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这里是项军大营,有人那么一喊,立刻有人进来,果真见着范增昏迷的样子,一个个都赶紧去叫大夫,刘元看着那位着急的年轻小哥,脑子一转,而小哥叫唤道:“快些,帮我扶着亚父到床上去。”
  “我才不要,他想欺负我,我才不要帮他。”刘元大声地喊了一句,说范增欺负她也不假,何止是要欺负,简直就是想要刘元命的节奏。
  “你,你说什么,亚父岂是那样的人?”小哥一副震惊脸地对上刘元,满是不可置信。
  “哼,那你倒是说说他是什么样的人,大晚上的,你说说他到我的营帐来是要做什么?”刘元吃定了这人不敢说出范增来找她的来意。
  这范增昏迷那么大的事,刘元嚷得大声,去找大夫的人也一路喊着,没一会儿,项羽也闻声赶来。
  大晚上的,刚喝了酒,项羽还带着酒气,一路行来,急切地问道:“亚父,亚父怎么了?”
  “请项将军为我作主。”刘元直接冲到项羽的面前,哭着喊着装可怜。
  项羽乍然一顿,刘元口若悬河地吐字,“范先生突然寻到我的帐前,一番言语恐吓,我,我……”
  欲言又止,还是一副羞愤的表情,项羽随口就问道:“你不是回去了?”
  “元的马鞍叫人弄坏了,大半夜的,元只能请了项伯好心收留,想着休息一夜,明日一早就回砀郡,没想到,没想到范先生就来了……”刘元在心里默默给自己补一句,她什么都没说,别人怎么想她是管不着。
  “项将军,还请项将军帮忙,这就让人送我回砀郡吧。”刘元朝着项羽苦苦哀求,项羽道:“你若要回去,为何先前不回?”
  “阿娘说了,夜里太黑不要出门,我要听阿娘的话。”刘元对答如流,暗想谁说项羽有勇无谋的,听听这问话,像是有勇无谋的,别逗了。
  刘元这会儿面对项羽也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朝着项羽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项羽看向一旁的人问道:“亚父这么晚来找刘小娘子所为何事?”
  询问的语气,那跟着范增的人顿了半天愣是答不上来,项羽气道:“我在问你话,你是哑了?”
  “不是,将军。”那人能够被项羽派来照看范增,自是项羽信得过的人,恰恰也是正是因为如此,范增此来的用意,那更是不能说,一但说破了便是打项羽脸。
  适才在宴会上,项羽正和众人说了绝不会加一指于刘元之身,更不会杀刘元,一个转身,范增就派人想要杀了刘元,更是到刘元的帐里放狠话,你说,将士就算知道范增想要做出什么,他敢老实的告诉项羽?
  他这般有话不敢的样子,恰就是印证了刘元刚刚的说法,范增到刘元这里来就是有那不可告人的目的,欺负了刘元,没准备还真是欺负了。
  “来人,即刻送刘小娘子回砀郡。”这件事,如今就这帐里的人知道便是了,万万不能让旁的人知道。
  “多谢项将军。”反正刘元只要平平安安的回去即可,至于范增醒来之后知道刘元这么诬陷他气成什么样,刘元才不管。
  范增放话要刘元死,这算是欺负刘元不假,刘元说他欺负她,也不算完全诬陷,只是话没有说透,旁人因此误会了,这也不能怪刘元。
  也就说,刘元早就已经想好了应对,就算和范增当面对峙,刘元也不怕。
  可怜的范增绝计想不到他跑到刘元的帐前来,竟然会让自己晚节不保。刘元一想到范增醒来之后那张崩溃的脸,心情就非常的好,好得不得了。
  路上当然也遇到了项伯,项伯一脸莫名,刘元继续装着委屈,一副什么话都不想再说的模样,项伯不解,问了被项羽派来送刘元人,那人也是说一半留一半,对项伯来说,足够了!
  “你回去吧。”项伯是想说句什么的,话到嘴边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化作这一句。
  “多谢你了,我这就回去了。”刘元垂下眼眸,这明明受了委屈还不忘记感谢人的模样,叫项伯更是说不出话了,刘元就这么叫项羽派着兵马连夜护送回了砀郡。
  本来刘邦那头因为她刚来砀郡就被项羽请了去的事不知该如何是好,看着时辰差不多,刘元也该回来了,刘邦带着一群人连觉也睡不着就那么等着刘元,没想到刘元没等到,倒是等到项伯派人来说,刘元的马鞍坏了,刘元还怕走夜路,今夜就在项营中住下了。
  刘邦笑眯眯地谢过前来传信的人,一把人送走,转过头就问智囊团,这,这事现在是怎么样?
  曹参回来本以为能见着刘元这位弟子,没想到有人手脚更快,这直接连口气都不让刘元喘,急急的就把刘元召了过去,这样的主儿,他们一个个还都不敢得罪。
  这会儿听到刘元跟项伯说的借口是不敢走夜路,项伯的人一走,曹参道:“怕是有什么事,叫小娘子不便回来,这才会用这样的借口留在项营内。”
  刘邦就没那么了解刘元了,只怪道:“这孩子,明知道大家都着急她的安危,她就是不回来怎么也不让人回来传句话,真是,真是……”
  他这着急责怪刘元的话,没心的人也不放在眼里,了解情况的人更知道刘元此去并没有带什么人,想要让人回来传信,未必能传得了。
  “大家都辛苦一日了,无须为着我这不懂事的女儿着急,回去歇息,都回去歇息吧。”刘邦心里也是烦躁得厉害,催促打发了人,让他们都散了。
  一个个对视一眼,想着眼下刘元远在项营,就算有什么事,这么晚了,也不能再出什么事了吧。
  没想到,刘元这不安分的主儿就算是大半夜,想搞事那也照样搞。
  “沛公,沛公,项将军派人送小娘子回来了。”刘邦刚睡下,这便有人来报刘邦吓得一个激灵,立刻就起身,披衣而出,便就看着他睡前还抱怨的女儿正与项家军的人客客气气的道着谢。
  “刘小娘子已经平安回到砀郡,那我们便回去与项将军覆命了。”护着刘元来的也是个不错的小哥哥的,见刘元不像一般的女郎那般矫情,也是客客气气的。
  “辛苦将军来回奔波了。”刘元再一次道谢,总而言之这感谢的模样,三分真意,七分假装,明面上还是做得让人看得打从心里舒服。
  小将带着人掉转马头,也不说与刘邦打个招呼,这便离开了。
  刘邦急急地走下来,“这怎么就走了?”
  “不走还要他留我们这儿过夜不成。阿爹我跟你说,我差点就回不来了。”刘元着急的将情况要告诉刘邦,刘邦却道:“等等,快去请萧先生和张军师来。”
  一看刘元要说的是大事,刘邦都起来了,这件事看起来还很严重,刘邦那是第一反应就要将萧何和张良叫过来,让他们帮忙参谋参谋,接下来该怎么办。
  其实也就刘邦还能睡,如萧何和张良对刘元一夜未归的事,心都提起来了,哪里睡得着。
  如他们这样的聪明人,依他们对刘元的了解,要不是有什么万不得已的原因,刘元是不会留在项营的。这样一来,局面就远比他们一开始以为的严峻了,原以为范增是想通过刘元对付刘邦,现在目标依然是刘邦没错,对上刘元,手段会比他们以为的更激烈!
  这样一想,他们担心刘元性命安全了,当然也在想,刘元若是当真出了事,接下来他们应该怎么办?
  无论怎么样,刘元都是刘邦的女儿,刚到砀郡,还是领兵而来的人,竟然就出事。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人,目的是冲着刘邦来的不假,而最重要的是刘邦在这样的情况下,理当如何反应才能够避免自己不会被卷入其中?
  夜不能寐,他们都盼着刘元能平平安安的回事,待听到马蹄声时,两人都同时出门让人去打听可是刘元回来了,待听说果真是刘元回来时,立刻出门寻刘邦去。
  刘邦派来请他们的人就那么被堵在了半路,也就免得跑上一趟,一块掉头回去。
  刘元这一晚上经历得那叫一个惊心动魄的,这会儿回来了,渴得猛灌水。
  琼华在一旁是眼睛直发亮地看着刘元,也不忘给刘元倒水,刘邦瞧着萧何和张良了,立刻道:“你们坐,你们先坐,这孩子是渴坏了。”
  本来豪气喝着水的刘元一看到张良走来,那是立刻一口一口慢慢地喝起来,刘邦一瞧她动作变慢了,立刻问道:“不渴了?”
  刘元应了一声,刘邦立刻就道:“那就说正事。”
  也是,这个时候可是生死关头,刘元立刻将去了项军之后的发生的卅,以及跟范增几次的交锋,当然,尤其最后将范增给打昏,扣了一顶欺负她的帽子。
  一干人听着已经静默不已,刘邦干巴巴地问道:“你怎么就知道范增想杀你?”
  “直觉。我在宴会上见招拆招,他原想通过羞辱我,让我在宴会上出丑,再进一步抹黑阿爹,要是有什么特别的事,能让我犯下大错就更好了,想必可以以此试探出阿爹的心有多大。我露了几手,范增自是觉得我也不简单,既然不简单,趁着我没长成前先将我解决了,既是除了一个劲敌,同样还能以此试出阿爹究竟是不是真心归附项将军。”
  “一个人死了个女儿,能忍下的,必是所图甚大;不能忍的,以阿爹手下的兵力,如何能是项军的对手,这样一来,叫范增视之为心腹大患的阿爹你也就没了。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刘元分析一出来,萧何也罢,张良也好都同意地点头,刘邦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结果看萧何和张良都一副刘元说得没错的模样,话到嘴边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你把范增打昏了,还说出那样的话来,又是想如何?”有些事,萧何和张良一听就明白,刘邦的脑子没往歪处想,自然就是不明白刘元的用意。
  “坏范增的名声,也是为了不让他后头有脸光明正大地找我算账。”刘元这般地告诉刘邦。
  “我将范增打昏了,打昏了啊!范增只要一醒来,不得立刻找我麻烦。可是我要不趁那会儿将他打昏了,所有人都围着他转的时候跑,我就回不来了。”范增绝对早就派了杀手等着刘元,刘元只要一离开项军大营,立刻就有人取她的命。
  范增这样谨慎的人,派去杀刘元的人数量一定不少,刘元就那么四个人,有一个还只是带路的主儿,三对不知多少的猛将,刘元毫无胜算。
  “打昏了范增是为逃跑,污范增的名声,是为让他将来没办法就此事与阿爹问过。”刘元可是敢做也敢收尾的人,果断不能坑自己的队友啊!
  “就算他不能与旁人解释,也能告诉项羽,项羽只要知道事情的经过,就会偏着范增的。”刘邦还是指出刘元这善后里的不妥之处。
  “沛公忘了小娘子提及的宴会上,项羽曾经承诺过不动小娘子分毫的话。项羽一直都是说话算话的人,也正是因为如此,范增在项羽才放了话之后就动小娘子,项羽第一反应是不高兴。而项羽绝不会将小娘子以及沛公放在眼里,范增要杀小娘子的理由在他看来是多此一举,他是不会帮着范增讨回这个公道的。”张良为刘邦体贴地解释,刘元忙不迭地点头,表示没错。
  刘邦侧头看了张良,又看了看萧何,萧何点了点头,刘邦道:“那这件事,就不用担心了?”
  也是问起还不需要帮刘元善后,张良看了刘元一眼,“小娘子有什么想法,不如说出来。”
  “这污都污了范增了,不借此往范增和项羽之间种根刺也不太好。”刘元这样意味深长地吐了一句。
  ……刘邦看了刘元一眼,刘元道:“这秦还未亡,范增就已经想除了阿爹,永绝后患了,将来要是亡了秦,还不得专心致致的对付我们。那,这大好的机会,不动手多可惜。”
  刘邦虽然脑子转得没有刘元快,刘元一分析,真是在理,没理由错过好机会不动手,那么,“怎么动?”
  “明日阿爹绑了我去项羽,负荆请罪。”刘元这般朝着刘邦丢出一个计谋,张良和萧何眼睛都亮了,可见已经明白了刘元的意思,甚至很是认可……
  刘邦看了刘元半响,“这负荆请罪,你怎么说?”
  “就说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污了范增先生的名声。”刘元继续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刘邦……
  虽然这说得是事实,但是这样去跟项羽说,那不是要给了范增洗净污名,说好的要趁机往项羽和范增之间扎根刺呢?这哪里像是扎根刺的模样?
  刘邦疑惑地看向张良,张良十分自觉地道:“沛公,小娘子此意,正是为了坐实范增欺负小娘子的罪名。项羽虽则不会与小娘子问罪小娘子打昏范增此事,范增却一定会,与其等着范增上门问罪,让我们落于下风,倒不如刘邦亲自押了小娘子过去。世人呐,有时候就喜欢听假话,真话说出去了,反而没人会信。”
  一眼看向刘元,为刘元这环环相扣之计而震惊不矣,刘元注意到张良的眼神,朝着张良笑了笑,张良啊张良,果断不愧是王者师,一下子就明白了刘元此计的深意。
  没错,刘元这污了范增的名声,刘邦还绑着女儿上门请罪,范增以后就算再想找刘元算账,这罪都已经先请了,你这算账是要怎么的算?
  没办法算的!范增这是得打碎了牙往肚里咽这口气啊。
  而刘元在现场哭着可怜巴巴地说范增没有欺负她,她不敢那样说范增,刘邦再一边喝骂刘元,外人看来,会觉得刘元真没被范增欺负?
  张良以为,范增此时醒来,知晓刘元不仅将他打昏了,还如此污他名声,怕是要疯了。
  而明天,明天刘邦带着刘元去负荆请罪,张良,都想亲自去看看范增那被人冤枉死却说不出一句自己是清白的模样,该是有多精彩……
  “那就是说,明天我得带元儿去?”刘邦首先捉住重点,张良和萧何再次点了点头,刘元这计啊,真是把范增的所有后路都给堵了。
  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刘元还能想出这样一个又一个的计谋,饶是萧何这个当先生的震撼了,更别说张良了。
  “阿爹,来。”刘元是直接看了看屋里有什么称手的东西,最后只看到根木棍,粗还是挺粗的,刘元却只走过去拿了来。
  棍子直接递到刘邦的手里,刘邦自是大吃一惊,不解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不打上我一顿,怎么让他们觉得你真生气,我是被你逼得去负荆请罪的?”刘元这么说,刘邦……
  萧何和张良都不作声了,刘元是真狠呐,这样的事情也能想到了,样样齐全,一度地让刘邦,无言以对。
  “没事,打我一顿我们省事无数,你只管打。”刘元朝着刘元十分果断地丢话,刘邦……
  “我,我这从小到大,没打过你。”刘邦就这么一个女儿,再不着家的人也是喜欢自己血脉的,刘元还那么乖巧,刘邦还真是从来没有打过刘元一回。
  刘元道:“没事,阿爹这也是逼不得已,我知道的,你就记着我挨这顿打是为了啥就行。”
  张良和萧何的耳朵都动了动,不得不说刘元如此识大体,很是叫他们震惊。刘邦手里就被刘元给塞了那老粗的棍子,半天说不上话来,怔怔地瞧着刘元。
  刘元道:“打吧,打得明显一点的,叫人一眼看了就知道你有多生气,生气得把我往死里走,这样才算是盛怒之下又畏于项羽和范增而不得不下死手教训女儿的样子,也算是让各路诸侯都瞧明白了,项羽是有多霸道。”
  ……真是阴死项羽的节奏,刘邦突然觉得,他是不是小瞧了自家女儿呢,听听刘元说话,这算计得,刘邦都觉得项羽颇惨。
  “沛公,良先告退。”这已经要上演武打了,张良很是自觉的告退,刘元其实也不太乐意叫人瞧着她这惨兮兮的样子,所以一万个同意他们赶紧走!
  刘邦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样的棍子是不是太粗,咱们要不换一条?”
  “不用,太轻了打下去明天都消了,岂不是说我得再挨两次打?”
  刘元才不要,挨一打就已经够惨了,必须一步到位,明天再要挨一次打,呵呵,她才不愿意。
  “非打不可?”刘邦虽然从前没少打架,打刘元这件事,着实是第一回 ,瞧着刘元的小脸,刘邦颇是下不去手,刘元道:“对,非打不可。打了我,让咱们都相安无事,这打得很值。”
  刘元十分肯定地说,刘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打刘元的原因他都明白,下不去手,那不是觉得这打得刘元太冤了,明明刘元才是受委屈的那一个,虽然是阴了范增不假,这代价也太大了。
  “咱们能不能想想别的办法?”刘邦这般吐了一句,刘元道:“别啊,这是最好的办法。你只管打,正好打完了再熬上一夜,明天惨兮兮的去见人,呵呵……”
  赶在范增问罪前他们就去,最好是到楚怀王的面前论个理,她要不把范增欺负她这事给坐实了,她就不是刘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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