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

  说顶头上司,当然不可能是朱成皓真要赐婚什么的,说到底这位对李知礼的印象,还停留在贺文麒的表弟,文采似乎不错的程度上,要日理万机的皇帝想起一个人,可不是简单的事情,更别说是个小人物了。
  黄立作为户部尚书,又算是新帝的亲信,在朝中颇有一番地位。这位又是浸淫官场多年的老滑头,为人最为谨慎,虽然是新帝的亲信,居然也能左右逢源,不得不说,黄立也有自己的一番本事。
  但即使是黄立,能搞定了官场,却搞不定后宅,倒不是这位也是喜欢红袖添香的人,而是他老婆出生太低,眼皮子太浅,偏偏为他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就是冲着儿女的份上,黄立也不可能再休妻,黄夫人似乎是看准了这点,颇为有恃无恐。
  黄立早年家贫,只能算是耕读之家,不过家里头会生儿子,他早逝的大哥,曾经也坐到了正四品的位置,这位比他大四岁的哥哥,当年就是高门娶妻,娶回家的媳妇那叫一个趾高气扬,只生了一个女儿,却愣是拦着他哥哥不准纳妾,等黄家哥哥生病去世,连个摔盆的人都没有。
  当初黄大哥还在世的时候,黄立还曾起过念头,想把自家的儿子过继过去一个,谁知道还未提出来,就被他家大嫂一口回绝了。就黄立看来,这位大嫂除了门第高,真是一无是处,但不得不说,当初黄家兄弟能够在官场站稳脚跟,也是托了这位大嫂家的福。
  等黄大哥死了之后,黄家大嫂直接回了娘家,原本想要将女儿带走,但黄立怎么可能让哥哥唯一的女儿寄人篱下,自然不能答应。大嫂娘家似乎也知道自家女儿的过分,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底是把黄家的骨肉留了下来。
  一晃十几年过去,黄立早就不是当年那个默默无闻的翰林院学士,他如今官居二品,还是堂堂户部尚书,那边倒是想要重修旧好,但黄立每每想到郁郁而终的哥哥,都对这个大嫂颇为怨恨。
  只可惜,黄家的兄弟关系好,黄立惦记着这份亲情,黄夫人却不是这么想的。当年因为黄大嫂的例子,黄大哥不敢给弟弟再高门娶妻,生怕又娶进门个悍妇,那黄家岂不是要绝后,于是黄夫人不过是个书院先生的女儿,倒是也读过几天书,但眼光还没有黄大嫂来得好。
  黄夫人历来小气,又见丈夫最为宠爱重视的,居然是旁人的女儿,虽然这个旁人是黄立的亲哥哥,黄夫人多年下来,心中也颇有怨念。黄夫人自己也有一个小女儿,跟这个侄女年纪相仿,自然什么好的都想要给自家女儿,只是她越是表现的偏心,黄大人越是不放心年幼的侄女,自然越是照顾。
  夫妻俩愈行愈远,虽然黄立屡次敲打,但黄夫人索性对这个侄女撒手不管,平时也不带她出去走动,等到如今该结亲的时候,他家小女儿只大了一个月,却早两年就已经定亲,但偏偏侄女认识的夫人小姐都少。
  内宅毕竟是女人的地盘,无论黄立如何对黄夫人说,她就是阴奉阳违,惹得黄立头疼的很,后来索性请了宫里头的教养嬷嬷,直接将侄女的教养交给了这位嬷嬷。黄夫人虽然痛恨他不顾自己的女儿,有好事只想着侄女,但到底是心眼小胆子也小,有这位镇着,倒是不敢做得太过了。
  在黄立的眼中,自家哥哥唯一的女儿自然是顶好的,虽然没有母亲照料,又不受婶婶待见,但看见人也是爱笑的性格,那位嬷嬷是个厉害的,连带着黄姑娘也有一股大家之风,要真说起来,他家女儿倒是比不过。
  只是这是在黄立的眼中,在外人看来,黄姑娘家中父亲早丧,母亲早年归家,可见不是个有福气的。如今寄居在叔叔家里头,将来嫁妆也不知道能有多少,再有一个,黄立确实是疼爱侄女,但他毕竟有自己的儿女,将来又能照料多少。
  这样一来,黄姑娘便拖沓下来,如今已经十六岁,对于女儿家来说,已经有些晚了。黄夫人倒是做过几次媒,但黄立看不上也不相信这个老婆,黄夫人倒是想得好,知道自家丈夫不会亏待了侄女,想要把侄女嫁给她的外甥,但黄大人怎么可能看得上那个如今已经二十,整日里头吟诗作对,屡次不中偏偏还清高的。
  原本以李知礼的文章,也入不得黄大人的眼睛,但那日琼林宴,黄立远远看着,倒是觉得这位李知礼不愧是贺文麒的表弟,虽然文章有些意气,但做人却是个稳当的,固然有几处不妥的,以他这个年纪,着实算是不错。
  黄大人还有一个计较就是,李知礼是贺文麒的表弟,贺文麒在厉武帝的心中有多少重量,他比旁人还要更清楚一些,有贺文麒在,只要李知礼不是捅出天大的麻烦,至少也能安安稳稳二十年不是。至于以后,谁还能管得住一辈子。
  李知礼虽然年少成材,但说起来也是贫寒学子,李家的情况一目了然,虽然上头两重婆婆,但自家侄女对待故意挑刺的舅母时候也是游刃有余,李家两个女人,一个是没见识的农家女,一个是商家女,自家侄女一定能搞定。
  不得不说,男人看问题的眼光与女人截然不同,若是有心疼女儿的母亲在,看见李家两个女人的挑剔劲头,肯定会觉得这户人家不好弄。但这边黄立倒是对侄女信心满满,当然,在他看来,自家好歹是二品的门第,李家难道还敢对侄女不好不成。
  打着这个主意,黄立对着李知礼左看右看,越看越是觉得满意,自家侄女低嫁,嫁妆自己给的多一些,李家那两个婆婆也是无话可说,自己身为户部尚书,自然也能提拔李知礼,等过几年,即使自己要退下去了,那时候侄女估计已经儿子女儿都有了,也能在家里头立住,再有一个,他了解贺文麒,有这样一个情圣的表哥在,表弟总也不至于薄情到哪里去。
  于是带着这样的心思,黄立开口跟贺文麒试探了一番,贺文麒回家一问李氏,按李氏的说法,她只见过这个黄家的侄女一次,但看着就是个规矩的,气度比黄家那位姑娘还更好一些,大概也是因此,黄夫人也更加厌恶这个侄女。
  贺文麒毕竟只是表哥,李知礼的婚事轮不到他做主,听了黄立的意思之后,他先将李知礼请来,将黄家的情况和这位小姐的家世一一说了一遍,按理说这样的行为是有些出格的,但贺文麒觉得,李知礼是个有主意的人,跟李察氏或者李老太爷商量,都不如跟这位表弟自己商量更加靠谱。
  果然李知礼一听是黄大人的侄女,心中便有了几分愿意,再听到那姑娘的家世,倒是不以为意,心中更加愿意了一些,他虽然也想要娶一个对自己有裨益的夫人,但更加担心高门出来的姑娘趾高气扬,到时候反倒是让自家娘亲受委屈。
  贺文麒见他乐意,又跟李太爷打了低,李太爷听了之后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以李家现在的情况,即使跟贺家沾亲带故的,但要娶到正二品官员的女儿,也是一件难事儿。即使是侄女,也是李家高攀了。
  别看李孟氏挑剔的最厉害,实际上李知礼的婚事,她还真的拿不了主,最后拍板的肯定就是李太爷,如今李太爷没意见,贺文麒便去给了黄大人准话,一事不烦二主,黄大人索性请了李氏做媒人。
  李氏如今是正四品的淑人,虽然比黄夫人略低一些,但挡不住她是皇帝亲口御封的,比旁人更要精贵一些,更别说她头上那金光闪闪的凤钗了,黄夫人这些年来打理内宅,这点眼见到底是有的,对着李氏倒也客客气气,只是一听是为了侄女的亲事,脸色便有些不好看起来,只可惜黄大人生怕她作怪,这一日愣是留在家中没出去,让黄夫人无可奈何。
  李知礼与黄姑娘的年纪都不算小,外加黄大人怕事情再生波澜,便定下了两个月后的好日子成亲,甚至还再一次不给黄夫人面子,直接请了族中的一个妇人来打点侄女的嫁妆,让原本打算狠狠捞一笔的黄夫人气得直接病倒,但也拿黄大人没有丝毫的办法,黄姑娘倒是明白叔叔对自己的一份心意,对他感激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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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5章 新法
  李知礼娶妻,李氏也是跟着一起忙,到底是唯一的外甥,就算是看在李太爷的面子上,李氏也不可能撒手不管,再说了,即使跟李孟氏李察氏如今都说不拢话,但李氏对这个外甥还是十分看好的,怕李孟氏拿捏着,到时候反倒是在人家姑娘面前丢了份子。
  不得不说,李家的家底薄,李太爷也不可能要女儿拿出那么多的聘礼来补贴家用,这次下聘,几乎是把李家都给掏空了,让李孟氏十分不满,倒是李察氏并不觉得有什么,这些东西留在婆婆的手中,还不如直接留给儿媳妇呢,不然的话直接被相公偷偷摸摸的借走,还不知道便宜了哪家的寡妇。
  生了李知礼之后,李察氏与李大舅的关系不但没有变好,反倒是更加相敬如宾了,想想也是正常,以前没儿子的时候,李氏还想着笼络丈夫,但等生了儿子,心里头有了底气,又对喜欢沾花惹草的丈夫彻底没了盼望,自然懒得再小意殷勤,李大舅也不是个能管得住自己的,虽然上头有人压着,到底总要闹出一些笑话来。
  虽然有李孟氏的酸话,但李家的东西,大部分都在李察氏的手中,她愿意拿出来给儿媳妇,将来直接留给自己的孙子,别人也无话可说。在李太爷和李氏的偏帮下,黄姑娘总算是风风光光的进了门。
  虽然说不上十里红妆,但李家给出的聘礼,黄家带出来的嫁妆也不算少,比起一般的嫡女都够得上了。黄夫人心中气得要死,但也不敢在外人面前不给面子,只能将自己怄的差点没病倒在床。黄大人却不管她,只把侄女的事情都交给族里头的长辈来做。
  等看见黄姑娘的嫁妆,李家两个婆婆顿时满意了不少,原以为不过是侄女,黄家只会在大面子上过得去罢了。如今看来,这个黄姑娘在家果然是个受宠的,这样一来,即使是李孟氏,也不敢在新媳妇刚进门的时候就给她脸色看,到底是怕她回家告状,到时候耽误了孙子的前途。
  不得不说,这位黄姑娘也是个人物,知道就自己的情况来看,李知礼这样的条件已经是最好的,对待丈夫小意温柔、对待婆婆殷勤侍奉,对待公公也是恭敬有礼,即使对着李氏,也是端庄大方,成亲之后,愣是没有一个人说她的不好,可见这位黄姑娘的功力之深。
  听着李氏的夸赞,贺文麒倒是觉得,如果不是黄大人不舍得,这位黄姑娘能够进宫的话,说不定也能混出模样来。这样面面俱到的媳妇确实是李知礼想要的,却并不合贺文麒的眼缘,大概是两辈子的经历,让他更加偏爱段雨燕那般,有什么说什么,一眼就能看透的女孩,不过黄氏是他的表弟妹,两人男女有别,平时并不常能见到。
  解决了自家表弟的人生大事,贺文麒便转头投身到事业之中,真正的成船终于造了出来,虽然还是有些不尽人意,但比起普通的船只来,不管是防御还是攻击力都是上升了不只一个档次。
  朱成皓试验了一番,觉得确实可行,龙心大悦,想到贺文麒之前的话,直接大手一挥,给了何老头一个正九品的大使职位,虽然官职低末,但对于一个一辈子没有考过功名,以前甚至连吃饱肚子都是难事的老人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奖励,何家甚至一下子从工匠家庭,变成了官家!
  不说何老头如何的感激涕零,对贺文麒更是千恩万谢,有了船只,海军的建立已经慢慢开始,从朱成皓提出建立海军至今,也已经过去了快两年,朝廷虽然还有反对的声音,但也知道铁腕皇帝已经拿定了注意,并不是他们反对这件事就会停止的,与其白白的在皇帝心中留下一个不识好歹的坏印象,还不如盯着看,发现那里不对劲再弹劾。
  出乎所有朝臣的预料,海军的建立几乎是平静无波的,顾成瑞将军简直是为了这个职位而生,这两年的时间他也没有闲着,将手底下那些偏步兵的士兵训练到还算可以的程度,只等着大船下水,便能真正的开始讨伐那些喜欢搞突袭的倭寇。
  不说倭寇受到多大的打击,朱成皓憋着两年的气终于舒了出来,开海禁的事情终于也摆到了台面上,而上书朝廷的人,就是回京之后,貌似沉寂下来的贺文麒,一封奏折,直接将朝廷闹了个底朝天,菜市场的热闹场面,时隔两年,再一次呈现在朱成皓的面前,让他最为不悦的是,这一次贺文麒显然是这些人讨伐的中心。
  有违□□组训!居心叵测!陷百姓于水火之中。
  多少严重万分的罪名,直接盖在了贺文麒的头上,这位照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看了看脸红耳赤的对人,淡淡的问了一句:“依大人之间,有与□□时期不符的政策便是违抗祖训,那先帝时期,先帝让文官如军,岂不是更是不对,莫非以大人的意思,是要把如今在军营的各位大人,都给请回来。”
  一席话,成功的让对面的人憋得差点没有仰倒,□□也是个重武轻文的,军队都是将军们的一言堂,到了先帝时期,对文人稍微宽松了一些,这些人便上蹿下跳,愣是让纸上谈兵的文人们,在军队里头也占了一席之地,虽然只是参军之类的职位,到底不至于对军队一无所知。
  只可惜,到了如今新帝时期,新帝显然是跟□□一个模子里头印出来的,即使没有将文官全部召回,但在军队之中,将军们也都是将这些人当做空气对待。当然,即使是这样,文臣们也是绝对不会放弃对军队唯一一个有掌控的机会。
  贺文麒趁胜追击,沉声问道:“各位大人所言,请恕下官不能苟同,当初□□下令海禁,只因内部有胡奴扰民,腾不出手来收拾这些倭寇。呵呵,想起当初,军船尚未研发成功的时候,各位大人也是冷眼旁观,莫非在各位大人的眼中,历朝泱泱大国,还比不上那些倭寇,对着大海便无能为力。”
  贺文麒这话说的重了,对面的大人脸色一变,冷声喝道:“贺文麒,你修要胡说。”
  贺文麒照旧是那副淡然模样,似乎被喷了一脸口水的人并不是自己,继续说道:“既然不是胡说,难道各位大人没有看到,不仅仅在地上,在海上,我历朝也是无敌之兵,既然如此,海禁开不开,还不是一件显而易见的事情。”
  反对开海禁的大有人在,听见这话冷哼着说道:“贺大人说的轻松,开海禁之后,沿海一带的治安谁来负责,那些进出海域的船只谁来管。若是有一个万一,沿海地带的百姓还不得都要遭殃。”
  贺文麒却只是拱手说道:“大人这话确实错了,开海禁不仅仅是下官的主张,也是当地百姓的愿望,百姓们期盼着,海禁打开之后,他们能够出海捕鱼,能够互通有无,能够过上好日子,即使有一些风险,但这个世界上,莫非还有稳稳当当就能过好日子的活计,若是有的话,大人不妨帮着沿海的渔民介绍介绍,也让他们能够轻轻松松的过上好日子。”
  原先说话的大人脸色涨得通红,再要说话,却见一人忽然出列,却是今科状元郎,翰林院的编修,那大人原以为状元郎肯定为自己说话,谁知道这位一开口,比贺文麒更加不客气:“贺大人一心为名,开海禁原本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儿,各位大人一位阻止,究竟是为了百姓,还是各有私心。”
  比起贺文麒,这位状元郎程允的态度更加坚决,开海禁也是这位状元郎最支持的政策之一,而且比起圆滑许多的贺文麒,这位显然是个激进分子。说完这话,程允掏出一本奏折,忽然跪下说道:“启禀皇上,微臣有本要奏,□□时期宣布海禁,原本也是为了保护百姓,谁知道有些人私下出海,获利万千,如今为了私心,还要阻挡百姓大事,这可谓诛心之举,可怜贺大人一心为名,还要落得被这班人辱骂的下场。”
  程允说的声色俱全,几乎就要催人泪下了,只是言语中带出的意思,却让不少的大人冷汗直流,偷偷私船出海牟利,并不是稀奇的事情,虽然海上风险大,但若能回来一艘船,也能发一笔横财,这样的事情,朝廷掺和的人确实是不少。
  海禁被反对的这样厉害,其中也有几分是利益冲突,若是朝廷接管了海禁这一块,以后他们出海固然是风险少了一些,但朝廷很可能直接划走一大笔税收,到时候收入反倒是不如先前,最怕的是,朝廷自己组织船只出海贸易,那他们岂不是连喝汤的份儿都没有。
  只是这件事朝廷牵扯的人多,贺文麒也不敢一开始就直接把人都得罪了,反正朱成皓已经拿定了主意,海禁早晚都是要开的。
  谁知道现在,程允直接将话捅破了,并且将朝堂之上大半的官员都告了一状。
  比起贺文麒的惊讶,朱成皓倒像是对此在预料之中,看完了呈上来的奏折似乎也没有动怒,反倒是让在场的官员一一传阅,等见他们一个个都是满头大汗,才笑着问道:“众位爱卿还有何话要说?”
  先前反对的最厉害的几个人忽然跪倒在地,大喊微臣罪该万死,贺文麒微微皱眉,心中有些不妙的预感,下一刻就看见朱成皓摆了摆手,轻描淡写的说道:“既然罪该万死,那就拉出去斩了。”
  为首的三位大人顿时痛哭流涕大声求饶,周围的官员纷纷跪倒在地,贺文麒为首的力主派,这会儿心中也有些惶恐。贺文麒忍不住抬头看向朱成皓,只见高高在上的皇帝脸上带着几分冷厉,对这几个即将逝去的生命毫无感觉,每当这个时候,他总是分不清,坐在上头的男人,究竟还是不是自己倍加亲近的朋友。
  是个人都会有私心,在海禁期间派船出海虽然过了一些,但毕竟不是谋反的大事儿,直接将这几位斩了未免太严厉了一些。贺文麒想了想,到底是出列了一步,拱手说道:“皇上,几位大人固然有罪,但罪不至死,如今已经悔过,还请皇上网开一面。”
  贺文麒会出面,并不是看这几位实在是可怜,而是朱成皓的状态有些不对劲,皇帝杀官员不是大事,但想到那时候朱成皓猩红的双眼,贺文麒总是有些担心,而且这几位大人,却是也都罪不至死。
  朱成皓眼光撩过下面额首跪倒的人,贺文麒开了头,求情的官员又多了起来,朱成皓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微微勾起嘴角,看得旁边的陆公公心惊胆战,生怕贺大人惹得皇上不悦,直接连着他一起杀了。
  半晌,朱成皓才开口说道:“罢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尔等为了私利不顾百姓,原本最该万死,如今便罚没尔等家财,发配沿海一带,做的不好就不要回来。”
  感情皇帝一句话,直接把人打发到了顾成瑞手下,至于他怎么使唤,皇帝就不管了,反正这些人倒是有些真才实干,海禁一开,后头的事情也紧接而来,确实需要不少的人手。
  贺文麒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皇帝,只见他这会儿还带着淡淡的笑容,不由怀疑这是皇帝原本就打算好的,再看了一眼状元郎,这位就跟打赢了胜仗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皇帝提前跟他打过招呼。
  等退朝之后,那几位大人纷纷过来感谢,别管他们是不是真心感谢,贺文麒都是客客气气的回过去,对于官员来说,最痛苦的当然不会是罚没家财,不过因为这件事,估计内库又要丰满一些了。
  等这些大人离开,贺文麒正打算出宫,却见程允施施然的走过来,看向贺文麒的眼中却带着几分不赞同,摇头说道:“原以为贺大人是我道中人,谁知道……这些都是国之蛀虫,贺大人为他们求情又有何意义。”
  贺文麒越发觉得这位过于尖锐了一些,凡是改革都要留学,但春风化雨形式的,总比狂风骤雨的好,不然损伤了大部分人的利益,即使朱成皓手中有兵权,但兵人也是人。但看着状元郎意气风发的样子,他只好劝道:“诸位大人也曾为民做过不少事情,凡事留一线,对他们,对自己都好。”
  只可惜如今的程允是听不进去这话的,摇了摇头离开了。看着程允,贺文麒忍不住想到南中的白野舒,这两个年轻人有很多类似之处,不同的是,白野舒身在南中,南中白家权势赫赫,又跟段家交好,即使白野舒有些行为过激了一些,其他人也只能压下去,但是程允呢,他背后的程家,可没有这般的能耐。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马上就要周末了,还开心,不少同事直接请假了三天,可以玩十天真心不错不错~~亲们,奋起吧,国庆节玩起来
  ☆、第106章 出头椽子
  在贺文麒的一力主张,户部似乎上下同心的插手,朱成皓的大力支持下,海禁到底还是开了,开了之后倒是顺当起来,也是,那几个被踢到沿海一带干苦差事的大人的例子还摆在那儿呢,谁敢再触霉头,心中对贺文麒自然又是羡慕嫉妒恨,只是惹得这群人最痛恨的,却是半路插足的状元郎。
  说服了朱成皓派出下西洋的船队,贺文麒一开始还打着自己也能跟着一起走走,好歹掺和进这项会流传后世的活动,谁知道话刚提出来,朱成皓立马给否决了,无论他好说歹话愣是不答应,见他还要开口,直接说道,若是执意要跟着一起去,船队也别开了。
  朱成皓的性子就是这般说一不二,就是贺文麒,也就是敢在私下相处的时候好言劝道几句,如此便不再提起。事实上,她提起这话茬也是脑袋一热,如今家里头上有老下有小的,要是真的弄得长期出门,生死不知的瓢泼,家里头一老一小可不得担心死。
  见他没有坚持,朱成皓也是松了口气,贺文麒执拗起来,他不愿意以权势强逼的话,也是个麻烦事情。出海哪里是好玩的,即使是熟悉的海域,一年里头总要送掉几天人命,虽然如今他们的船只不错,但要去的却是从未有人去过的地方,按照贺文麒划下的路线,顺顺当当的也得一年多才能回,这让他怎么能安心。
  当然,除了贺文麒之外的人,朱成皓使唤起来却没有考虑这么多,在这艘船队上,不但放入了十几只新船,并且放上了不少的士兵,大夫,甚至是学士,又从沿海一带招聘了一些能说几句番语的,好歹不能让人出了国门就成了哑巴。
  番事局难得忙了一回,这个几年冷冷清清,一年到头没有啥活计干的地方,这次是出人最多的,他们几乎可以猜到,若是能平安归来,这些人能活得多大的奖励。贺文麒看得眼热,朱成皓生怕他又提出下船的意思,只好用其他的事情将他的心思牵扯过来。
  历朝官船出使为主,贸易为辅,带上的货物也是不少,之前不少熟悉海陆的商人,直接被朱成皓一个命令成了辅助员工,出钱出力,若是能活着回来,倒是也能从商人,混的一个官身也说不定。
  而让贺文麒觉得惊讶的是,皇帝大手一挥,居然允许他将一部分的东西搬上船,让随行的官员帮忙一起处理,这可不是自己派船出海那般的风险大,几乎是坐等收入,这般的好事,自然让贺文麒也忍不住眼红了一把,努力思考着如今的外国人都喜欢中国的什么东西,他也好投其所好不是。
  当然,贺文麒绝对不是唯一一个随份子的官员,朱成皓对待忠于自己的手下,到底是比先帝大方许多,让他自己拿出赏赐来,国库可能吃不消,但这样的好事儿,他倒是不反对手下过来插一手,相同的,这些人在海禁上头,也会拿出自己的能耐来,期望能得到更多的好处。
  船队从沿海启程,却载上了京城不少官员的心,谁都知道海上贸易能活得巨大的利益,只是风险极高,十船九毁,让许多人都不敢插手这个行当,但如今那些高头大船,显然给了这些人无限的信心。
  出海的事情,李氏多少也知道一些,但如今贺家吃喝不愁,儿子在外头的事情,李氏也并不大管,她只知道,如今家里头的产业,他们几个就是吃喝几辈子都是花不完的。看着儿子孙子好好的,李氏就心满意足了。
  带着几分焦虑的心情,朝廷倒是再一次安稳了下来,参份子的朝廷官员不少,虽然各家不敢大肆下手,但这时候再有人说海禁的不好,这些人就能先喷死了他们。
  比起海禁来,保守派的官员受到更大的挑衅,那是来自新科状元郎的深深恶意。
  程允确实是个人才,却有些急功近利了一些,或者说是理想主义一些,即使有朱成皓看重他,但这位屡屡提出有损官员、世家,有时候甚至皇权利益的政策,显然拉仇恨的能力是把贺文麒甩出了两条街。
  因为这个,贺文麒私下与朱成皓提过几次,程允确实是个人才,但这个人才若是用得不好,将来说不定就白白的毁了,再有一个,或许还会反刃伤到自己的手。
  只可惜朱成皓但笑不语,对着程允的态度却丝毫不变,任由这位状元郎成为他手中最锋利的刀芒。
  渐渐的,贺文麒也看出一些端倪来,朱成皓确实是重视程允,但绝对不打算将他培养成什么肱骨之臣,在他看来,程允就是最好的冲锋枪,等将来用完了要怎么做,这位皇帝的心思谁也猜不准。
  程允出生的程家并非无法撼动的大族,自己又是个不知道收敛的,得罪的官员千千万,虽然手中确实是拿出不少的好政策来,但谁都知道,只要是改革,肯定是要损害一部分的利益,将来程允一旦失势,将面临的境况绝对不是那么美好的。
  最让贺文麒担心的就是,朱成皓可不是多么有耐性的人,而现在随着他的器重,程允却似乎有些看不清自己了,有些言语不但涉及到官员,甚至还在谴责皇权。贺文麒自然也知道,封建制度早晚都是要走向灭亡的,但这个并不代表,皇帝会喜欢别人说这些话。
  如今朱成皓要用这个人,自然是会捧着他,看似不介意这些话,但等将来用完了这个人,难道就不会秋后算账。贺文麒心中默默的为这位状元郎捏了把汗,私下提点了几次,但这位只用一种你是凡人你不懂的眼神看着他,贺文麒也只能咽了回去。
  等过了一段时间,贺文麒猛然发现,有几个自己曾经提起,举得太过于激进,现阶段还不能实施的想法,居然直接进了程允程飞时的奏折,而在这一日之前,这些想法,他只有偶尔跟朱成皓提起过,那时候朱成皓也是抱着反对的态度,觉得若是由他提出,在朝中容易引人排挤。
  若是现在贺文麒还不明白朱成皓的打算,那他两辈子真是白活了,感情在朱成皓的眼中,程允还就是个拉仇恨的,得罪人的事情这位状元郎来做,估计以这位的性格,还觉得自己做的是大好事儿。
  虽然朱成皓这般的作为,有一部分也是维护了自己,但贺文麒心中难免有些不安,看着程允的时候总是心生愧疚。
  朱成皓立刻发现不对,将人叫进宫中,叹了口气问道:“心里头觉得不舒服,是不是觉得朕有些不近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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