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0节

  不过，不管怎么说，对于帮自己镇守燕国，对付南唐军的梅世昌，莫小川还是不希望他出事的，现在，他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死了，让莫小川着实很难做。
  老太后听在耳中，却显然意会错了，轻声说道：“他毕竟对你有抚养之恩，这次去了，将他风光大葬了吧，追封他一个侯爵，也算是表他那些年替我们莫家抚养你之功吧。”
  老太后的话音落下，莫小川却是微微一怔。
  老太后笑了笑，道：“这件事，你一会儿直接向你伯父提起便是，就说是我说的。”
  莫小川想了想，点了点头，道：“只是，现在兵部的消息还未送到……”
  老太后摇头，道：“你小小年纪，怎么和那些朝中的酸儒一样，事情是活的，岂能都按照死理来做，便是兵部没有将消息送到，你便以为你伯父会不知晓？他现在应该已经在等着你过去，你若是非要等到兵部的消息送到再去，怕是，他便要轻看你了！”
  莫小川满脸诧异之色望着老太后，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奶奶，我明白了。”
  老太后的话，的确是让他明白了过来，一直以来，莫小川虽然已经把自己当做了西梁皇室中的一员，尤其是在老太后的面前，他已然是一个合格的孙子，可是，在面对莫智渊的时候，他的内心之中却总是会或多或少地受到自己真实身份的影响，因此，在判断上，便会出现些许的偏差。
  而老太后的这一句话，却是完全地点醒了他。
  第1146章 君君臣臣
  莫小川从皇宫之中离开的时候，孤身一人，正如他之前计划的那样，柳卿柔被留在了宫中陪着老太后，王府之中，一直都是司徒玉儿在打理，即便她不在，倒也无妨。叶辛她们被护卫提前送回了府中，而莫小川却在御书房之中逗留了很久。
  这次，他按照老太后的提醒，未等兵部的战报而直接去找了莫智渊，效果竟然出乎预料的好，一切都十分的顺利，莫智渊对他的到来，显然有些意外，不过，更多的却好似是一种欣慰。
  与他深谈良久，却多是提点之言，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伯父对侄儿的期望，作为君臣的谈话并不多。
  两人之前因为莫小川权力膨胀和击杀花旗冲与方信弄得十分紧张的气氛，似乎也无形之中松缓了不少。临别的时候，莫智渊拍着莫小川的肩头说了一句：“到了那边，你便让寇古回来吧。”
  这句话，直到莫小川离开宫门，都在思索，难不成，莫智渊已经对他放心到了这个地步？打算完全地将燕国几十万大军交到他的手中而不插手？还是，莫智渊只是在试探他？
  这一点，莫小川未能确定下来，因此，在回府的路上，他都一直在想这件事。
  而莫智渊当时的神情，却很是平淡，根本就看不出什么来。
  明日便要离开上京城了。傍晚的时候，莫小川来到了侯府与崔秀辞行。不管怎么说，崔秀对他都有提携和授业之恩，若是一声不响的离开，于理不合。当然，莫小川更多的是想听听崔秀的看法。
  这位老侯爷，已经多年不理会朝政，虽然上朝，更多是时候，只是做做样子，就连枢密院，似乎都没有了那般重要一般，大多事都是兵部在处理。
  但无论他说不说话，崔秀的影响力，却是不容忽视的。莫小川自认，在整个西梁，他在军中的威望，还比不上崔秀。因为，崔秀是整个西梁人的军魂，而莫小川，最多只是一新军大营的。
  而且，现在的新军大营的供给有一半是控制在崔秀的手中，崔火声和单一成，名义上都是在庞勇的帐下效力，但是，他们的能量，显然不是庞勇一个人可以控制得住的。
  现在莫智渊还没有因为莫小川手中的权力太大而心生忌惮，要削去他的权，一个很重要的因素，便是在这一点上。
  因为，战争是要靠经济来维持的。别看莫小川现在手中控制着西梁一半的战斗力，然而，一旦他与莫智渊真的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莫智渊马上便能切断对前线大营的物资供给，到时候，即便新军大营的士兵都是能征善战之士，也会很快土崩瓦解的。
  来到崔秀的府中，莫小川还未开口。门前的护卫便恭声说道：“侯爷吩咐，王爷若是过来，直接进去便好，无需通禀。”
  莫小川听在耳中，微微一愣，随即释然。
  崔秀定然是已经知晓梅世昌的死讯，又知道他入了宫，从而推断出他会过来。
  迈步进入侯府，早有人跑去通知了崔秀，因此，崔秀便在书房之中等着他。莫小川随着下人来到书房坐下，看着崔秀一张老脸上神采奕奕，很是精神的模样，微笑着说道：“老侯爷安好！”
  崔秀点头，道：“王爷是来辞行的吧？”
  “正是！”
  莫小川点头，道：“此次去燕国，怕又要面对许多问题，不知老侯爷可有什么交代？”
  崔秀轻轻摇头，道：“王爷早已成竹在胸，又何须询问老夫。若王爷当真要老夫说的话，怕是，老夫说出的话，王爷未必爱听。”
  莫小川眉头微蹙，崔秀现在对自己的感官，好似并不太好的样子。他想了想，道：“老侯爷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小川定当听在耳中，记在心里。”
  崔秀看着莫小川，面上露出几分慈祥之色，对于莫小川，他还是很爱惜的，正因为爱惜，所以，他也十分怕莫小川犯错，或许，从莫小川的身上看到了太多莫智明的影子，因而，更不想让莫小川走上哪条路。
  西梁皇室一直都是人丁凋零，可偏偏，又一个个都是惊才绝艳之辈。所谓一山容不得二虎，一座江山，又岂能双龙并举，全都都出彩，必然会迎来矛盾。
  崔秀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莫小川和莫智渊之间的隐患，若是莫小川不懂的收敛，继续发展下去的话，总有一天，会超出莫智渊容忍的限度，到时候，对莫小川来说，便是祸患了。
  望着莫小川一张毫无杂念，认真聆听的脸，崔秀沉默了下来，面上带着犹豫之色，过了一会儿，这才开口，道：“你只要记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不激进，不偏听，不盲目，不逾越，如此便好。其他的，老夫实在没有什么可教你的了，对于战事上的事，老夫相信，你能做得很好。”
  崔秀的话音一落，莫小川躬身一揖，现在的崔秀，还是站在他的角度来想事情的，对于崔秀的话，不管他认同不认同，这份情却是领会的。
  眼见莫小川只是行礼，并未答言，崔秀的眉头一凝，顿了一下，又道：“少年傲气是可以的，但若是傲气太重，便成了狂妄。即便你心中没有那般的想法，却也会众口铄金。陛下之能，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老夫今日的话说的有些多了。觉得困乏，你去吧。”
  莫小川听到这里，不由得一怔。崔秀好似在暗示他什么，但是，这个暗示，却太过模糊，让人琢磨不透，偏偏又不能发问，因为，他知晓，即便问了，崔秀也不可能解答。
  他的心情，不由得显得有些沉重起来。不过，随即，轻吐了一口气，面色恢复了自然，莫小川直起身，看着崔秀，道：“老侯爷的话，我记下了。老侯爷歇着吧，小川告辞！”
  莫小川说罢，转身便走，丝毫不做停留。
  崔秀望着莫小川离去的背影，不由得摇头一叹……
  第1147章 降卒
  幽州城下，泥土成了暗红色，显得有些松软，连番的战争，让这个地方处处透着一股血腥味。哈日查盖被调防到这边之后，整日的抱怨。
  起先，他还以为有油水可劳，但是和李少白打过几场之后，便有些后悔了。油水，的确是有的，草原上缺少钢铁，从李少白这里，可以夺取一些来，可伤亡也是极大的，最后，他终于学乖了，听取了司徒青的意见，筑起了营寨，不再叫阵。
  李少白没有把握突围，也暂时的安静了下来。
  这日，哈日查盖站在营中，登高远望，看了一会儿，轻轻摇头，道：“这些中原人当真有些弄不清楚他们这是为什么。之前还好好的，这几日，没事便内斗起来……”
  “韩成一个人，还是压制不住啊。”
  司徒青在一旁接话道。
  “打吧，打吧，若是中原人都相互内斗死了，这里便是我们草原勇士的天下了。”
  哈日查盖看着前方梅世昌的军营之中混乱的样子，眼中闪出一丝精光来。
  这些日子，他跟着莫小川进入燕国腹地，看到了中原的建筑，着实长了不少的见识，心中不由得有些蠢蠢欲动，想要将自己的地盘迁到中原来。
  不过，他的心中也是清楚，以他的能力，还无法做到这一点，也只能是想一想，若是付之行动的话，莫小川对他，绝对不会手软的。因此，一直都表现出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看戏神态。
  司徒青毕竟是燕国人，燕国虽然亡了，他也已经成了一个“草原人”但看着燕国这些将领们，在梅世昌死后，因为各种原因相互厮斗，心中还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不由得轻叹了一声，行礼道：“大汗，若是没有其他事，我先退下了。”
  哈日查盖摆了摆手，不置可否。
  司徒青缓缓地离开了哈日查盖的身旁，朝着自己的住处行了过去。
  哈日查盖却是兴致不减，望着远处的军营，脸上露出一副淡笑。梅世昌的军营之中，两帮人，约莫总共有五百多士兵，手提着兵器，相互厮杀，韩成和寇古帐下的一个兵部侍郎都带着人匆匆赶去。
  但赶到的时候，人却已经死伤大半，双方都杀红了眼。
  兵部侍郎看在眼中，面色沉了下来，当即便要下令，让自己的亲兵上去将这些人抓起来。而韩成却是有些顾虑轻声道：“王大人，这件事，末将觉得，还是不要动用西梁军比较好，如此，可能会引起将士们的不满。”
  寇古已经奉命回京，留下的这位兵部侍郎，姓王，名叫烟璋。寇古领走的时候，将这边的事交给了他，他现在便是一副他是老大的模样，对于韩成，他显然是有些信不过的，他并不知晓韩成是齐心堂安置在燕国的人，只以为韩成也只不过是一个降将，这个时候，韩成一口一个“西梁军”让他更加不满，轻哼了一声，道：“这里哪里有什么西梁军和燕军的区别？你们既然归顺了西梁，便都是西梁军，懂吗？”
  韩成的面色变了变，他刚被莫小川调回来的时候，寇古还是在的，两人也商讨过对策，对于寇古这个人，韩成还是很钦佩的。作为兵部尚书，寇古对韩成，可以说是顶头上司，不过，对于眼下的情况，寇古却并不干涉韩成该如何处理，反而放了不少权给他。
  可是没想到，寇古前脚刚一走，之前这位看起来还不错的王大人，官威便一日比一日高，现在更是不将韩成放在眼中了。每次一发生这种械斗，他便不问缘由，上去便抓人，然后一起处置，甚至还斩杀了不少。
  短短的十多日，已经有两百多士卒被他斩杀了。
  他这样的做法，若是在西梁军中，或许还能起到立威的效果，但这是燕国降军，这样做，便使得很多人心生不满，觉得西梁人刻意打压他们，甚至有些将梅世昌的死，也算在了兵部的头上，觉得兵部这是刻意如此做，为的便是削弱他们，从而奴役他们。
  甚至，有人借此煽动军心，想要造反。
  韩成眼见这位王大人似乎不听劝，急忙道：“末将失言，不过，王大人一畏的弹压，未必能起到什么效果，只会让将士们心生畏惧和抵触。末将已经接到消息，王爷不日将要归来，我们不如先安抚一下将士们，待到王爷到来，再做定夺，您看可好？”
  “王爷，王爷……”
  王烟璋冷哼了一声，道：“王爷公务繁忙，岂能一时半刻便到，若是王爷一直不到，我们便一直等下去吗？这些降卒，不思皇恩浩荡，若不用重典，还以为皇上欠了他们。本官看，他们就是日子过的太舒坦了。若不给他们长些记性，怕是要造反了。连自己是什么身份都忘记了……”
  王烟璋这句话一说完，韩成身旁的几个副将的脸色便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
  韩成一直都是莫小川的人，听到这话，还好一些。但是，韩成手下的这些副将，可都是降将，现在王烟璋如此说话，便等于是一棒子将所有人都打趴下了。
  让他们感觉，便好似是在说自己，脸色自然不会好看。
  韩成也感觉到了这句话太重了一些，轻咳了一声，道：“王大人，话不能如此说，王爷交代过……”
  “王爷交代过什么，本官不知晓，不过，王爷交代的时候，梅大人应该还健在，现在梅世昌已经死了，这些人怕是都有了反心，若是不好生处理，必然会出乱子。王爷又不是神仙，自然不可能预料到现在的变化。韩统领，你只要做好自己的事便可，其他的不用你管了，本官自然知晓该怎么做。”
  现在，韩成已经被提拔为这支降军的副统领，若是论起官职品阶来，韩成与王烟璋算相差不多，不过，他毕竟挂着降将的名头，王烟璋又是兵部的侍郎，在他的面前，韩成不由得的便弱了几分，有些话，却是无法说出来的，本来以为抬出莫小川来，王烟璋会收敛几分，却没想到，他居然如此自大。
  韩成还想说些什么，却见王烟璋已经大手一挥，亲兵一拥而上，将械斗的将士包围了起来。
  韩成的脸色一变，却听王烟璋高声喊道：“你们这些降卒，全部束手就擒，若不然，格杀勿论。”
  此言一出，周围的士兵，全部都是面色大变……
  第1148章 侍郎大人
  在西梁军围困之下，本来相互厮斗的士兵，突然结阵对外，严密戒备起来。
  同时，在燕军之中，一名副将上前，高声喊道：“西梁人，根本不拿咱们当人，当时梅大人率军投降，原本是为大家博的前程，却没想到，连他老人家也惨死在这些人手中。我们更不用说，这几日，被杀的兄弟有多少？大家都是看在眼中的，我今日倒要看看，谁敢动我的人。”
  这员副将的话音一落，又有几员将领站出来响应。
  韩成看在眼中，顿时明白过来，这些人，应该是早已经谋定好的。接着王烟璋来发难，这个时候，若是继续强硬下去的话，怕是便给了这些人借口。
  可若就此退缩，这些人又会得寸进尺。
  韩成蹙了蹙眉头，高声喊道：“李岩，你莫不是想造反不成？”
  “韩成，原来我还拿你当兄弟，没想到，你居然帮着西梁人来欺辱我们，西梁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如此出卖兄弟们？”
  那副将李岩大声责问道。
  “李岩，梅大人归降之后，王爷一直待我们不薄，这次梅大少身死，乃是有些人从中作梗，王爷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只要王爷到来，必然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的。”
  韩成说道。
  “韩成，你莫要再蛊惑人心了。”
  “韩统领，这些人便是一些贱骨头，不见棺材不掉泪，哼，真以为这里还是燕国的境内吗？”
  王烟璋冷着脸说道。
  “王大人，切莫动怒！还是先安抚下来，待到王爷到来，再做定夺为好。”
  韩成看到王烟璋已经按捺不住，急忙拦着他说道。
  王烟璋瞅了韩成一眼，怒道：“王爷只是兼着新军大营的统领之职，这里，乃是兵部管辖，便是王爷，也管不到这里。韩统领一口一个王爷，莫不是眼中没有陛下，没有朝廷，没有兵部，只有王爷不成？”
  王烟璋的话，让韩成一时哑然，不知该如何接话了。这家伙借着官职比韩成高，一定大帽子扣了上来，让韩成也不好再多做反驳，不然的话，被人误会莫小川眼中没有皇帝和朝廷，这个责任，他可承担不起。
  “放箭！”
  眼见韩成说不出话来，王烟璋轻哼了一声，面带轻蔑之色，高声下令。
  随着王烟璋一声令下，箭矢激射，朝着械斗的双方士兵如雨而下。
  “王大人，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