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节

  不知道打退了多少次犬戎的侵袭,预料中的援军依旧迟迟未来。可是城中居民没有半点惊慌之色,老幼病残齐上阵,人人面带狠厉之色,有死战到底的决心。
  画面一转,四郎看到营地里篝火熊熊,崔玄微等人聚在一起整夜开会,商讨战事一直到天明。苏夔领着一群陆家军护卫四周。四周传来苍凉雄浑的凉州曲,隐隐约约唱的是“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陆天机指着这幅图像说道:“像这种时候,便不可轻谈命运。便是人族里一个看守城门的人都知道,应该‘知其不可而为之’。人族危难之时,即使许多洞悉命运的明眼人也会选择入世,并且为了自己的种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成败利钝纵然已经注定,身处其中的人却必须去争那可能的一线生机。这才是人族的脊梁和气节。”
  四郎若有所悟:一个人悲惨的死去,可能连不相干的路人都会伤心。但是在创造万物的天道的眼里,这可能只是自己的手里的一颗棋子而已。天道看中的,只是人族整体的延续和世界的平稳运行而已。
  天地降生万物,便各有各的位置。站在不同高度的人,看事物的角度也有不同。
  人世间的确是有许多细小而卑劣的恶行。但是当到达一个高度之后,便再也没有谁对谁错,谁善谁恶的分野了。
  “苏夔是您派去我身边的吧?他说的那个惊才绝艳,博采儒道释三家所长的师傅,指的就是您吧?而陆叔您,是天道派来人间执行灭佛道,兴儒教计划的某个远古神祇吗?”
  陆天机欣慰的笑了起来:“苏夔的确是我派出去的。所以,他一开始才几次三番不许你叫他师傅,因为他只是代师收徒而已。你我有缘,命中注定要做我的关门弟子。因此,我这一次才会专门来这个空间救你。
  不过,苏夔和你不同,他是要留在人间成就伟业的人。所以,我对他的教导从小就严厉,希望他能够做到‘处世不为一己谋身,而有天下之虑;筹划不为一时之计,而为长久之规。’对你,做师傅的只希望你能够随性而为,每天过的开开心心的。至于我的真实身份,在这件事情上,并不想对你说谎,所以不能回答。你可以原谅我这个遮遮掩掩的糟老头子吗?”
  小狐狸眨了眨眼睛,忽然问他:“那你认不认得我爹?”
  陆天机不带一丝犹豫的点头:“认得。”
  小狐狸动了动嘴巴,想问点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开口。他其实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想,可是既然陆叔不想说,四郎就不肯强人所难。这么想着,小狐狸为了掩饰自己的表情,又专心致志的低头研究那个据说可以破开空间的混沌钟。天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陆天机再神,莫非还能从一张傻乎乎的狐狸脸上看出他那点小心思不成?
  陆天机原本准备好了一番天衣无缝的说辞,谁知道儿子居然并不追问下去,不由得有点怅然若失。
  一时没人说话,这个空间里只有潮水拍打礁石的声音,还有欢快的铃铛声。
  胖狐狸挥爪子把混沌钟拨得叮当作响,研究得十分投入。陆天机在旁边看着儿子玩弄神器,看了半天,终于忍无可忍的提醒他:“玩够了没?快过来吃点东西,然后开始练功。”说着,他的手里便开始凝结出一块透明的玉石来。
  “好吧。”四郎应一声,迅速地把混沌钟放一边,将狐狸嘴凑到了陆天机的手边。
  陆天机摸摸小狐狸凑到跟前的黑色鼻头,怜爱地笑话他:“真是只丑狐狸。小丑八怪。”
  小狐狸愤怒的把陆爹的手打开,执着而专注的凑过去继续吃。
  陆天机:……这吃货真的是我儿子吗?
  有爹的儿子像块宝。四郎虽然还是被困在这个空间里,暂时出不去,但找到老爹之后,就从此过上了饭来张口的幸福生活。陆爹很珍惜和儿子相聚的时光,除了教导督促儿子练功,或者把自己毕生所学都以讲故事的方式教给儿子,闲来无事,只以逗弄儿子为乐。混沌钟尽管被当成了风铃、闹钟以及玩具,却因为回到了主人身边,时时刻刻都元气满满,搅扰得此间的水生动物不得安宁。
  除了四郎偶尔会想起二哥和殿下,一人一半妖一器灵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斗转星移,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胖狐狸被陆爹养得油光水滑。他现在已经长成了四个巴掌大,威风凛凛的九尾狐,再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赖在陆爹的手心里翻肚皮打滚了。
  再漫长的路途也会走到尽头,幸福的生活总有结束的一天。每天勤奋的练功,又有高人在旁指点,四郎除了体型成长之外,心智和见识也不同以往,而且功法上也已经练到了参同契第四层
  ——离开的日子终于到了。
  ☆、152·雪花肉16
  时光如同一只狡猾的小狐狸,就像轻盈地跳过一小丛山花那样,呼一下,一眨眼就跑过去了。
  当然,那一定是一只劲瘦美丽的野生狐狸。像胡四郎这样的胖狐狸,就只能躺在有味斋后院那张温暖的大床上,呼呼大睡五十余年。
  有味斋后院的装饰已经换了一种,四面都垂下来暗红色的帘子,屋子里的布置虽然奢华典雅,却因为常年没有光照的缘故,总显得阴沉沉,好像从家具的暗影中随时都会飘出几个古老的幽魂。当然,那也都是错觉。在饕餮威压全开的状态下,方圆百里的魑魅魍魉,没一个敢顶风作案,有味斋这一代简直比佛门圣地还要清净,
  虽然几经改动,但是屋子里依稀还保留着小狐狸生活过的痕迹。
  西边一扇镂空的窗户还在。院子里那丛经冬犹绿的瘦竹也没有移开。可是原本花木扶疏,错落有致的庭院里已经是杂草丛生。殿下不许任何妖怪未经他的允许进入这个院子。因此,乱竹衰草的影子投射在厚重的重重帷幕上,未免显得有些古怪。
  窗台上的那层云毯,因为足足有五十年没人去倚靠过,已经寂寞得开始斑驳发黄。自从有个小妖怪想要把云毯换下来,被二哥一掌拍得七窍流血之后,就再没有人敢提说此事了。
  他爱他爱得太深了,不能忍受四郎的痕迹一点点消散在他的生命中。可是终究也无力对抗时光。纵然能够隔绝一切来自外界的侵扰,却依旧唤不醒恋人沉睡的灵魂。
  他的小狐狸就躺在那里,躺在铺着织锦的反魂木大床上,还跟五十年前在一个狂风大作的二月天里,他把那小小一团抱到那儿时一模一样。
  殿下每月都会出去一次,然后身上裹着黑袍,带着从各地搜刮来奇珍,满身风尘地走进这间帷幕沉沉的厢房中。寂寂无人处,高贵的殿下弯下了膝盖,像最忠诚的丈夫那样,跪在久病的妻子床前,试图轻声唤回那迷路的魂灵。
  有时二哥会无法克制心中的悲痛,不顾形象地抓住四郎那只苍白如玉石的手,狂吻着那张如菱角般冰凉微甜的唇。想要吞噬和毁灭一切的欲望在心中日复一日的累积,可是天道却又示出一线希望,微薄的希望像条缰绳般勒住凶残的兽,叫他不得不学会忍耐和等待。
  尽管法力无边,饕餮的鬓边居然也生发出几缕银发。
  尘满面,鬓如霜,无处话凄凉。
  ***********
  “那位似乎死志已决……太子很担心……尽快动手……总要死一个……”迷迷糊糊中,四郎似乎听到有人在说话。
  谁要死了?这群人要杀谁?
  四郎感到眼皮很重,可是他的脑子却越来越清醒,拼命想要醒过来,软趴趴的身体却不肯听从指挥。
  一阵寒风拂过,几片浅绿的竹叶被吹落到窗牖的积雪上,风动竹影搖,疑似故人来。然而,来的可能是多情的故人,也可能是致命的鬼怪。
  寒风徘徊在窗外,呜咽宛若鬼哭,摇动的瘦竹在窗户上投下的淡淡影子渐次浓郁起来,最后成了一种黑红色,如墨汁般浸染开。
  滴答,滴答。
  红得发黑的影子挣动着,如墨汁般一滴滴顺着墙壁往下流,却小心地避开了反魂木制作的所有家具。
  “哧啦” 一只花花绿绿的大毛爪从墙壁中伸了进来,接着一只约莫一人高的八目蜘蛛从暗红的污迹里挣扎了出来。
  床上的少年一无所知的酣睡着。
  蜘蛛悄没声息地沿着墙壁靠近了床铺。抬起通红的大螯就往少年脸上挥去。八目蜘蛛的脸上露出一个狰狞得意的笑容。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虚空中毫无预兆地伸了出来,轻而易举的掰断了那只大螯。蜘蛛猛然一惊,立马抽身往门外逃去。殿下冷笑了、一声,在屋里布下本命结界之后,就像一片羽毛一样飘了出去。
  远去的殿下没有看到,在他背后,四郎养在石子盆里,装了许多年蒜的那株水仙徐徐开放。而躺在床上的少年轻轻动了动手指。
  四郎是在一个飘着小雪的普通早晨醒过来的。屋里很幽暗,一个活物都没有,唯独水仙花淡淡的暖香浮动。四郎揉着眼睛,好像每个清晨那样,爬到金丝楠木的床尾,对着那盆水仙嗅了嗅。
  好久不见,我的花儿。小狐狸和屋中唯一的生命体打了个招呼,然后慢吞吞地用手支着头,躺回舒适的大床上,睁着那双黑黝黝的眼睛开始对着屋内的重重帷幕发呆。
  少年的眼睛里好像有星辉流泻,随意侧卧的姿态也动人的不可思议,仿佛关于人类所有美好的遐想都可以在少年身上得到观照。
  然后,这三界罕见的绝色少年叹息一声,满足的翻了个身,躺成了大字状。因为这屋子的地下冬天烧着火龙,加上到处都是暗红色的帘幕,越长越结实的胖狐狸有点热,于是就顺手把衣服撩了起来,露出白生生的肚皮。他实在睡了太久,本来也是有四块腹肌的肚皮如今成了软软一团。没有赘肉但是也算不得很男人。
  若是清醒的时候,四郎绝对会把这样娘得难以见人的肚皮藏好,可是他今天脑子不清楚,也就情不自禁的露了出来。
  躺成大字状露肚皮和绝色少年形象可有点不搭。不过胖狐狸如今也来不及注意这种小事。他把头埋在枕头上嗅了嗅,是殿下的气息,于是安心下来,轻轻蹭了蹭被子,打算再睡一会儿,等手脚慢慢恢复知觉。
  睡得太久,手和脚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屋子里点着甜梦香,用来镇魂凝神的甜梦如同不要钱一样,一日不间断的燃了五十余年。才刚醒过来的四郎闻着这香味,头一点一点,又快睡过去了。
  殿下顺手料理了来捣乱的妖物,心里对幕后主使是谁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大网慢慢收拢,黑心的殿下打算在幕后那人最得意的时刻给他致命一击,叫他也尝一尝失去一切的滋味。
  处理了八目蜘蛛的尸体,又对部下交代了一些事情,殿下便拿着一枝精心修剪下来的红梅往有味斋赶。小狐狸因为沉睡的缘故,存在感越来越弱,可是殿下依旧时时刻刻把他放心间。就算五十年来没有得到过丝毫回应,也从无半点不耐,待四郎一如往昔。
  然而,这一次走进屋子的时候,殿下惊讶的发现他的小狐狸居然自己露出了肚皮,换了个姿势在睡觉!
  殿下跳的极缓慢的心脏忽然剧烈的搏动起来。
  “砰,砰,砰。”
  少年缩在暖呼呼的被窝里,黑发好像鸦羽一样散落在洁白的枕头边。似乎在半睡半醒间挣扎,于是眼皮和睫毛都轻微的颤动着。那种颤动,就好像一片羽毛一样,轻轻搔刮着殿下心脏唯一柔软的地方。
  四郎感到有轻柔的像花瓣一样的东西从他的额头上拂过,接着就闻到一股梅花的幽香。
  “陆叔,”四郎情不自禁的叫了一声,然后嘟囔着:“让我再睡一会儿,睡一会儿……今天不要练功。”
  殿下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又盯着四郎的睡颜看了一阵,他微微挑了挑眉,用手温柔的将四郎的长发理顺,露出雪白纤细的脖颈,然后他极轻,极缓慢地按住了四郎脖子上的动脉。
  这是所有生物最脆弱的地方。
  饕餮按住过很多生物的这个部位,它们的反应不是哀哀悲鸣,就是奋起反击,但是,最后都被他毫不留情的咬穿了动脉,各种味道的血液就会奔涌着飞溅而出,最终,滚烫的,带着勃勃生命力的血肉会转化为自己的能量。过程很刺激,结局很无趣。
  四郎被按住也不太舒服,可是他毕竟极熟悉殿下的气息,所以就在那只致命的手上蹭了蹭,咕哝了一句:“好冰。”然后用爪子扒住殿下那双冰凉的大手,一把捂在了自己软乎乎的肚皮上。
  殿下无奈的叹口气,担心把他冻着,想要把冰凉的手抽出来,四郎还不乐意,哼唧两声又使劲抢回去抱好。其实他是睡得有些热,所以殿下凉丝丝的手抱着真舒服,当然不乐意被扯出去。
  可是在殿下看来,这就成了自家小狐狸对自己“深爱”并且“眷恋”的证明,因为最近一系列事件以及岳父带来的压力而产生的暴躁情绪统统消失掉了。为了让小狐狸抱得顺手一些,殿下还脱靴上榻,在四郎身边侧卧下来。
  ****
  几场夜雨下过后,山里的野韭齐刷刷的冒了出来。荠菜和马兰都开始吐绿,白蒿也已经染青。
  山中无岁月,不知不觉间,有味斋搬来小盘山也已经过了五十余个春秋。除了门楣上的朱漆有些黯淡,掌勺的大厨换了人之外,这家小店好像也没有多大变化。五十岁可能是一个凡人的一生,但是对于非人类而言,不过是漫长生命中短暂的一瞬。与神魔妖巫动则以百年起计算的寿数而言,人族是以牺牲个体的方式来换取整体的延续。作为个体,生命短暂,代代消亡,但是作为整体,却拥有着漫长的寿数。这便是天道赋予自己造物的独特繁衍方式。
  然而除了有味斋之外,小盘山上的一切都已经变了样。村落被废弃,变成了犹如鬼蜮一般的荒凉死地,高树被伐倒造了新屋的脊梁,白桥镇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半山腰多了个断桥镇。
  物是人非事事休。
  ——五十年前的正月初八,也不知得罪了哪路太岁,一场突如其来的雪崩把山下的白桥镇埋了起来。当时在村落里的镇民无一幸免,唯独小部分去山外探亲访友的人幸免于难。而等这些幸运儿外出归来,组织起队伍前来挖掘之时,离出事那天已经过去三四个月。
  虽然这些人也没抱多大希望,只想把亲人邻里的尸体挖出来,放入悬棺洞中安息,谁知挖掘队伍却又遇见了一个怪事——那时积雪已经化开,被活埋的尸体一具都没有找见。屋舍房屋都完好无损,连灶台上包了一半的饺子也原封不动放在那里。白桥镇上的镇民都去了哪里?是在雪崩之前从地道里逃了出去吗?
  要说村里的地道,只有一条通往后山悬棺洞。悬棺洞据说关系着白桥镇最大的秘密,所以为了阻止外面的人打扰祖先的沉眠,地道里设了不少机关。只有镇上掌管宗祠的几位长老知道怎么走。
  说来也怪,这一回死的几乎全是土生土长的白桥镇民,活下来的全是百年来陆陆续续搬来的外乡人,没一个知道地道里的机关地形的,派人进去一探,反倒白白折损不少人。
  雪化后,被太阳一晒,白桥镇一如往昔,只是镇上的居民一夕之间忽然失踪而已,
  因为出了这样诡异荒唐的事,幸存的镇民有的一走了之,大部分却搬到了半山腰背风的山道口。死者已矣,生者的日子总要继续过下去。
  再加上如今天下征战连年,许多人都愿意拖家带口往山里来。没过几年,半山腰上又形成了一个新的集镇,唤作断桥镇。有味斋附近便繁华了起来。
  听说有味斋早年也是闻名于世的饕客聚集之地,大约是因为战乱,厨间有些人才凋零的缘故,如今做的菜色不过平平,好在分量足,价格又便宜,而且不论黑天白昼都会开门营业,加上地理位置好,每日里的客人倒是络绎不绝。不过多是些拖家带口的流民或者风尘仆仆来朝佛的行者,他们只求一碗热汤几口米饱腹,根本不讲究什么色香味。
  至于断桥镇本地居民,平日里却不怎么来有味斋。味道并不出众是一个原因,关键还在那些古古怪怪的坊间传说。不过镇民们即使心里存了念头,也都只在背地里嘀咕,并不敢当面闹事。
  ——饭馆老板颇为神秘,见过的人都说是个极高大俊伟的男人,比镇上的男人要高出一个头,看着有些北方异族的血统。他似乎无妻无子,也不见亲戚走动,有时半年不见踪影,在店里的时候既不下厨也不管事,只日日窝在后院。偶尔夜里,有镇民看到他一个人坐在屋顶喝酒。
  有其主必有其仆,有味斋里的厨子,跑堂,扫洒,接引,连带着马夫,采买都是气势沉郁的男人,看着像是军爷的做派,整日里都不多话,木着个脸低头做事。
  到了夜里,有味斋挑起两盏红灯笼,生意反倒比白日还好。时常有些极气派的客人进门,街坊从门缝里偷看,都说不像会去这种小地方吃饭的人。
  对于有味斋深居简出的幕后老板,大家众说纷纭,有说是战败后被迫隐居的某位将军,有说是不世出的隐居家族里的子弟,最后连前朝王孙的传闻都出来了。
  因为生的气势不凡,镇上牛员外的女儿看中了他,托媒人来说亲。此人沉默片刻,倒也不曾恶言相向,只客客气气谢绝了牛家,自言已经有了结发爱妻,只是妻子常年卧病在床,不能见外客而已。此后牛家就莫名出了诸般怪事,牛姑娘不知中了什么邪,居然没声没息就跟家里的长随私奔。
  当时大家也都感慨此人深情,谁知道一晃二十年过去,私奔的牛姑娘被牛员外捉了回来另嫁,现在孙子都有了。可这有味斋里上至幕后神秘老板,下到伙计伴当居然还是当年的模样。这就不得不叫人纳罕了。
  不老不死,神神秘秘的,莫不是什么妖怪吧?
  因这店铺开的最早,自从有了断桥镇,有味斋就在那里。时间一长,就有人疑心毫发无损的有味斋和当年白桥镇惨案有些许关联。
  断桥镇居民互相使着眼色,不约而同的对有味斋敬而远之。那些个死人脸的跑堂,看着就叫人心里瘆的慌。有时膀大腰圆的活计冷不丁看你一眼,直叫人从头顶冷到脚跟。
  不过,最近有味斋似乎有什么喜事,从不苟言笑的掌柜到木讷的跑堂,人人喜气洋洋,常年笼罩在有味斋上空的那层阴翳仿佛散开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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