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

  泽泻临行前道:“我记忆中的历史与我所见,已大不相同。真没想到能遇到你……真想看看你将来能变做什么样!”
  沈如是哽咽了一下答他:“还能什么样?不过行医,救人,做自己而已。”
  泽泻一怔后大笑。那如同透明鬼魂一样的男宝宝形象,就突然炸裂开来,消散在眼前了。
  沈如是用西边学来的画法,画了幅泽泻的外貌。在城外找块地埋了。权作衣冠冢。空自站了半日,居然有天大地大不知何处可安此身的念头。
  她站在那荒田陇头发呆,也不知谁家娶亲红毡轿,迤逦而过,吹拉弹唱,热闹极了。沈如是怅惘着看那轿子走远,心中突然一动。若是当年没有变故,只怕自己……
  罢了——选择这事情,从来没有两全其美的道理!
  沈如是决不会后悔学医行游长见识,那也不必羡慕人家夫妻春深鹊桥好……好吧,还是羡慕的。看那同龄的花树之下鸳鸯双飞蝶相恋,看自己孤零零江畔一只雁。
  沈如是多年来盼着找父母,难道真不知一场水患冲散几万人,想从中打听,实在太难?可终究心理存了这念头,因为想到父母,就觉得自己似乎还是有根儿的人。
  沈如是感怀之下顺脚乱走,也不知怎么竟走到了石桥上。
  …………
  乾清宫里,气氛静的有点诡异。
  顾太监从外面进来,临进门前轻声问站在门口的手下:“现在是什么情况?”
  那小太监相貌机灵,叉了个礼,也轻声答:“太子爷方才来了……”
  顾太监忍不住“哦”了一声,面有疑问之意。
  那小太监继续道:“同张大学士一起……大约一盏茶的功夫。”
  顾太监点点头。这就对了。自从万岁爷去毓庆宫里那天……这对父子一个月来都有点小别扭。其实整个宫里的气氛都透着说不出的古怪。若不是那人已走,只怕真有人做出点什么事儿来。
  按说风流之事本也平常,何况是主子爷这样的地位。只不过这事情里那人先前是朝廷命官,又是时常来宫里的太医。实在由不得人不多想: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
  沈如是在桥上衣带当风了一会儿,只觉得浑身吹得冷飕飕。春末的天气也不见得不冷。小风儿一阵阵的,沈如是吹得连打了俩喷嚏,真是什么感慨都没了。缩着袖子就往城里钻。赶紧找个地方下榻是正经!
  遥遥看见客栈门了,沈如是正打算跑过去。突然身上被人一拍。扭头,是个不怎么认识的牛高马大的壮年汉子。说话瓮声瓮气的:“我们老爷找你!”
  沈如是随着他的手,诧异的回头看。对面酒楼酒旗下,有人站在那里看着她笑。
  沈如是身子一抖,脸上现出欢喜来:居然还真是个故人!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有不少姑娘谈到cp问题,某花在这里说一说自己的想法:
  第一个问题是:为什么cp是玄烨?
  嗯……因为满清十二帝里,某花最喜欢这一位。综合素质来说,雄才大略,各方面都比较出色。所以最一开始设定的男主就是他。姑娘们可以翻第一卷……此人比较突兀的露了个小脸儿。那个不是背景介绍,也不是某花凑字数,是男主待遇了……
  第二个问题是:为什么男主女主的年龄差距这么大?
  某花当时是从两个方面考虑的。
  一个是因为强国路线那条线索的设定了。时间更早的话玄烨没掌权,然后打三藩安定内政。能够精力充足搞改革其实只有这么几年,更早更晚都不成。而作为现代人的观点看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感觉也不是特别老。这一点同样是某花忽略了。开始写才发现这相当于年龄差距二十多岁。嗯,确实有点大了。
  第二个是后来想起历史上著名美女。四大美女的老公(某些人是老公之一)遇见她们的时候真不比这个年龄年轻。成功男人一般都不怎么青涩,美女都嫁给老棺材瓢子了,这真是让咱们很扼腕的问题。上一次被姑娘们和某花家的编编提醒,某花认真考虑过是否换男主的。后来觉得还是更喜欢这位,于是坚持下来了……
  多谢大家看我啰嗦。今晚还有一更,大概会比较晚。祝大家阅读愉快:)
  ☆、135话别来沧海事
  那人是谁?
  那人是三年前和沈如是一起离开太仓的李家小哥儿。换个人,隔了这么久沈如是还不一定能认识。可是李家对她有恩,在京城却没找到,她心里始终记挂着。这会儿一见顿时欢喜。
  沈如是跟着那大汉过去,张了张嘴,正不知如何开口。那人却先说话了:
  “可是沈大夫,沈贤弟?”
  沈如是连连点头:“李大哥,你居然这么大了……”
  这话说出口,才觉得不妥。李家哥儿一愣,就大笑起来:“沈贤弟说话还是这么有趣……快请进来,咱兄弟两个好好谈谈。”
  沈如是不好意思地也笑了。跟在后面,心中很是激动。见到故人,似乎眼前这一草一木,也立刻活了过来。
  …………
  “我第一次没考上。”李家小哥抓了抓头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起三年前的事儿来。
  两人此时坐在客栈院子里的石凳上,特别风清月朗特别才高八斗的感觉——每人手上弄了个茶杯。再加个棋盘那简直就是仙风道骨了。
  棋盘……不,小二来了,端了个托盘儿:“来嘞!前街马家的鸡爪子,侯家的瓜子儿,许家的臭豆腐,陈家的煨猪蹄儿!
  沈如是和李家小哥同时盯上那鸡爪子了。俩人筷子一碰,对了下眼,都觉得不好意思。
  多年没见的生疏,似乎在这一眼之中,消了大半。沈如是抓了个猪蹄儿啃,抓手巾擦擦爪子,嘿嘿一笑:
  “李大哥今年高中?恭喜恭喜——我听见你家长随叫你‘老爷’了!”
  李家小哥腼腆脸一红,似有些不好意思:“侥幸侥幸……我不是三年前没考中么?我娘就给我找了媳妇啦。京城里花费太大,我一边读书,一边给人家做西席。东翁家有不少书看,东翁娘子对我媳妇也挺照顾。前年生了个娃。今年还考上了。真是多谢他老人家帮衬了。”
  沈如是半是叹半是喜:“府上是积善人家……”她迟疑了一下,又问:“不知道老夫人和老爷可还好?”
  李家小哥脸上带出个酒窝儿来,边笑边点头:“劳烦贤弟记挂着。都好!我家在京郊置了几亩地,虽然不多,可产息也足够一家人嚼用了。我爹娘都在京里。这次因为我考中了,离上任还有段时日,便让我回乡来告诉祖宗一声!”
  他迟疑了一下,突然想起一事来。便问沈如是道:“你可记得我们当时出行时那两个搭船的客人?对了,沈大夫似乎还给他家小公子治面瘫的……那两个人!”他放轻了声音,左右看看:“……我后日才知道,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呢!”
  沈如是苦笑点头。如何能忘!却也不好说许多。只勉强道:“竟然如此!”
  …………
  李家小哥兴致勃勃回忆了一通那日江上遇水匪,又遇风浪。见沈如是有些意兴阑珊,便是一笑:“瞧我,尽说自己了。沈贤弟这些年可好?医术当是大进了!”
  原来,沈如是虽是太子带回京城。可是出海两年。了解她情况的人并不许多。李家小哥在京城也听说过“沈太医”的隐约情况,却并不知道,那人就是这眼前人。
  沈如是回想自己这三年,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说。抬头想了会儿自己的医术,摇头:“差得还多呢!我也到京城了……真见过好大夫了。可惜有眼无珠没学到太多……”她想起临走前那乌龙事儿,又加了一句:“学艺不精呐!”
  李家小哥儿笑道:“沈大夫何必太谦。当年你十岁年纪就是太仓有名的小医生了……”他又想起一事:“沈太医可曾娶亲?”
  沈如是呛得一咳嗽,立刻想起当年马车上李夫人拉着自己介绍她家里那陪嫁几顷地的侄女儿了。忙不迭的点头:“已经有了,有了……”
  李家小哥儿大约真有这做媒的念头,闻说了就有点怏怏。随口问道:“不知是谁家千金?”
  沈如是头脑里一闪而过的先是西雅诺,再是林庭,最后定格在某光头上。她突然就萌生了某种恶趣味,便回答道:“贱内……咳!身形壮硕……”
  李家小哥儿以为“沈贤弟”这是略有不满,连忙安慰:“……好生养就行。”
  沈如是接连咳嗽几声,脸都红了,几乎憋不住笑:“……正是,正是。兄长好见识……”
  看见对方眼神诧异,难免又强忍着解释道:“这几日风寒,风寒,不当心咳嗽……”
  李家小哥这才释然点头。
  …………
  两人说了些乱七八糟。
  李家小哥儿又想起个新鲜事儿来:“对了,贤弟还记得当时搭船的那个算命的家伙么?也在京城哩!好像和八皇子关系极好。”
  沈如是好久没听见罗德的消息。顿时关注。听到了“皇子”,又皱眉。想起她自己和那两位皇子交往中了解的情况,似乎皇家对于算命的颇有些说不清的警戒……便重复了句:“八皇子?”
  李小哥儿没听出沈如是语气之复杂,点头道:“我也有幸见过一次。真真是皇家人,天成贵气!令人不得不信服呢!”
  沈如是忍不住张口提醒:“……还是当心些好。人家都说‘伴君如伴虎’呢。”
  李小哥儿奇怪的看着她:“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可是想不到的福分!哪有刻意远着的道理,那才是得罪了人。”他虽这样说,却最终自嘲一笑:“再说,像我们这样的小官儿,也不是那么容易见到天颜的……我上次还是东翁的推荐呢。”
  沈如是垂目不语。她在大理寺住了几个月,听见了不少事儿。对官场多了几分复杂的感觉。
  只是,在官场上的,谁不想着步步高升。念着修身养性的就别进这博弈的一亩三分地儿!
  沈如是与李家小哥儿从前交情也平平——这更多的话,倒不好说了。只是想起对方当年一把米的救命之恩。沈如是有些无措。若真是对方得了病,她尽力救人一命也就罢了。可若是这样官场上一个不慎。她就是有一身医术,也未必帮的上忙。良医胜良相。然而良相的威风可大多啦!
  沈如是胡乱想着这些,却听见李小哥儿有些为难道:“我有个朋友病了,不知道沈大夫方便不方便帮着看一下?”
  沈如是痛快点头:“医家本份!”又问:“是什么病?”
  李小哥儿道:“风寒。”
  沈如是大惊:“李兄何必为难。这不是随便一个大夫都能治的么?”
  李小哥儿摇头:“沈大夫先听我说……那人不是什么好人。他是个商贾,做过一点偏门买卖。在城里的名声坏了就没人给他看……”
  沈如是果然皱了下眉:“偏门?”
  李小哥儿有些羞愧,轻声道:“拐卖人口。”
  沈如是顿时沉了脸。
  ☆、136当年的贾胖子
  李家小哥儿也觉得挺不好意思地。可是话都说出了口,反而轻松了几分。他也知道这请求有点为难了——
  人生在天地间,有手有脚挣衣食,不论穷通,这都是值得尊敬的。可是用一张利口花言巧语或拐或骗那不懂事儿的小儿,让人家入了火坑,坏了一辈子。这简直是黑透了心肠,再可恶不过的事儿了。
  孔先生怎么说?“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做这样的坏事儿,难道不怕自家后代也遭遇恶人?人无恻隐之心,这算什么人呢!
  就算在大部分人都不怎么识字儿的乡间,拐卖人口这样勾当,也是遭到大家唾弃的。不识字,不是不识礼!
  李家小哥更不知道,眼前的沈如是,曾经也被拐卖过。还是个看起来仿佛的熟人儿!他看见沈如是脸色一变怒气沉沉,就急了,摆手跺脚:“哎,这都是什么事儿呀!沈贤弟听我从头来说。”
  …………
  沈如是看在李家小哥儿的份儿上,勉强按了按性子。就听见对方道:
  “愚兄说的这人,也是咱们太仓府的……
  “他原先是个正经绸缎商人。大约七八年前,因事与本地一青楼起了龌龊。似乎是弄丢了对方的雏妓……”
  “……这人也是个急脾气,两家不知怎么就吵到县太爷那里去了。后来还在全城贴那走失的孩子的画像,最后也没找到人……”
  沈如是眉头微动。只听到李家小哥懊恼的跺了跺脚,声音中有几分惋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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