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外婆,这是一个朋友带给您的”,红着脸,蓦然低声解释。
  “是然然那次在电话里提到的人吧?”很少看到她这种娇态,老太太心中有数。
  “嗯”
  “他没来吗?”
  “我们老板公司有事,大妈您见谅,他说下次有机会来看望您”,说不定今后就是一家人,千万要帮boss哄好老太太。
  “没事没事,那么忙就不要为我老婆子费心了”,满是皱纹的脸上尽是包容的笑,“囡囡啊,替我好好谢谢人家”。
  ——我们到了,外婆很开心,让我转达谢意。
  蓦然趁着回房放行李,给宋梓楚发了条短信,心里像吃了蜜糖一样美。她最重要的两个人,算是间接有了接触了呢。
  ——不客气,她老人家开心就好。
  隔绝耳边各种劝酒声、奉承声,宋梓楚捏着手机在桌下悄悄回着短信。眉眼在乌烟瘴气的包间里瞬间柔和,不带一丝伪装。
  孔萧悄无声息地凑过头:“女人?”
  “吃你的饭”, 暗里给他一肘子,头也不抬。
  “默认了?有情况!你看你现在的表情多淫|荡!哈哈”孔萧看着宋梓楚脸上这么真实清晰的温柔,像发现新大陆一样。
  “淫|荡不过你二弟!”拋一枚白眼,继续暗度陈仓。
  ——我也很开心,谢谢。你在酒桌上?
  ——聪明的丫头。
  聚餐是施工典礼的后续。
  ——记得答应我的,少喝酒。
  ——好。你吃饭了吗?
  ——外婆留陈秘书在家吃饭,我去厨房帮忙。
  ——好,小心拿刀。
  被留下吃饭么?这么好的待遇他都还没享受到。嗯,一顿午饭可以抵今天的奖金了。回去后,面对小心眼的boss,陈哲欲哭无泪。当然,现在的他,品尝着蓦然外婆的好手艺,可是不亦乐乎。
  接下来的敬酒,宋梓楚通通以最近肠胃不适不宜过多饮酒为由,以茶代之。更惹来孔萧不怀好意的打量,这人的身体不是一向很好么,真的有情况!
  回家的第一晚,祖孙二人关了灯,开着纱窗,月光如水,透过浅色的窗帘。外婆扇着她那把扇边补了花布的扇子,一下又一下,拂过蓦然的发顶。
  “然然,那个送我们家东西的人,是大公司的老板吗?”那些精美的盒子,一看就不便宜。
  “嗯,他是一家很大的公司的总裁,很有能力”,蓦然舒服地眯着眼,窝在外婆胳膊旁,听到外婆聊起宋梓楚,有些甜蜜,有些担心。
  “那,他知道我们家的情况吗?”虽然知道自己外孙女很好很招人疼,但还是会担心现实的原因会不会成为两人之间的阻碍。
  “我想,他大体是了解的”,虽然宋梓楚从没有问起她的家庭情况,但淼淼应该跟他聊过,不然他也不会知道她家里有位老人。
  “那他?”
  “外婆,他不会介意的”,知道外婆的顾虑,蓦然让她放宽心。如果宋梓楚有门第之见,就不会为她动心,当然,她也不会靠近他。她没有显赫的家室,没有双亲健在的完整,她有的,只是一颗写满了他的名字的心,一双愿意照料他的生活的手,以及,一个以他的身边为目的地、不停止努力的头脑。
  “他对你好吗?”
  “嗯,他很温柔很体贴,是除了爸爸以外,对然然最好的人。”说起心上的人,蓦然的眼睛在黑暗中都闪闪发光。
  “那就好”轻叹一口气,为了她这个老婆子生活有保障,蓦然高中就瞒着她打工,自己赚取生活费。后来被她知道,劝阻不住,蓦然笑嘻嘻地说那叫“体验生活”,让她心里泛酸,怎么会有这么乖巧的让人心疼的孩子,是自己拖累她了呀,现在有个人,能照顾她、爱护她,自己离开人世那天,也能了无牵挂了。
  “外婆,他的年纪,比我大一些”,蓦然拿不准外婆的态度,小声说道。
  “年纪大一些会疼人,你看你爸,比你妈大了六岁,一辈子都把她捧在手心里”。
  “外婆,其实,您之前听说过他”,顿了顿,“他就是淼淼的爸爸”。
  扇扇子的手停住,久久没有回音。蓦然抬头,借着朦胧的月色观察外婆的反应。不想让外婆伤心,也不想放弃宋梓楚,如果不能两全,她会花更多时间向外婆证明自己的选择,争取她的同意。
  “那淼淼的妈妈?”像是回过了神,老人缓缓出声。
  “她生淼淼时难产去世了”,蓦然不安地解释道。
  “淼淼知道你…………?”实在是无法想象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有朝一日,可能成为同龄人的“后妈”。
  “她还不知道,但您知道的,她人很好”,似是逃避,一直没有找机会跟淼淼谈谈。
  “然然啊,你从小就是一个懂事的孩子,没让我们操过心,但你也是个倔强的孩子,认准的事情就不会回头。外婆知道你已经做好了决定,也相信能让我们家然然喜欢的人一定很优秀。外婆不会阻拦你,只要你不委屈、能开心。”语气几分无奈,几分纵容,几分疼爱。
  “嗯,我们会很好的,外婆您放心,然然会幸福的”,把头紧紧贴在外婆的颈边,蓦然悄悄红了眼眶。外婆比想象中的更开通,甚至不需要找理由说服她。因为太疼她,不忍心让她难过,也因为爸爸妈妈不在了,外婆想她尽量过的顺心吧。
  第11章 思君如百草缭乱逐春生
  在家待了两天,蓦然帮外婆把屋子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拜访了一栋楼里的邻居,送上了礼物,表达了谢意。反倒让那些朴实的热心人不好意思了,纷纷表示以后蓦然上学,老太太的事包在他们身上。
  “外婆,这些东西我们也吃不完,不如您打个电话,让舅舅来带点回去”
  “不用了,他们缺的话自己会买,哪有我给他的道理”,脸色沉了沉。当年女儿女婿意外离世,蓦然还在上初中,需要人照顾,小儿子一家躲闪不及,全然不顾蓦然妈妈在世时对他们家的扶持。老太太寒了心,毅然从老家搬来与蓦然同住。平日里不来往,逢年过节就算聚到一起也不会有好脸色。
  “外婆,不要这样子嘛,是我给好不好,国庆节亲人走动走动也应该”,其实很不喜欢那些名义上的亲人,没有给过她一丝温情,对外婆也不上心,每次一起坐在饭桌上,就是炫耀和撇清责任。但她明白,外婆虽然心里有气,但对这个唯一的儿子还是很关心很想念的。
  借着让舅舅来拿东西,让外婆看看也是好的。
  “哼~”都说老人像小孩,看着一向慈祥和蔼的外婆流露出的不以为然,蓦然不禁笑出声。
  “哎呦,妈,店里太忙,好久没来看您了”一进屋,就大嗓门叫的亲热的女人,就是蓦然的舅妈,李春梅。四十多岁的人了,还喜欢浓妆艳抹,紧身的低领t恤,还露着半截内衣带,眼圈画的跟熊猫一样,一双三角眼写满算计,浑身透露着精明。
  “既然忙,以后就别来了”,老太太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纹丝不动。
  “这不是听说蓦然回来了,来给你们送点东西嘛?”呵呵笑着,掩饰尴尬,这是蓦然的舅舅,张明义,老实到窝囊,没有一点主见的男人。
  “舅舅舅妈,你们坐”,蓦然压下心中的不喜,端着果盘从厨房出来。
  “哎哎,好。蓦然真是越长越水灵了”,拉着老公在沙发坐下,李春梅眯着眼看着蓦然。
  “蓦然啊,这水果不便宜吧”,看着盘里花花绿绿的水果,蓦然舅舅一副没出息的样子。
  “朋友送的,我也不清楚,家里还有,一会您走的时候带箱回去”。
  “那多不好意思呀”,蓦然舅妈一听乐开了花,这些水果平时自己可没舍得买过。
  “没关系,还有一些干货,您也带点回去”,仿佛没看到他们脸上的贪婪,蓦然笑着应道,安抚似的握握外婆的手掌,让她不要动气。
  “蓦然,这些都是你朋友送的吗?那他家一定很有钱吧?”不愧是夫妻,一听有便宜可占,眼睛都要冒光了。
  “大概吧”,蓦然还是笑着,眼中却明显有着不耐。
  “是男的吧?蓦然一定抓紧了!”真是的,自家闺女怎么就找不到这种有钱的公子哥!这丫头不就是皮相好点么,素面朝天的,一看就不会勾男人。李春梅心里嫉妒着,面上却貌似真诚地提着建议。
  “不是,是女生”,道不同不相为谋,说多了他们也不会懂。
  “行了,东西也送了,礼物也拿了,回去吧,中午没准备你们的饭!”老太太终于听不下去了,这哪里像是长辈说的话,真是让她都替他们脸红!
  “嘿嘿,妈,瞧您说的,我们又不是图您的饭”,搓搓手,张明义讨好地笑着,“不过也快到饭点了,妈你按时吃饭,我们先回去了”。要不是听说有东西拿,他也不愿意来受气,逢年过节探望一下得了。
  “就是就是,妈您赶紧吃饭吧,有事您就叫我们哈”,目的达到,李春梅也急着离开。
  “舅舅舅妈慢走”,蓦然把他们送到门口。
  “哼~”到时候叫得动才怪。
  看着两人大包小包红光满面地出门,老太太心里堵得慌,赶紧扶她回房休息。
  蓦然到厨房做饭,打开舅舅舅妈带来的编织袋,几只茄子、几个西红柿、两打鸡蛋、一袋猪肉,好歹够做一顿午饭了!
  晚上,蓦然跟外婆聊着家常,说起蓦然小时候的趣事,祖孙两人好不欢乐;想起那对离开多年的夫妻,两人都难掩感伤,还是蓦然先缓和气氛,笑着说她们一定在天上也那么恩爱那么肉麻,让老人收起伤痛的表情;聊的最多的还是宋梓楚,外婆虽是不反对,但也要好好了解那个男人的为人,让自己放心。于是,蓦然不厌其烦地讲着相遇至今,宋梓楚做过的、说过的,点点滴滴,讲的外婆松了眉头,讲的蓦然很想他。
  临睡前,给某人发了条短信,刻意充满怨念——看来某人是不想我,都不理我。
  ——宝贝,怎么会不想,怎么舍得不理,我以为你忙着陪家人。
  宋梓楚今晚是准备在公司通宵的,开发案一期工程,很多做策划时考虑不到的问题渐渐浮现,需要抓紧解决,为后面的工程提供经验。跟蓦然第一次发短信过后,宋梓楚就24小时开机,收到短信,想象着那头的人儿嘟着嘴撒娇的样子,嘴唇上扬,放松了紧绷的神经,示意下属继续,低头专心回复。是真的想她,虽然两人刚刚正式交往,但算上自己的惦念和挣扎,也把她放在心里很久了。习惯了跟她道晚安,习惯了经常看到她的笑颜,习惯了她给自己泡咖啡,习惯了两人对视间缱绻然后情动亲吻,现在,她却离自己这么远,看不到听不到,连着三天没有聊天道晚安。真的很想她。
  ——哼哼,不错的借口。不过嘴挺甜,原谅你。
  蓦然听到想听的,立马身心舒畅,继续跟他开着玩笑。
  ——尝过觉得真的甜的时候,再原谅我。
  挑挑眉,宋梓楚好心情地调戏着小姑娘。
  ——不满意就给你差评。
  蓦然稍稍红了脸,这老男人,难为他之前把闷骚掩饰的这么好。
  ——不满意就重来,达到宝贝儿满意。
  ——想得美!你不想知道我跟外婆有没有聊起你?
  ——想。
  宋梓楚看着小姑娘发的短信,这么大年纪了,还说他有点紧张不知道丢不丢人。因为珍惜,所以想得到她身边人的支持。
  ——情况基本交代清楚,初步通过,外婆让你有时间来家里吃饭。宋先生,期待你的进一步表现。
  ——好。
  眼神越发温柔,欢快的语气是为了让他放宽心吗?这么贴心可爱的姑娘,居然属于自己,让他不禁想感谢老天的眷顾。
  ——你要休息了吗?
  蓦然看看时间,有些晚了。
  ——在加班,可能很晚才结束,在休息室眯会就行。
  ——什么时候你才能不这么拼这么辛苦?
  大家只看到他的功成名就,却看不到他牺牲了多少休息时间,跟员工一起拼,这样的深夜,都要在桌前工作。她,很心疼他。
  ——我答应你,做完这个case,我安排好分工,以后都正常作息,争取假期好不好?
  知道她的心疼,宋梓楚安抚着。拥有她之前,他不知道除了工作,还有什么可以打发时间;拥有她之后,自己有了一项更重要的任务:好好爱她,其中自然就包括多花时间陪陪她。
  ——好。
  她说的话,他都会认真对待。宋梓楚就是会给她这样一种强烈的存在感。
  ——乖。
  ——那你快去工作吧,早结束早休息。
  ——好。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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