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

  嗯,是很重要。
  那还需不需要帮忙?我很空,随叫随到,你发我消息,我能秒回的。
  陆青折道:现在已经忙完了。
  看来真的没有机会留给自己,方饮失落地看向车窗外,装作为他庆幸的样子:没事就好。
  谢谢。陆青折说。
  因为这声道谢,方饮刚难过没多久,又满血复活了:那下次可以和我说喔。
  讲完又觉得自己失言,下次?什么下次啊?应该祝陆青折再也遇不上困难才对,他无语地扶住自己的额头。
  他补充:当然,最好没有下次了。
  陆青折没回话,他便乖乖地缩在边上。距离回到家还剩下一条马路,他接到了电话,问:爸,怎么了?
  陆青折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方饮,表情有些意外。
  高中时,学校鼓学生父母一同参加家长会,方饮那边要么没人来,要么是他的妈妈和叔叔过来,他爸从不见踪影,他也没提起过,甚至不在家校通讯录上写他爸的联络方式。
  很多同学对此有过猜测,太多了,陆青折就算无意打听,也听到过不少,大多数人都觉得方饮年幼丧父。
  原来他爸爸不仅没丧,而且是保持着联系的。
  啊,我现在可不可以转账给你?你完全不懂这些操作?好吧,那我现在过来也行。
  方饮说道,为难地看向陆青折,陆青折把车缓缓地停在路边。
  他没和爸爸多说什么,讲了句一小时内到就把电话挂了,再拜托道:可不可以送我去个地方?
  约定了一小时,路上畅通无堵,陆青折开车开得又利索,四十分钟就停在了某家私立医院的住院部门口。
  再次出乎陆青折意料的是,这里布置得像是私人疗养所,依山傍水,环境非常适合静养。
  几幢不超出五层的楼房造在树林里,被草木遮掩着,如果没有红十字会的标志,这可能更像是饭店。
  方饮解开安全带,陆青折随他一起出来。两人在树荫下面对视,陆青折问他:要陪吗?
  他摇摇头,却又犹豫着道: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来坐坐吧。
  两个人一起进了某幢住院部,坐电梯到顶楼。
  在那层楼的护士台做了简单的登记,方饮走到走廊尽头,把手搭在门把上,顿了顿,道:里面味道不是很好闻,你可以在外面等着。
  陆青折点了点头,没有跟进去。
  通过门上的小窗口,他可以看到躺在里面的老人和一位身形瘦削的中年男子。男子拍了拍方饮的背,方饮坐到老人床边的椅子上去,身体微微前倾,大概是说了几句关心的话,老人搭上了方饮的手。
  角落里有两个护工和一个医生,见方饮来了,纷纷围上去说话。
  没想到送他回来时会撞上这种事,陆青折有些不自然地靠在走廊的墙上。因为眼神总往屋内飘,他认为这样并不礼貌,于是去护士台坐着。
  小护士看着登记表,问:你是小方的同学呀?
  陆青折说了声是,心想,他怎么和谁都那么熟络,连护士都叫他小方。
  见陆青折应了,小护士欢喜地搭话:帅哥的好朋友也是帅哥,长得漂亮的都玩在一起呢。
  陆青折道:也不算好朋友。
  不是吗?之前他来看奶奶,都是孤零零地过来,今天忽然带了个人,我还以为你和他关系该很铁。小护士说。
  这层楼全是瘫痪在床,话都说不利索的病患,来这里探望的人不多,登记手册许久都没换页。陆青折看了一会,暑假里方饮一共来了五次,另外一位叫作方徽恒的应该是他父亲,来的次数还没方饮多。
  小护士说:他奶奶是上个月十九号晚上进来的,说是吃完饭下楼溜圈时摔了一跤,摔得太狠了,又上了年纪,情况特别不好,小方陪到第二天中午他爸过来接班了才走。
  二十号?
  陆青折想了下,第二天正好是毕业典礼,计划里方饮该去上台演讲,可他放了全年级师生的鸽子,被不少人抱怨了一通。
  是啊,在手术室外等得无聊,和我们聊了一晚上的天。小护士笑,很有趣的一个人,和我们说他可能没法去毕业典礼了,亏得他提前半个月就想好了该怎么打扮。
  护士补充:我们还起哄呢,让他高调点,好去见喜欢的人最后一面。欸,你别觉得奇怪,大家天南海北的,从此以后很难再遇见了好吧?当然要重视!我从卫校毕业的时候,为了去典礼,特意没旅游呢。
  陆青折感觉不应声不礼貌,敷衍道:喔。
  难道你没去吗?护士看他对此完全没兴趣,问。
  之前我在国外陆青折说,不过,那天是赶回来了。
  比赛落幕后,队友们磨着带队教练,让人领他们去附近玩,教练低头查找游览景点,和他们商量路线,他则连庆功宴都没参加,独自整理好了行李,连夜返航回到这里,一落地就打车去A附。
  护士道:当时小方他爸迟迟不来,唉,我都劝他赶紧走吧,手术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他说没事,反正他也没想见的人,就是错过了穿西装耍帅的机会,有点可惜。哎呀谁信呢?他怎么会没有女朋友?
  听护士絮絮叨叨地讲着,陆青折点了一下头。护士希望能在他那里满足好奇心:真的没有吗?
  陆青折回:为什么他爸不来?
  别人的事,我不是很清楚护士说,他总归有喜欢的人吧?
  陆青折重复了她的话:我也不是很清楚。
  护士哭丧着脸,认为他过于冷淡,和天生活泼的方饮截然不同,就不再继续和他说话了,整理着自己的文件资料,在电脑上做表格。
  过了会,方饮出来了,他爸留在了房里,医生和他一块到护士台。
  医生对他比对他爸的态度要和蔼,道:之前给老奶奶做了个全身体检,所以之前存的钱不多了。唉,体检也是必要的,不是方先生说的那样,我们怎么会借此骗钱呢?
  我爸不太懂这些,您别往心里。方饮说。
  他背对着陆青折刷卡付账再签字,很快走完了流程,转身和陆青折一块下楼。
  在等电梯的间隙里,陆青折感觉方饮似乎情绪不太对,微微侧着身子,好像藏着掩着什么东西,不禁别扭,心说自己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真的不要花吗?方饮惨兮兮地问。
  陆青折沉默了下,然后方饮一脸神秘地凑近他,似乎能随时变出一捧玫瑰来。
  方饮道:你不说话,我可要当你默认收下了。
  陆青折还是没说话,没了停车场里的疏离推拒,稍显紧张地看着他。他朝陆青折摊开手,掌心里是刚用签字笔偷偷画好的花。
  怕陆青折提前发现,他画得很快,歪歪扭扭的,丑得没眼多看。
  方饮笑得弯起眼睫,讲:来拿啊。
  他们走进电梯,没人去摁键,门关上了,就待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不动。方饮依旧半抬着胳膊,在忐忑中,他听见陆青折叹了口气,摁了一楼的楼梯键。
  那只手没有垂回身侧,转而伸向方饮,在他后颈处不轻不重地捏了捏。
  要是他理解无误,这是在安慰他。
  周末下午,苏未四处张望着走进文印店,出声询问:有人在吗?
  里面小屋子的门开了,大叔道:在这里拍证件照呢。
  他挑了把椅子坐着,今天起了个大早去奶茶店培训,到现在才回来,不禁疲惫,闭上眼休息了一会。
  过了没两分钟,小屋子里的人出来了,大叔喊了他一声,一边把拍好的照片传输到电脑,一边问:复印学习材料?
  苏未说:没有,这里可不可以给纸做塑封?
  保存录取通知书?可以的,你稍微等一会,我先把他的弄好。
  刚拍的证件照传输完成,屏幕显示着那个人的模样。眉眼深邃但不突兀,像是混血儿,是非常英俊的长相,在镜头下笑得阳光自然。
  因为过于耀眼,所以苏未不由自主地多瞧了几眼。
  那个人在他身后站着,见状拿他开玩笑:再盯着我看,我可要收费了。
  他回过头来,道:不看了。
  看清他的模样,那人一愣,转而笑着说:那么凶啊?
  第18章
  苏未撇开头,没有生气,只是答不上话。
  这时大叔问:你觉得有哪里要修的吗?
  那人道:您随便弄吧。
  大叔没做多少改动,把证件照简单地调了个色,即刻打印出来。那人不知道急着拿照片去干什么,拿了黑笔,挑了其中一张证件照,直接在反面写了自己的院系和名字。
  苏未把自己的录取通知书递给大叔,大叔打开塑封机给他弄好,碎碎叨叨的:怎么不当心啊,把纸弄成这样?
  不小心搞皱了苏未难为情道。
  录取通知书的模样着实不好看,像是经历一番抢夺,被揉搓丢弃过,已经泛黄变脆,要是不做塑封,估计过段时间就会完全不成样子。
  那人把笔盖上盖子,和苏未道:嘿。
  苏未有意不看他:没钱。
  那人笑着把自己刚拍出来的证件照递给苏未:没有纸,凑合着用用。
  苏未没懂这是什么意思,懵懵懂懂地把照片接过来,翻转了一看,上面不仅有院系和名字,还写了串微信号。
  虽然纸面不大,但字写得很清楚,医学院,陈从今。
  怎么还有联系方式,这是不是可以转手卖给别人?苏未说。
  陈从今道:本来还想拜托你,要是不想加,麻烦等我走了再扔,你怎么还能发现商机呢?
  苏未把照片拢在掌心,笑了笑:加我干什么?
  你的眼睛。陈从今道。
  苏未下意识发慌,要确认自己的眼罩还在不在,陈从今继而说:很漂亮,让我想起自己刚养的那只小兔子。
  苏未分不清这到底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很突兀地记起了小兔子养到最后多半是要被解剖的,抿了下嘴:快走吧,我想立马扔了。
  陈从今笑了几声,没有多留。
  把照片收在口袋里,苏未没丢,也没加那个人,觉得这男生有点奇怪,新学期开学,这魅力不用在漂亮女生身上,怎么在自己这里浪费。
  开进去左拐有三个停车位,这车停在中间。万一我妈突然回来了,她要停在最边上的,学车的时候没学好,倒车技术不够熟练。方饮指挥着,咦,哪来的车?
  左拐后三个停车位已经满满当当,两侧是他妈妈和叔叔的,中间那辆没见过,新买的,还没上牌照,只有个临时车牌。
  方饮以为是家里来了客人,和陆青折说:那靠边就行。
  他关心:你回去方便吗?要不要留下来吃晚饭?
  很近。陆青折道。
  中间那辆车也熄了火,里面出来了一个人,眉心长了颗美人痣,身形比方饮稍微高一点,也比方饮成熟,估计是正在读研究生的年纪。
  赵禾颐这回认出方饮身边的是谁了,开学典礼上过台的学生会代表,进学校之前,就被诸多人讨论过的保送生。
  以赵禾颐对方饮的了解,方饮与A附那批好学生单单就同学情谊,放了假不会有太多联系,和几个玩世不恭的富二代倒是相处得很好,吃喝玩乐样样玩得转,四处厮混。
  像陆青折这样的,和方饮根本没共同语言,应该是两个世界的人才对。
  即便对眼前画面感到诧异,但赵禾颐并未流露出来,来回扫视了两个人,冒出一个比较异想天开的猜测:胆子那么大,带男朋友回家?
  赵禾颐心想,也不是特别离谱,尽管方饮不是什么好学生,可越是自身没有的,就越是寄托于能在恋爱对象上补足,这人说不定就喜欢优等生这款的。
  方饮往常反手就是一句关你屁事,此刻忍了忍,道:管真多。
  赵禾颐离他很远:谁管你,只是因为我恐同。
  唉。方饮在心里直叹气,陆青折在自己身边,严重影响了自己的发挥,此刻该说一句那记得早点搬出去啊,现在就阴阳怪气成这样了,万一哪天我带人回家睡觉,岂不是能把你吓死。
  然而他不敢说,怕陆青折误会。他其实从没带人回家睡过觉,不是,他根本没和人一起睡过觉。
  安静了一会,占了上风的赵禾颐打量着他们的相处状态,抱住胳膊:不是男朋友吧,正在追?
  方饮说:你看着不仅不恐同,还对同性恋的感情状况挺感兴趣的呀,哥哥,你是深柜吗?
  被这声哥哥喊得寒毛耸立,赵禾颐道:干什么回避我的问题,心虚?
  晚饭吃什么?陆青折插话。
  方饮没多想,答话:不知道,阿姨估计会做红烧猪蹄,她说吃什么补什么,让我养养腿。
  待到陆青折和他一起站在玄关处,他才后知后觉,并在一瞬间心跳加速,觉得哪里在发痒。
  是脚后跟的水泡吗?还是刚被捏过的后颈?方饮分不清楚,就觉得自己痒得简直要颤抖起来了。
  他咳嗽了几声,换鞋的速度比平常慢了两倍,心里尖叫,怎么办,怎么那么快就要见家长了?我的房间有被打扫干净吗,会不会和自己起床时一样乱,陆青折看到了会嫌弃我吗?
  我妈会察觉出蛛丝马迹吗?虽然带同学过来吃饭,是非常寻常的事情,可毕竟自己对陆青折有别的小心思
  呀,今天你们一起回来了?保姆看了看他和赵禾颐,再抬头望向陆青折道,这位是?
  我同学。方饮道。
  赵禾颐在边上: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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