,只有你愿意挺身而出,才能将坏人绳之以法;因为你的勇气,整个案件才能水落石出,谢谢你。”
  汪映君哭着,擦掉泪水猛摇头。
  一旁有被害人家属竟然握住她的手,对着她说谢谢;汪映君受庞若惊,一直摇头说没有。
  “今天到此为止,退庭。”沈佩璇站起来,法庭里突然传来掌声,不绝于耳。
  唐荣被法警带走了,要继续羁押,这辈子大概是走不出监牢了。
  严士扬也站起身,看着沈佩璇那瘦弱的背影──为了这个案子,她耗尽心力,甚至还得承受他的指责、他的不满。
  沈佩璇跟着其他法官走出法庭,她的眼眶里隐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流出;在离去那一剎那,严士扬看见了她的泪水。
  她知道,她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她问心无愧,从头到尾,不管是工作,还是她的感情,她都问心无愧──该有什么结果都没关系,她都承受。
  唐荣的案子就这样结束了,虽然被告立刻提起了上诉,还要求解除羁押,但是高等法院没有认同,依旧继续押人。
  显见沈佩璇在审这个案子时,由检方提出的影片证据已经影响了社会的氛围。
  看来唐荣就算上诉也不会有太好的结果,因为高等法店的心证也早就受影响了。
  况且铁证如山,他还想赖?
  这个案子简直是轰动了整个社会,尤其是严士扬用计骗唐荣说出了关键自白,让整个案情突破,大家更是津津乐道。
  不过沈佩璇这个年轻美女法官在宣判时对着被害人亲口道歉,说正义来得太晚,也让大家印象深刻。
  沈佩璇还是照常过她的日子──每天依旧上班、依旧开庭,依旧断人生死、论人是非,正常到她常常必须提醒自己,别把这一切当成太理所当然了,要懂得怀疑
  坐在办公室里阅读卷宗,顺手拿起一旁的文件夹“学姊,帮我送到收发室好不好?”
  立刻跳起来“没问题。”这段时间以来,沈佩璇难得开口说话,总是一个人闷着头工作,现在小璇愿意跟她说话,她当然说好。“小璇啊!”抬头“怎么了?”
  “你唉!算了。”本来想问,她真的都不接严士扬电话了吗?
  学姊李嘉蓉抱着文件夹开门走出办公室,立刻在走廊看见一个人──那人就是严士扬。“你”严士扬抿着嘴唇,看着那紧闭的大门“小璇她”
  “她在忙!”没好气说着。
  不过沈佩璇是真的在忙──自从唐荣案宣判后,她又投入另一个案子,另一个检察官起诉的案子。
  老实说,她真的觉得这种工作长久下来会减寿的。
  “”学姊继续没什么好气的说:“你到底要干嘛?现在唐荣的案子已经结束了,你已经成为大英雄了,干嘛还来找小璇?”
  苦笑“我哪是什么大英雄?小璇才是”
  看他这个样子,学姊不好意思继续指责“唉!其实这样说也不对啦!你们都辛苦了,处理这么棘手又麻烦的案子,最后终于可以成功将坏人定罪,你们都有功劳。”
  “我没有,都是小璇的功劳。”看着门,他不敢开门进去。
  这几天打了几次电话给小璇,她的语气都是公事公办哪有那么多公事好办?他们之间,只剩下公事了吗?
  小璇“小璇是不是不会原谅我了?”
  “原谅?我要是小璇,才不原谅你,你说话有多过分?竟然还质疑小璇私下跟被告律师见面!我说过了,小璇是最重视这种事的人,你这样质疑她,比杀了她还狠。”
  严士扬只觉得后悔不已,眼神里净是充满懊悔的痛苦,黯然的眼神说明了一切“我是真的真的很抱歉,我说错话了。”
  “你去跟小璇说啊!”“我说过,但是她”
  “她不原谅你?”
  摇头“她说她不在乎,没关系。”
  学姊点头“你完蛋了你!”
  只是想想,这男人到底知不知到自己要的是什么?小君的案子已经结束,坏人笃定会受到惩罚,现在问题换到他身上。
  学姊语气一转,叹息道:“阿扬,你知道吗?我那天跑去骂你,我自己也觉得不太对,你是个检察官,就算你不认识小君,碰到小君这样的受害人,以你的个性也会拚了;可你可以为了小君追寻正义,但你要弄清楚你对小君是什么感觉啊?”
  “我”
  “小璇的意思我懂,她不要你为难,或者说她一直觉得她介入了你跟小君之间,她宁可成全你跟小君;现在换你来告诉她,你到底是要谁?真该死!我最讨厌男人可以做选择可重要的是,你还是要选择啊!”选择,他怎么能选择?
  一开始,他根本想不到小君会回来,毕竟已经过了七、八年的光阴──在这段时间陪在他身边的人就是小璇,他已习惯了小璇,也接受了这个女人,甚至也向她告白了。
  但小君突然出现,带着满身的伤,一时间他根本无从他想,只想要救小君一把,保护她,帮她报仇。
  因此他没有办法顾及小璇甚至他还指责她
  现在,小璇已经不给他机会了
  “阿扬,小璇不像你想得那么冷静,她她常常躲起来哭,她的压力并不输给小君。你可以很直觉的为小君追求正义,小璇却必须顾虑到她是个法官;更何况你们三个之间也绝对不只是法官、检察官和被害人那么简单,她的压力也不小耶!”
  严士扬叹息,心里更痛。
  他到底该怎么办?小璇现在已经将他排除在外,不愿意再听他说,他们之间变成连朋友都不是。
  他不要这样小璇
  拍拍他的肩膀,学姊送文件去了──有些事只能靠自己想清楚,这男人这么聪明,一定能想清楚。
  小璇虽说她跟阿扬没什么,但谁都知道,她心里住着那个男人太久了,怎么可能没什么?
  严士扬站在门口不敢开门,心想自己这段时间给沈佩璇所带来的伤害,更或许他的心说也说不清。
  小君需要保护、需要抚慰,但他怀疑自己做不做得到?尤其是在他的心里留下小璇的影子之后。
  他怎么会这么混账啊?
  他不想要脚踏两条船,他从没想过;可他的迟疑却伤害了另一个女人。
  顿时,他没了开门的勇气、没有面对她的勇气──她说过她很平静,心里不再受影响。
  他怕打扰了她的平静,怕自己不知该往哪里转的心再度伤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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