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由于戚以沫是新人,吴导不放心他的演技,让他在旁边观摩了两场,才拿出剧本,让他挑一段有把握的试试。戚以沫接过剧本,还没翻开,就被田辰按住了手。
“这还用看吗?肯定选那段冲突戏啊!司愔可是高材生,不难怎么凸显他的水准?”
冲突戏?戚以沫了然,原来下马威在这里。
田辰所指的冲突戏是全剧的高|潮。在这段剧情中,主角因为跟班惹事,给人打破了头,送进医院。跟班来探望,却被人打了一顿拦在门外,跪地发誓要从良。
“有问题吗?”田辰兴奋地浑身颤抖,迫切渴望欣赏戚以沫屈辱的表情。
然而他注定要失望了。
戚以沫抬起下巴,无畏地与田辰对视,清润的眼眸甚至带着一点恬淡的笑意:“当然……没问题。”
“action——”
“你居然还有脸来?滚出去!”
“老大住院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为你收拾烂摊子,他怎么会被人打破头!”
“滚出去!”
有人揪住他的衣领,狠狠将他掼在地上,“碰”的一声响。
然而戚以沫毫不反抗,浓烈的自责快把他吞没,身体越是痛楚,心灵越是自虐般的快慰。
直到众人收了拳脚,他才摇摇欲坠地站起来,手背揩去嘴角的鲜血,一番话说得无比平静。
“你们打也打了,气也出了,该让我进去了。”
按剧本,龙套a要严加阻拦,可他才说了个你字,戚以沫就睨了过来——双眸隐隐泛着血色,目光说不出的凶狠乖戾。莫名的压迫感排山倒海,那人一下卡了壳,你了半天,眼睁睁看着戚以沫冲进门。
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被机器忠实的记录下来,反馈进导演面前的pc终端。
吕森摸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了片刻:“司愔以前演过戏?”
副导演翻着他的档案:“没有,他是写歌的。”
吕森喃喃道:“那不应该啊……”
新人通常会犯一个错误——与摄像机相背,或走出摄像机的拍摄范围。电视剧与电影不同,它只有一台摄像机,所以对演员的走位有很高的的要求。
但戚以沫没有。
他每一个走位都恰到好处,一直处在镜头的最中心。
人多偶然会被挡住脸,他就通过其他办法——例如露出一小截隐忍的下巴线条,或者一只蜷曲着的死死扣住地面的手。
抢焦点的同时,适当的留白,给人以想象的空间。
这绝对不是一个新人能做到的。
吕森满腹狐疑,继续凝神于眼前屏幕上。
剧情进展到了戚以沫跪在田辰饰演的老大床前道歉的一幕。
编剧写剧本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回头再看,他在这一幕里塑造的跟班挺孬的。男子汉大丈夫,跪天跪地跪父母,哪有小弟会因为害老大受伤了就跪下来的道理?
可是看了戚以沫的演绎,他突然回忆起了当初自己想表达的东西——情义。
戚以沫跪在田辰床边,眉眼间承载不住的悔恨,压低了他的头颅。
田辰抬眼,就能看见他低到尘埃里的模样,心里泛起扭曲的快意,埋在被子里的嘴角更是得意的弯起。
他没有发现,剧组里其他人感触的表情。
众人眼中的戚以沫,没有田辰想象中那么卑贱,低声下气。
而是宛如桀骜不驯的猎豹,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在征服者面前宣誓效忠。跪,只是一种姿势,跟站着没什么两样。这场神圣的仪式,在戚以沫半侧过脸来的时候终结。
“拉近镜头。”
吕森吩咐道。
背光的面容模糊不清,阳光从侧面撒过来,沿着他半阖的眼,勾勒一条细细的金线。浓郁的阴影里,那眼眸缓缓睁开,敛住光,令人惊心的剔透。
那剔透最终划出一道闪亮的弧线,在雪白的床单上洇开一团。
沉默了大概一分钟,有掌声响了起来。
稀稀落落。
不过很快,更多的人加入了队伍,掌声越来越热烈,夹杂着几声口哨。
吕森也顾不上看田辰的表情了,在一旁拍大腿,“这一幕多剪一份给我,值得珍藏,值得珍藏啊!”
戚以沫微醺了脸。
吕导问:“这你第一次拍戏?”
“我之前参加过吴导的试镜,拍戏倒是第一次。”这辈子第一次。
“不像。”戚以沫一直在跟随摄像机的转动小幅度的调整自己的身体角度,务必将想传递给观众的东西毫无阻碍的呈现,比起一线演员也不逞多让……可是这个年纪,一线?吕森把这不靠谱的想法压回心底,看了看剧本:“我看你状态不错,要不把之前的镜头补全?”
“行啊。”
戚以沫表现出乎意料的精彩,全程亮点不断,基本一次就过。偶尔卡ng,也是和戚以沫配戏的角色失误。
吕森一口气拍了七八场,浑身舒畅。
这种一气呵成的畅快感,只有几年前和天王金海合作时才体验过。他现在是怎么看戚以沫怎么满意,但碍于田辰在场,不好说什么,好不容易等到贺文池开车来接小情人,他连忙凑到戚以沫身边。
话还没说上两句,就见贺文池骚包的跑车轰一声在距离他们不到十厘米的地方停下。
“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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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爆菊君你的粗长请收下!ps: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明天让小攻正式出来溜个弯
☆、疑心
田辰脸颊上浮着两片兴奋的红晕,笑成一朵向日葵,朝戚以沫大力招手:“上来呀!文池难得有空,请我吃法国大餐,大家一起嘛?”
戚以沫还没拒绝,田辰就从里面打开了后座门,“快点快点,人家快饿死了啦。”
他撒娇似的拖长了语调,直听得戚以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们耽搁太久,坐在驾驶位的贺文池有些不耐烦了,重重按了下喇叭。
“矫情什么?”
拍戏是件技术活儿,体力与精神消耗极大,戚以沫的每一块骨头都在哀嚎着要休息,如果给他一张床,他会在一分钟内睡熟。
累得眼前发黑,还得应付一脸嫌恶的贺文池,边上坐着不怀好意的田辰,戚以沫顿时头大。懒得跟两人虚与委蛇,他直白道:“感谢二位的好意,可我今晚有其他约会,不能跟你们去了。祝两位用餐愉快,再见。”
田辰故作吃惊:“原来司愔你有人了?”
对田辰的断章取义,戚以沫懒得辩解,敷衍地点点头。恰巧关扬打来电话说他在门口了,问下一步往哪里拐?戚以沫让他在原地等着,他马上出来。
收了线,只见田辰看着他仿佛家长看着误入歧途的孩子:“打电话来的是关扬?你们在一起了?”
“这是我的隐私,无可奉告。”
田辰捂住嘴,往贺文池的方向让了让,用一种受了惊吓的小兔子般的神情望着戚以沫道:“你别凶嘛,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关心你。我挺喜欢你的,虽然我们爱上了同一个人,但这并不影响我们成为朋友啊……”
戚以沫连叹气的冲动都没有了,无力地摆摆手,“再见。”
贺文池猛踩油门,反光镜擦过戚以沫身侧,将他带了个趔跌。
田辰从后视镜看到这一幕,眼底闪过冷光。左手附上贺文池抓着方向盘的手,摩挲两下,身子恍若无骨的偎在他肩上:“文池,你好像不开心?”
贺文池抽出手,打开cd,动感十足的摇滚自扬声器中响起,魅惑的男声忽高忽低,变幻莫测,每一个颤音都像一道电流窜过身体,激起皮肤大片的战栗。
田辰微垂下眼睛,这首歌是林泉最新发行的专辑主打曲《hero》,贺文池特别喜欢。有次两人滚床单,贺文池的手机响了,铃声就是这首歌。当时贺文池一下就射了,随即跟打了鸡血一样,把他按在床上再次进入,两人从深夜折腾到黎明,导致他第二天都不能下地。后来他发现,林泉就是贺文池的感情催化剂,让他热情,也让他冷静。
现在他在为谁摇摆不定?
“文池,我永远在你身边。”宣誓般郑重的抛出这句话,田辰主动吻上贺文池侧脸。
有别人也没关系,他早晚会处理掉的。
你是我的,谁瓜分了你的注意力,谁就是我的死敌。
*
送走欲言又止的吕森,戚以沫查看伤势,手掌擦破了皮,血丝渗出来。他随意捡了瓶没喝完的矿泉水,冲去灰尘血迹。想起关扬还在外面等他,便甩着湿哒哒的手往外走。坐上车没一会儿,腰有点疼,掀开衣服一看,青了一大块。
关扬抽空瞧了一眼,登时变身点燃的炮仗,“靠,谁欺负你了?说出来,我削不死他!”
戚以沫不想把事情闹大,淡淡道:“不小心在台阶上磕了一下,没事,回去抹点药酒就好了。”
关扬一百个不相信,奈何戚以沫嘴巴比蚌壳还紧,他见实在撬不出什么来,妥协道:“如果有人欺负你,一定要跟我说,不要一个人硬扛。”
“我会的。”
“你会个屁!不行……我还是不放心你一个人留在这儿。”
戚以沫敏感道:“你要出门?”
不自在的神色一闪而过,关扬打个哈哈:“是啊,大魔王不知道抽什么风,偏要我和他去r市出差……话说这次专访的对象忒难搞定,报社这边争取了半年才松口。”
“哪家企业面子这么大?”
《天朝日报》的权威不容置疑,尤其关扬呆的金融版块。曾有人戏言:“如果有一天我在金融版上出现——哪怕只有一行字,我家后二十代妥妥的不用奋斗了。”该版面寸字寸金之说,绝对不夸张,有幸露脸的企业,无不是该行业的领头人物,地位卓然自不必说。同时,它也代表国家对该企业的认可,是无上的光荣。
旁人莫不是削尖了脑袋往上凑,居然有人不配合?戚以沫不免好奇。
“还能有谁,f.r集团呗!比它资历老的海了去了,没见谁这么爱摆谱的。”
f.r集团,一家多元化上市公司集团,涉及酒店、娱乐、房地产、金融、饮食在内的十三个产业,资金力量雄厚。旗下英华娱乐建立不过三十年,就隐有和内地娱乐圈成立之初创建的老牌娱乐公司聚星分庭抗礼之势,是时下最具神秘色彩的集团之一。
戚以沫搁在大腿两侧的手倏然握紧,指节微微泛白。
关扬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径自道:“f.r的老董事长低调,关于f.r的新闻少得可怜,远远不能满足咱平头老百姓的好奇心。去年他离世,一帮股东上蹿下跳闹易主,让媒体钻了空子爆出不少内|幕,闹得满城风雨。直到他儿子上位才把事情压下去。
这个少董低调程度比其老子有过之而无不及,内部消息封锁的有如铁桶,现在市面上关于f.r的消息大多是媒体捕风捉影,所以我们这期专访,销量少说也能达到这个数……”
黄灯。
关扬踩下刹车,眼看一群行人抢着最后几秒狂奔过马路:“我电脑里还有几张当时的照片,那场面……整个一美国大片。拿给你看看?”
“不用了。”戚以沫深深吸了一口气,自嘲一笑,他就是当事人之一,有什么是他不清楚的呢?
时隔一年,往事仍历历在目,所有细节明晰可辨,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对方暧昧游移的态度,经常性的走神,变本加厉带着补偿性质的百依百顺,在那一夜,真相毫无保留的呈现在他眼前——梵洺在用他做饵,引背后觊觎f.r的幕后黑手出洞。
这件事还是梵洺的特助云图见他被蒙在鼓里实在可怜,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不小心说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