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雪花透过窗户飘了进来。两人围坐在墙角,紧紧相依,互相取暖。周起暄往手里呵着气,搓着双手,待温热之后,按在小夏发凉的手上。“现在暖和点了吗?”
  “嗯。”小夏把大衣往周起暄身上挪了挪,将两人的身体围得密不透风。她不经意间摸到热热黏黏的液体,惊讶地问周起暄,他的脚怎么在流血。
  “刚才跳下来时好像割到了什么东西。小夏,没事,哥不疼。”
  “哥,你神经坏掉了吗?怎么会不疼?”小夏牢牢地用手按压住他的伤口,见血仍止不住,担心到哭了起来。
  周起暄把她搂在怀里,安慰她,说小夏是个很厉害的人,厉害的人是不会哭的。却听小夏抽泣道:“我一点都不厉害。我怕黑,我怕别人看不起我,但我最怕哥你离开我。”
  他闻言,不禁怦然心动,慢慢地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过了好一会儿,血渐渐止住了。小夏伸出双臂,紧紧地环住了周起暄。她的哥哥,因为大量的出血,身体有点冰冷了。
  “小夏,真的是小馒头了。”周起暄仍不忘开她的玩笑,试图舒缓下她的忧虑。
  “哥,讨厌。”
  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第一次对外人倾诉在孤儿院的艰苦生活,她毫不保留地向他提起在福利院的点滴趣事。相似的成长背景让他们比这世上任何人都更加的理解彼此。但对方那如鼓的心跳声究竟是怎么回事?
  异样的情愫充斥在兄妹俩的心中。
  小夏曾偷偷拆过写给她哥的情书。信上写道,见到喜欢的人,会心跳加速,心慌意乱,头脑一片空白,紧张到手足无措。这些词汇都极其准确地表达了她现在的心情。可是起暄是她的哥哥啊,她怎么会对哥哥存有男女之情呢?
  这种悸动陌生得让她无所适从,却又美好得叫她沉醉。她将脸深深地埋在她哥的怀里。她知道,她迷恋这种感觉。她也终于肯承认了,她喜欢她哥。很久很久以前,就超越了妹妹对哥哥的那种喜欢。
  周福生出动了大量人员,将学校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找到了他们。周起暄被紧急送进了医院,因为伤口发炎,在病床上躺了两天。护士对周福生说,从来没见过感情这么好的兄妹。尤其是妹妹,一步不离地守在哥哥的病床前,扶着哥哥到他想去的地方。
  “哥,一个人真的可以吗?要不我进去帮你吧。”洗手间前,小夏说着,就要陪他进去。周起暄尴尬地推开她,锁上了门。小夏在他身边,他还怎么解决的出来?
  *****
  小夏不是个喜欢追究的人,所以她没向周福生提起是被白妮娜整了,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容忍被人欺负。
  新的一周开始了。她在削铅笔时,白妮娜一伙人笑嘻嘻地来到她面前,“听说你在地下室呆了一整晚,好可怜啊。”
  小夏勾唇一笑,笑意却丝毫未达眼底,眼里的那份淡漠反而让她显得有些阴沉可怕。她腾地站了起来,小刀指向白妮娜。
  女生们吓得连连退后好几步。小夏面不改色地用小刀划了食指一下,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她露出恶魔般的笑容,用流血的手指在白妮娜脸上划了好几下,把白妮娜吓哭了。其它女生全都花容失色,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如果再有下一次的话,划在你脸上的可真的是刀子了。我警告你,别惹我!”小夏吹了吹食指,一脸没事人的回到座位上,悠哉悠哉地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创口贴,包扎伤口。
  周起暄在教室外看到这一幕,不由得佩服起小夏过人的胆色。他的妹妹,在他面前是只温顺的小绵羊,在其他人面前,就是一只会咬人的藏獒,但总归是只可爱的小藏獒。
  那年的寒假,两人坐在栀子树下,一起研究福尔摩斯里的案件。在跳舞的小人那一话中,出现了一串可以代替英文字母的小人图。小夏兴奋地说可以把这个变成他们的秘密语言,于是两人列了个表格,补齐26个字母对应的小人图。
  除夕夜那一天,小夏收到了一张来自周起暄的暗号,对照着表格,慢慢地读着:“i like you——”
  她的心跳顿时漏了好几拍,一股喜悦之情飞快地涌上她的心头。哥他喜欢我?她激动得跳了起来,继续往下读:“i like your hair——什么嘛!”
  她神情萎靡地坐了下去,回想起昨天下午,写完一篇大作文后,发现周起暄趴在桌上睡着了。她蹑手蹑脚地来到他身边,也趴在桌上。他熟睡的脸就近在咫尺。
  世界安静的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在心里祷告着,希望时间能就此打住。
  手指颤抖着伸出去,轻轻地点了点周起暄唇上的绒毛。她的哥哥,开始长胡须了。轮廓也变得硬朗起来。小夏把手抬高,想摸摸周起暄浓密的眉毛,突然对上了周起暄那对墨色的眼眸。她吓得赶紧把手缩回去,却被周起暄一把抓住了。两人对望了许久,都想读懂对方的眼神,猜测对方的心意。
  小夏回过神时,慌慌张张地躲避着周起暄投射来的实现,用不自然的语气,吞吞吐吐地解释着自己的冒失:“我只是想摸摸哥的头发。我不喜欢我的发色,我想把头发染成像哥一样的颜色。”
  这年,小夏十四岁,周起暄十七岁。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双更~~
  正文 第32章 小夏与起暄(五)
  初五那天,派对上见过的那位明艳俏丽的女生来周家做客,给小夏带来一堆礼物。小夏知道,那女生在讨好自己。她也知道,那女生跟自己一样,非常非常的喜欢周起暄。
  那女生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安琪。有个非常好的家世,是房地产大亨安建邦的孙女。两家是世交,安琪和起暄从小就认识。
  安琪在闲聊时,提起城隍庙的花灯会可热闹了,可惜一直没机会去。周起暄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便邀她一起去观看,也叫上了小夏。
  小夏换了一条黑色的背心款百褶裙,又披了件大红色的呢子斗篷,衬得肤色更加的白皙红润。她正要戴上白色的毛线手套,周福生把她叫到书房,让她不要碍着起暄和安琪的约会。
  “可是,爷爷,我真的很想看花灯。你让我跟着哥去吧,好吗?”
  周福生第一次听到孙女向自己撒娇,顿感老怀安慰,向小夏招了招手。待她温顺地来到自己跟前,周福生一脸慈祥地摸了摸她的头。他的孙女,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脱去了刺猬壳,和刚来的时候判若两人。“小夏啊,安琪可能是你未来的嫂子,你就别去搀和了。陪爷爷下盘围棋吧。”
  小夏不想拂了爷爷的兴致,一边心神恍惚地捏着滑不溜秋的白棋子,一边看着墙壁上的老式摆钟。起暄的迟迟未归让她很不开心。她紧张地问道:“爷爷,哥他喜欢安琪吗?”
  “你不是起暄肚子里的蛔虫吗?这话应该爷爷问你才对。”厚厚的老花镜后,周福生的眼睛眯成一条线。他找准漏洞,一颗黑棋子下去,稳操胜局。
  小夏见败局已定,又心有不甘,眼巴巴地望着周福生,双手合十,求他让自己一步。
  周福生饱经风霜的脸上渐渐绽开一丛笑,从前额到眼睛,再到嘴角,逐步展开。他乐滋滋地遂了她的意,由衷地感叹着:“小夏,爷爷老了。以后多陪陪爷爷。”
  他那双粗糙的手爬上了一条条蚯蚓似的的血管,手背上还有些灰黄色的斑点。小夏将手覆在那些斑点上,语气虽轻但带着某种笃定:“爷爷,我会永远陪着你。”
  这一夜,小夏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一想起迟早要有个嫂子,霸占着哥哥,心里就难受,难受的要命。
  元宵那晚,周福生一边吃着热腾腾的汤圆,一边问周起暄对安琪有没有想法。
  “爷爷,我和安琪只是朋友。”周起暄看着脸色一直不佳的小夏,心里也不好受。
  周福生又缓缓说道:“可是安琪她啊,跟建邦说她想和我们周家联姻。她一个女孩子,是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说的出口。依爷爷看,安琪是个好女孩,跟你也相配。你要是不反对的话,爷爷就在你出国前,给你订下这门婚事。”
  “爷爷,我吃饱了。”小夏抬头那刻,豆大的眼泪掉落在碗中。她不想在此再呆片刻,飞快地跑上楼。
  不久,周起暄敲响了她的房门,说自己写了一首曲子,死活把小夏拉到钢琴前。“这是我为我心里的那个女孩写的曲子,叫欢乐颂,希望她永远欢乐。”周起暄十指交叉成拳状,低头亲吻了下右手的大拇指。这是他参加大型钢琴比赛或是表演时会做出的动作,可见他对此次演奏的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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