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不知道,”郝天赋不假思索的就给出了回答,“爱是啥事儿是啥事儿!反正你们是警察,对我也做不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我就跟你们走,你们让我干啥我干啥,问我啥我说啥就得了呗,我才懒得去瞎猜乱琢磨呢!”
  杜鹃瞄了他一眼,发现郝天赋说这一番话的时候还真不是故意在装腔作势,整个人看起来的确是一点也不紧张,很放松的模样,一个欠了一屁股外债不得不东躲西藏的人,从方才到现在的种种表现,都让杜鹃不得不感慨,这人的心理素质还真的是挺不错的,至少比她的都好。
  郝天赋不光心理素质好,眼神也不错,一眼就看到了杜鹃方才扫了自己一眼,立刻注意力就从唐弘业那边转向了杜鹃,往前探了探身子,嬉皮笑脸的开口与杜鹃搭讪:“姐……不对……你有没有我大呀?我今年二十一,周岁!虚岁已经二十二了,你看着好像也没比我大,要是比我小,那你也别不高兴啊,那就是一个尊称而已。不过想一想我又觉得好像还是不太对,你都能当警察了,咋也得是上过大学的了吧?那不可能比我还小吧?除非你是传说中的天才!”
  杜鹃也不是一个特别喜欢和别人乱搭讪的人,所以听了郝天赋的这一番没话找话,便没有做出什么回应。
  郝天赋却也不在意,依旧自顾自的和杜鹃聊着:“姐,说真的啊,刚才哥一下子把我给勾住脖子那会儿,可把我吓一跳,还以为遇到什么麻烦了呢,但是一看到你,我都还没见着你拿的什么证件呢,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了,你猜为啥?我告诉你啊,因为我就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小姑娘能去当什么坏人的。你是不是你们公安局里头的那叫什么来着……警花,对,你是不是你们公安局里头的警花啊?我感觉应该是了吧?这要是搁我还没退学那功夫,就你这长相放我们学校里头那也是校花呀!不过姐你这么白白净净的,咋想着要当警察了呢?”
  杜鹃没吭声,唐弘业倒是一伸手把车里面的广播给打开了,电台里的音乐声一下子传了出来,他还顺手开大了音量,从后视镜里瞪了一眼郝天赋:“行了,不用担心没有声音车里面尴尬,你闭上嘴巴歇会儿吧,看你话那么多,还是不饿。”
  “饿饿饿,我是真饿,那我闭嘴,听歌儿!嘿嘿嘿!”郝天赋也听出来唐弘业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大愉快了,于是非常识趣的终于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不过他这个人好像真的不懂得要怎么保持安静,就只安静了那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就又跟着电台里播放的音乐哼唱起来,等到车子拐进公安局大门的时候,郝天赋已经被电台里的一档讲笑话的节目逗得前仰后合了。
  唐弘业表情古怪的看了一眼杜鹃,似乎是在问杜鹃,这个郝天赋到底是装傻充愣的高手,还是真的那么心大或者是缺心眼儿,被警察突然找上门来,竟然还能表现成这样,年纪轻轻就一副滚刀肉、滑泥鳅似的做派,这样的人唐弘业过去也没怎么遇到过。
  杜鹃有些无奈的对他笑了笑,这样的人她也是第一次遇到。
  郝天赋就好像是真的没心没肺一样,下了车跟着杜鹃和唐弘业上楼去的这一路上都是手插在衣兜里面,嘴里面还不清不楚的哼着方才在广播当中听到的歌曲,看那模样似乎来的并不是公安局,而真的是下馆子准备搓一顿似的。
  到了刑警队,落了座之后,这个没心没肺的主儿才开口对唐弘业笑嘻嘻的说:“哥,咱说话得算话啊,说好的管饭,不能到这儿来就变卦的啊!”
  “行,你不用担心,这事儿我们不抵赖,反正我们俩也没吃呢,咱一会儿边吃边聊,怎么样?没意见吧?”唐弘业对他点点头,“今天气温挺低,怪冷的,这样,咱们吃点热乎的,正好暖和暖和身子,你等着吧。”
  “欸!欸!好嘞!那我就不跟你们瞎客气了啊!”郝天赋眉开眼笑的点头。
  几分钟之后,他坐在桌旁,瞪着面前的那一碗冒着热气的泡面,一张脸拉得老长,好像苦瓜一样,不情不愿的拿起旁边的塑料叉子进去挑了挑。
  “哥,是不是抠门儿了一点儿?弄了半天,你们就招待我吃这个啊?”郝天赋老大不情愿的抱怨,“我在外面天天就吃这个,一看就没胃口,你刚才说的什么天冷吃点热乎乎的,我还以为起码不得给我弄个烙饼热汤小炒菜什么的呢,这家伙把我给期待的,结果弄了半天就这玩意儿!是不是有点儿欺负人啊?”
  “那我给你弄个两尺长的龙虾,碗口大的鲍鱼,再来点上等和牛,你觉得怎么样啊?是不是就不委屈了?”唐弘业没什么好气地瞪了郝天赋一眼,“你看看我们俩面前的是什么,是鱼翅啊?!不都是泡面么!那么嫌弃就别吃了,我通知那些着急找你的,看看有没有谁能带你吃个大餐什么的,你看好不好?”
  “别别别!吃!哪能不吃呢!泡都泡了,不吃那不是浪费粮食么,浪费粮食是最可耻的行为!”郝天赋一看唐弘业不高兴了,连忙改口,还非常狗腿子的狼吞虎咽吃了几口,以表达自己不挑嘴儿的诚意,就好像生怕唐弘业真的打电话通知别人似的。唐弘业所谓的着急找他的人可能是谁,郝天赋的心里面自然是有猜测的,他眼下最害怕的就是被那些人找到,哪敢跟唐弘业叫板。
  唐弘业瞪他一眼,也没再多说什么,大口大口的吃起自己的那一碗泡面来,他和杜鹃确实之前也是饿着肚子的,一般在这种情况下,能有碗热气腾腾的泡面填肚子就已经比干巴巴的饼干强很多了,没想到郝天赋这个“蹭吃蹭喝”的反倒在一边嫌东嫌西,挑三拣四,实在是让唐弘业忍不住有点火大。
  三个人把泡面都吃得差不多了,杜鹃把桌面上的东西清理干净,又帮郝天赋倒了一杯水,这才坐下来,准备直奔主题说点正经事。
  “你知道我们今天为什么找你来么?”唐弘业正襟危坐,开口问他。
  郝天赋笑嘻嘻的摇摇头:“哥,真不知道,不过多少能猜着一点儿,是不是跟我在外头欠了钱有关系?我呢之前开销大了一点儿,就在网上借了点钱,然后没按时还上,但是我真不是存心的,而且你说这帮人是咋想的呢?他们在外头借钱那事儿也不是什么特别规矩,居然还好意思找警察帮忙,真不要脸!”
  唐弘业和杜鹃对于郝天赋的价值观实在是没有兴趣去评价,杜鹃对他摇摇头:“不是因为你欠钱不还的那些事儿。我问你,咸伟伟这个人,你认识么?”
  “不会吧?不是谁把咸伟伟给怎么着了吧?”郝天赋一听到咸伟伟的名字,似乎有点紧张,二话不说就爽快的承认了自己和咸伟伟的关系,“咸伟伟我当然认识了!我不认识谁也得认识咸伟伟啊!她是我女朋友!怎么回事儿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你们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有人找她的麻烦来着?”
  “你先冷静一下……”杜鹃看他情绪有些激动,开口对他说。
  郝天赋却没有办法冷静下来,他一脸焦急的从椅子上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两只手攥着拳头压在桌沿上,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粗声大气的嚷道:“我郝天赋是个男人,一人做事一人当!那钱是我借的,一时半会儿还不上,要卸胳膊还是卸大腿的也冲我来!别去找我女朋友的麻烦!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忍心的!”
  “我们什么时候说咸伟伟因为你在外面欠债所以被人怎么着了?”唐弘业一拍桌子,示意他坐下,“我们找你来,是要和你了解一下她父亲的事情。”
  郝天赋嘴上嚷得凶,被唐弘业那么一拍桌子,吓了一跳,差一点腿一软就当场跌坐回去,还好手扶着桌边撑得住,等他听明白了唐弘业的意思之后,这才大松了一口气,不急不忙的坐下身,瘫在椅背上,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
  “我的妈呀,哥,你们下回有什么话就痛快一点说行不行?看着给我吓得汗都下来了!”郝天赋用手夸张的在自己的额头上抹了抹,好像是擦汗一样。
  “哟?一听说是咸伟伟的爸爸,你倒是一下子就放松下来了啊!”唐弘业一看郝天赋这个德行,感觉又好气又好笑,“你就不担心女朋友的爸爸有什么麻烦?”
  “不担心啊,”郝天赋在这个问题上倒是挺坦率的,直接摇了摇头,“咸伟伟她爸那个人,财大气粗又霸道不讲理,跟我也没有什么交情,不对,别说交情了,连好脸色都没怎么给过我,人家是在外面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大老板,我算是干什么的呀,我有啥好担心的!而且咸伟伟她爸不是早就跟她妈离婚了么,咸伟伟也是跟着她妈过日子的,她爸有啥麻烦也是他自己的事儿,跟咸伟伟没关系。”
  说完之后,他等了一会儿,似乎想要看一看唐弘业和杜鹃的反应,见他们两个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到底还是有点不太放心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哥,姐,你们俩能别跟我卖关子么?这事儿跟咸伟伟到底有没有什么关系?我最近自己一屁股的破事儿,也没办法联系咸伟伟,被你们这么一说,我怎么就觉得心里头那么不踏实呢!”
  “咸伟伟的父亲咸和玉死了。”杜鹃对他说。
  郝天赋挑了挑眉毛,露出了一个吃惊的表情,不过他整个人反而好像是松弛下来了许多似的,缓了缓,脸上又换上了痞痞的笑容,颇有些幸灾乐祸似的问:“他咋死的啊?不会是真的像咸伟伟说的那样,早晚得死在女人手里头吧?要真的是这样,那可就实在是太逗了!真的是得恭喜他才行啊!那个词儿咋说的来着?我念书少,一下子还有点儿想不起来……哦哦哦,对,死得其所!”
  第五十一章 故意破坏
  郝天赋说得眉飞色舞,满脸满眼的幸灾乐祸根本遮都遮不住,他本人好像也根本就没有想要掩饰一下的这种念头似的,只差没跳起来拍巴掌了。
  “我说,你女朋友的爸爸死了,你这么高兴干什么?”唐弘业问他。
  郝天赋回答的也是特别理直气壮:“我为啥不能高兴?他对我女朋友也不好,对我也不好,狗眼看人低,一天到晚明明不是什么好人,还总装什么假正经,换成是你们,你们能受得了他?我这个人啊,读书上学那会儿也不怎么用功,也不爱学习,但是我这个人性格还是非常直的啊,好就是好,坏就是坏,就算你没钱,人好我也照样说你好,再用钱,不地道也就是不地道,没有什么影响。”
  “是不是还得强调一句,有钱但是坚决不让你占便宜的有钱人更坏?”唐弘业对郝天赋这一番颇有些义正言辞的话根本就不买账,毫不留情的当场戳穿。
  郝天赋也不急不恼,被戳穿了就嘿嘿的讪笑,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还挺实诚的点了点头:“啊,是啊,那肯定是啊!那句话咋说的来着?又便宜不占王八蛋啊!那我跟咸伟伟在一起,我一个二十出头的小青年哈,连个赚钱多的工作都没有,念书念的也不咋样,手头能宽绰得了么!我都已经有一分钱给咸伟伟花一分钱,有一块钱就绝对不给她花九毛九了,你们说我是不是挺尽力挺付出的?那我作为一个穷人家的孩子,我都付出这么多,咸伟伟比我有钱多了,她多承担一点儿又怎么了么!以后这要是结婚过日子成了一家人,还分什么你的我的!”
  杜鹃忍不住睁大眼睛把面前这个比他们也小不了几岁的男青年好好的打量了一遍,原本她觉得郝天赋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混混,现在看来好像这个认知是存在一定偏颇的,郝天赋分明就不是普通小混混,一般人都不会把这么无耻的话说的如此大大方方,并且还理直气壮,毫不惭愧。
  “你过去是不是还求咸伟伟让她爸给你安排工作,让你学学经验,之后好投资给你,你拿钱去做生意来着?”唐弘业问。
  不同于之前每个问题爽快给出的肯定答复,这回郝天赋倒是难得的给出了一回否定的答案:“没有啊,我可没有让咸伟伟她爸给我出钱做过什么生意,也没指望人家肯教我什么经商之道的,我自己几斤几两,别人不知道我自己还不清楚么!我压根儿就不是那种做买卖的材料,别说咸伟伟她爸没那么傻,就算是真有那么傻,我也不敢让他投资给我啊!那钱到我手最后也得都亏进去!”
  只不过否认过了之后,他余下的内容听起来就又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我当初是跟咸伟伟说过,让她跟她爸好好商量商量,在他们家的公司里头给我安排一个比较清闲的工作,最好呢是事儿不多,钱也别太少的那种,这样我还有时间能陪咸伟伟出去玩儿,出去玩儿呢,我也能光明正大的花自己的钱带女朋友看电影吃饭打游戏机,多好啊!结果她爸那个臭不要脸的,咸伟伟求了他多少次他都不答应,后来还一生气把咸伟伟的零花钱都给断了,要不是他这么不要脸,我现在能这么惨么?要不是他断咸伟伟的零花钱,我至于在外面借了那么一屁股的钱,到现在还不上,被人追着到处躲,就怕卸胳膊卸大腿?!”郝天赋满腹委屈的控诉着咸和玉的“恶行”,咬牙启齿很生气的模样。
  “你这话说的还挺有意思,工作清闲,工资还不能太低,有这么美的事儿,人家凭什么要便宜你啊?你还挺委屈的!”唐弘业听着感觉好气又好笑。
  郝天赋把眼睛一瞪:“怎么就不委屈!我都委屈死了!这事儿放别人身上,那肯定不能随便被人占便宜啊,但是我能一样么?我是谁?我是咸伟伟的男朋友!他闺女的男朋友!他给我安排那么一个工作,给我钱,我的钱最后是花在谁身上的?这还用问么!当然是咸伟伟了!所以说这根本就是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弥补一下之前亏钱了咸伟伟的父爱,给他的机会!结果他还不珍惜,好像我想要算计他点儿什么似的,实际上咸伟伟平时开销多大他心里还能没有点数儿么?这么好的一个给女儿一个人情的机会,钱在我手里转一圈还都能花到他闺女身上,里子面子都是他得着,这么划算的事儿居然不答应,我看他压根儿就是不想给咸伟伟付出什么,后来不是还骂咸伟伟么,说要跟他后找的小老婆再生一个,把咸伟伟气得跟我好一顿哭啊,我还得安慰她,说看你爸那岁数,吹去吧!他……”
  唐弘业咳了两声,打断了郝天赋接下来想说的话。
  郝天赋回过神来,瞄了一眼杜鹃,嘿嘿一笑:“哎呀,不好意思啊姐,忘了你在这儿了,差一点就把话给说下道了,你可别不好意思啊,说实在的,咱们几个谁都不是小孩儿了,有些话也没啥不好意思说,不好意思听的。咸伟伟她爸都多大岁数了,奔五十了都快,找对象找个二十多岁的,他敢说他没惦记着跟小老婆再生一个,尤其是再生个什么传宗接代的儿子么?要是让这老不正经的真生了个儿子出来,咸伟伟可就真的是哭都找不到调儿!她爸这还嫌她不争气不省心什么什么的呢,真要是还有个小的,肯定一脚把她跟她妈都蹬开。”
  “你还挺关心咸伟伟的个人利益的。”杜鹃说。
  “那是当然了,我跟她,我们俩那可是一条线上面的蚂蚱啊,我不关心她的事儿还能关心谁的事儿,回头她有钱了,我不也跟着借光过好日子么。”郝天赋仍旧是理直气壮的说着明明听起来就不对的话。
  “要是按你这么说,咸伟伟肯定特别恨她爸爸对吧?”
  “那倒也不是,你们不了解咸伟伟那个人,她啊,没啥心眼儿,就是爹妈离婚之前日子过的太舒坦了,所以有点儿惯坏了,其实人好着呢,心软,”郝天赋摆摆手,“而且她特别好哄,真的,甭管你把她惹成什么样,生了多大的气,只要你给她买点礼物,两件衣服一条项链什么乱七八糟的,再吃顿饭,说几句好听的,她保准儿就把之前跟你因为什么事儿闹的不高兴都能给忘干净。”
  “说白了,就是拿钱拿东西哄才能哄得好喽?”唐弘业听明白了。
  郝天赋咧嘴笑着点点头:“这是不假,那小丫头啥都好,就是太能花钱,太爱花钱了,今天要买这个明天要买那个,养她我看保不齐比养个大熊猫还贵呢!”
  “那要是这么说,你自己这个经济水平,都欠了一屁股债了,还要跟咸伟伟在一起,是不是有点太自不量力了?”杜鹃问他。
  “那也不是啊,我俩一起的时候不也不是都我来负担么,而且了咸伟伟她自己爱花钱能花钱,但是她也会享受啊,跟她在一起过的那都是舒坦的日子,舒坦的日子给谁过谁还能不喜欢咋的!唯一的问题就是费钱,确实费钱……”郝天赋耸耸肩,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就想起了一件事,“这回她爸一死,也没有提前生出个儿子来,那她爸的钱是不是就是她的钱啦?那她是不是就可以拿钱把我们俩之前外头欠的钱都给还上了?欸,这样的话我还躲什么啊躲!”
  郝天赋这小算盘打得响,自己还挺开心的,只差没有笑出声来了。
  唐弘业也没跟他客气,一盆冷水就浇了下去:“你先别高兴那么早,首先咸和玉的财产得等到案子有了结论之后才能处理,其次他的钱也不都是咸伟伟的,还有一半是他现在的老婆的,咸伟伟只能得到也就一半吧,并且这也不可能都是现金,到时候涉及到很多的过户更名之类的,也需要不少时间,也不知道你在外面的债主能不能肯等你那么久啊。”
  “他们要是肯等我那么久,我不就不用这么东躲西藏的了么……”郝天赋嘟囔了一句,一看自己把这好事给想早了,忍不住有点懊恼,“那我不是白高兴了么?等她终于能有钱拿出来还债了,我保不齐都被人剁成肉馅包包子喂狗了!”
  说完之后,他就一个人闷闷的生气不吭声了,从表情上看的确很像是在生闷气,但是如果仔细留意,不难看出来他虽然垂着眼皮,眼珠子确实活泛得很,在眼框里面轱辘轱辘的乱转,很明显是在琢磨什么事情,打着什么主意的。
  唐弘业想要开口说话,杜鹃在一旁用手指在他的手背上轻轻点了一下,唐弘业便当即闭上了嘴巴,什么也不说,安安静静的等着。
  杜鹃的这个动作也算是他们两个人之间非常熟悉的一个小动作了,过去很多年来,因为两家关系一直相处的挺不错,两个人也一直是同学同班,双方父母凑在一起的时候,难免就会聊起孩子的话题,有些时候唐爸爸唐妈妈就会夸奖杜鹃各方面的优秀表现,顺便恨铁不成钢的教育唐弘业几句,唐弘业经常会绷不住的直接就开口反驳,结果可想而知,十有八九是把唐爸唐妈原本随口一说就过去了的事儿,变成了一场名副其实的批判大会,把唐弘业说的灰头土脸的。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杜鹃就有了这样的一个小动作,她总能发现唐弘业快要绷不住开口的瞬间,然后不着痕迹的点他一下,制止他开口争辩的意图,然后再找个什么由子说上一些唐弘业在外面比较优秀受欢迎的事迹,基本上就能把唐爸唐妈听得喜滋滋的,批判大会也就不着痕迹的变成了两家的“胡吹互捧”。
  唐弘业几次之后也就养成了一种习惯,只要杜鹃这样暗示自己,自己就直观乖乖闭嘴就可以了,反正肯定是没有坏处的。
  而两个人好像在此之前很久都没有过这种充满默契和熟稔的小动作了,唐弘业被杜鹃点了那么一下之后,莫名的觉得心情好像更加开朗了一些。
  嘴上说着什么保持距离,十几年积累下的熟悉和默契还是会在不经意间就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又把两个人的距离重新往回拉上一截儿。
  唐弘业不吭声了,杜鹃也不说话,郝天赋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猛地抬起头来,就好像是突然之间才意识到了什么事情一样,脸上方才一直以来的那种滑头相不见了,变成了又羞又恼的愤怒。
  “我才想明白一件事啊!”他瞪着对面的两个人,“我说怎么那么好心呢,大老远的把我给找出来,结果就跑公安局让我吃一碗破泡面!我女朋友死了个爹,你们别找她说,找我说是几个意思啊?还问我是不是找咸伟伟她爸要钱做生意,让他给我安排工作什么的……我这脑袋也真的是够迟钝的!敢情你们这是怀疑我啊!你们觉得我是坏人是不是?看我年纪小,就觉得我好欺负啊?!你们也太过分,太欺负人了!我要被你们给活活气死了!”
  他的声音一句比一句更响亮,从最初的正常说话音量,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几乎是嚷出来的,一边说还一边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嘴里嚷嚷着,眼睛却是朝周围不停的东瞄一眼西瞄一眼,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
  “郝天赋!你干什么?!坐下好好说话!”唐弘业一看他这样,也站起身来。
  杜鹃跟着站起身,皱着眉头看着郝天赋。
  郝天赋的眼睛瞄了一圈,好像忽然之间做了什么决定似的,他深吸了一口气,一伸手扯过办公桌上面的电脑显示器,高高的举过头顶,显示器的连接线都被他给扯得松脱了,就连旁边的笔筒也被掀翻,里面的笔稀里哗啦的撒了一桌子一地。
  “气死我啦!”郝天赋大喊了一声,然后一使劲儿,把显示器摔在了桌旁的地面上。
  第五十二章 自有安排
  显示器砰的一声摔在地上,郝天赋好像还不解气似的又跳上去踩了一脚,显示器的屏幕顿时就碎得一塌糊涂,惨不忍睹。
  杜鹃着实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吓了一大跳,她原本只是想要留意一下,看看那个眼珠子叽里咕噜乱转的郝天赋到底打得上什么鬼主意,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家伙自己琢磨了半天,竟然弄出来这么大的响动。
  唐弘业下意识的伸手把杜鹃给扯到了自己的身后,生怕郝天赋砸完了电脑中显示器之后又有什么其他冲动的举动,同时也做好了准备要强行控制郝天赋行动的心理准备,就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出手了。
  谁知道在这样的一个时候,郝天赋却好像忽然又冷静下来了似的,他低头看了看地上那个已经彻底报废掉的电脑电视器,喘了几口粗气,好像是在盘算着什么,眼睛四处张望了一圈,视线落在桌上唐弘业的手机上头,不过他很快就移开了视线,瞄向了一旁桌上的电话座机,又是猛地扑了过去,想要抓起那一部座机来砸碎,还好这一次唐弘业早有心理准备,动作比郝天赋还快一步,按住了座机,但还是不可避免的被郝天赋抓走了听筒,就像对待电脑显示器一样,重重的摔在地上然后用脚使劲儿的踩碎,狠狠跺了几脚才罢休。
  在他狠命的跺地上的电话听筒的时候,唐弘业对郝天赋的防备情绪反而比方才淡了不少,姿态上也没有那么戒备了,而且有些困惑的看着他。
  把听筒踩碎了之后,郝天赋也有些气喘吁吁,不知道是因为真的把自己累着了,还是因为情绪上多少有些紧张,他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喘了一会儿,又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问站在一旁的唐弘业和杜鹃:“这电话听筒都被我弄坏了,是不是就基本上算是整个都坏了?你们公安局那个显示器,看着就旧了吧唧的,应该也不是多贵的东西吧?这俩加一起,能有两三千?是不是也就顶多那个样子了?你们现在生气不?是不是觉得可生气了?”
  他这么一说,被唐弘业挡在身后的杜鹃眉头都皱起来了,她实在是搞不懂,郝天赋现在这唱的是哪一出,如果不是先前他的状态和表达都还正常,搞不好现在杜鹃已经要下意识的把这个人看成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疯子了。
  唐弘业倒是没有她这样的困扰,这会儿他原本紧紧皱着的眉头早就已经松开来,换成了一种看猴儿戏一样的表情,打量了郝天赋半天,才开口回应他:“可能用不上,我们局里这电脑显示器都是快退休的年纪了,值不了几个钱,这电话座机就更不值钱了,两个加一起两三千肯定不够,一千出头就不错了。要不然你考虑考虑,把下头那个电脑主机箱给砸了怎么样?那个可贵。”
  杜鹃诧异的看了一眼唐弘业,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陪着郝天赋一起发疯,这郝天赋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了,要是真的采纳了唐弘业的这个建议,照着他说的做了,他们队里还得平白无故损坏一台电脑主机箱,而且这里面的责任,郝天赋就算是占主要的,唐弘业这个在一旁帮忙支招的人也同样难辞其咎。
  郝天赋还当真把视线移向了电脑主机箱,不过也就逗留了那么两三秒钟,他就果断的摇了摇头,嘴里面嘟嘟囔囔的说:“不行不行……这玩意儿从外观上也看不出来个贵贱来,万一不小心超了……那我不得进去啊……”
  “呵呵,你还真的是打的这个主意!”唐弘业一听他这话心里就更加确定了。
  郝天赋猛地回过神来,先是一愣,然后就冲唐弘业咧嘴干笑起来。
  杜鹃如果说原本还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现在听了他们两个人的对话,心里也明白过来了,这个郝天赋,摆明了是之前打着算盘,以为咸和玉这么一死,咸伟伟立刻就能够拿到属于她的巨额遗产,这样一来,他们两个人在外面的那些小小外债就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分分钟就可以被解决掉,结果没曾想这中间还有那么多的流程需要走,一时半会儿不可能用来解决眼前的债务问题,而外面那些到处找他追债的人却不可能等上那么久。
  今天他能够被警察给找到,就意味着没准儿什么时候,就会有别人也找上门来,到时候可能就不会像是这一次一样的待遇了,万一真的遇到那种说到做到,非要“卸胳膊卸大腿”的,等到咸伟伟的钱拿到了手,能够用来还债,郝天赋的胳膊大腿却也是不可能再被原封不动的装回去。
  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要怎么做才能够最大程度的保全自己呢?
  很显然,公安局就是一个非常好的避风港,虽然按照绝大多数人的观念来看,在公安局里破坏公物,并且因此而接受处理,这很显然是不明智的,但是对于一个过去就一直劣迹斑斑并且没有任何固定工作的人来说,似乎也并不会给他带来特别大的损失,反而是对人身安全的一种保障。毕竟在公安局里,他做了多大的错事,就承担多大的责任,没有人会额外的去卸他任何的零部件。
  一看自己已经被识破了,郝天赋也不恼火,讪笑了一会儿就又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开了口:“行啊,我也想明白了,显示器不值钱就不值钱吧,反正再不值钱,这也是你们公安局里头的东西,我在公安局砸了一个电脑显示器,跟在外面小饭店里头肯定性质它就不完全一样!我估计也够关我十天八天了吧?”
  “十天八天之后呢?你出去之后怎么应对?”唐弘业问他。
  郝天赋倒也表现的足够坦率,他一派轻松的摊了摊手:“到时候估计就没有什么需要我应对的了!有这么多天的功夫,咸伟伟肯定能想到办法搞到钱,就算不能帮我们俩把外面的债全都给清了,至少也能还一部分,这么说吧,但凡我能还上一部分,那帮人也不会再嚷嚷着要卸胳膊卸大腿的了,他们巴不得我细水长流的慢慢还,好让他们的利息一个劲儿的往上翻呢!等到咸伟伟她爸给她的遗产都到手了,我俩再一口气把钱都还上,到时候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你怎么就那么有信心咸伟伟会在这段时间内搞定这件事呢?你们两个最近一段时间还经常有联系么?”杜鹃开口问郝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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