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
江离却定定地看着那只焜，有些事情是时候面对了。
“你们不是说盖氓会臣服于塔诺斯吗？”
黎轩马上明白了江离的意思。约瑟城里卡洛里人虽然从不承认自己是塔诺斯，但从种族上来说，他们的确是塔诺斯。他们只是跟塔诺斯政见不合，这点就像联邦和帝国一样。
既然注定要跟他们交涉，先摸清一下自己的实力也是应当的。
更主要的是，黎轩知道江离体内的始源代码，这是能让根达亚所有种族都臣服的基因。那只焜的反应，说不定能代表塔诺斯对江离的态度。
既然黎轩都同意，其他人自然更没有反对的立场。
道格心虚地看着江离从他们的队伍里走向盖氓兽群。
江离第一次如此清醒还在没有穿任何防护服的情况下如此近距离地与盖氓接触。他的灵魂还清晰记得赤焰兽的獠牙刺穿他的肌肉咬断他的骨头的感觉。
面对数量众多的盖氓，说不怕那是假的，连黎轩都看见在他靠近盖氓时，身体发出本能的颤栗。
黎轩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自己去抱人的冲动，静静地看着江离的身子一点一点没入盖氓群里。
或许是江离身上属于根达亚的气息太弱，这些盖氓直到江离到跟前，才有反应。这个反应很微妙，它们先是在江离半米远的地方嗅了嗅，接着自动退开一米，在地上趴下，抬起头颅，满眼渴望地看着江离。那眼神仿佛在说，“选我吧！求求你选我吧！”
江离愣了愣，这种大型犬一样的温顺服帖把他先前恐惧一扫而空。
“咦……真的是塔诺斯？”道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江离转头看向那只焜，在这边的盖氓兽伏地时，焜的眼神愈发高傲起来。江离忍不住嘴角抽了抽，他突然觉得这厮这脾气简直跟黎轩一个样儿。
鉴于焜头顶那根足有一米长的独角，江离在距离三米的位置停下。
焜昂着头，居高临下睨着江离，脑袋还抬得高高的，像个威武的国王。
这厮本来这样四肢着地就有两米高，脑袋抬起，十分轻松地到了两米五，它还站是两个台阶上，江离仰望得有点辛苦。
黑曜石对上红宝石，四只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对方。明明看起来很可笑的场面偏偏透着一股紧张感，连道格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焜会认江离做主人吗？
如果认了，这便足以说明江离的塔诺斯基因即便没到王族也到高等贵族了，他飞黄腾达的时候就到了。如果不认……呃，他根本不想去想这种可能，多少年才让他撞上这种狗屎运呀……
黎轩眯了眯眼，焜的气场很强大，而江离的气场看起来就像是没有一样，但这种毫无感觉的气场却与他身后成百上千只盖氓融为一体。
“卟”
焜脚下一动，突然从台阶上冲了下来。
外面的坎尼拔齐齐发出一声惊呼，江离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往旁边避开。等他定睛再看时，黎轩已经在他身侧，而焜的独角却停在他另一侧不到十厘米的地方。
江离多心地发现焜低下来的大脑袋在他退开的瞬间僵了一下。
咦……难道刚才他错过了什么？
焜把难得低下的高贵头颅唰地抬起来，这次扬得比方才还高，视线斜睨着江离，鼻子地又“卟”了一声。
江离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怎么觉得焜刚才并不是要攻击他，反而是在向他示好呢？
当然，作为高贵的盖氓之王，焜已经转头，懒得再理会这个胆小又没见识的塔诺斯，踢踏了一下前肢，向所有人发出出发的信号。
“轩？”他就这样将这家伙得罪了吗？
黎轩揉揉江离的头发，“没关系。你还有我！”
江离不由得将黎轩打量了一翻，呃，的确，无论是战力还是颜值都是自家男人要高得多。
他这边刚找到一点安慰，就感觉到一双眼睛满含怨气地杀了过来。江离顺势转头看去，只见焜一甩漂亮的长毛，高傲地迈着矫健步伐走了……
☆、第091章
一行人到达约瑟城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就算盖氓背上有宽大的座椅，江离也被抖得快散架了，第一次他开始想念悬浮车的舒服。
他从黎轩的左侧蹭到右侧，又从右侧蹭到左侧，丝毫没发现被他蹭着的男人猛然升高的体温和僵直的身体。
江离挪了挪酸痛的屁.股，很想分散一下重力，最后被黎轩随手一捞打横抱在怀里，嗯，这下舒坦了。
江离就像是找到一个最柔软的港湾，满意地眯了眯眼。
黎轩也眯了眯眼，小家伙这副姿态到底是在勾.引他呢还是在勾.引他呢？
“知道你刚才你犯了什么错吗？”
江离感受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你又欲求不满了……”
黎轩的气息瞬间变得危险起来。妈的，这个混蛋以为自己惹了火，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治不了他了是吧？
江离一感受到这股气息就赶紧讨饶，“亲爱的，这次我一定规规矩矩地坐着。”
道格半睁着眼睛看着前面那两人，“他们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真的好吗？”
瑞达也瞥了一眼，一本正经地回答：“你们可以装做没看见。”
道格转头，瑞达的脸真冷硬呢，明明前面两人动作那么暧昧不清，他竟然真能毫无表情目不斜视。
道格默默地在心中为现在人类进化水准点了个赞。果然，坎尼拔的情绪太容易受本能操控了，这需要改进。
约瑟城城墙高筑，四面是奔腾的江水。站在水对岸，入目便是约瑟城上空巨大的保护罩。它像一口锅盖，将约瑟城牢牢地扣在城墙修筑的锅底。
人类城市也会有保护罩，但绝对没有这样的城墙。换句话说，人类城市保护罩防御的是高强的宇宙射线和偶尔的离子风暴，而约瑟城这样的防御设施看起来，防御的应该是敌人。
在重重黑森林环卫的中心，约瑟城还如此严防死守，仿佛他们时刻准备着劲敌袭来。
黎轩对着那一片过于明显的防护设施眯了眯眼，似乎有什么熟悉的东西蹿过脑际，但太过模糊，他连影子都抓不到。
此时城门尚未开启，阳光照在河面上，反射出刺眼的波光。江离看了一下岸边越聚越多的人。很奇怪，先前都兽模兽样的坎尼拔们不约而同地变回了人形，各色鳞片覆盖在身上，在阳光的反射下透出斑斓色彩，竟难得地让江离体会到一种杂糅着野性和祥和的美好。
曾经站在坎尼拔的对立面，他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感受，更不可能想象自己有一天能跟这些嗜血的怪物站在一起。
城门在准点打开，巨大的桥梁缓缓露出水面，在流动的江水里掀起了波涛，传来巨浪翻滚的声音。
焜踢踏着前蹄，半直立起身子，呜地长鸣一声，很快，挡在他们前面的进城队伍自动让开道。连其他地方来的坎尼拔也对着这边羡慕不已——真是的，有了一只焜，就有了通往各处的通行证和优先权。
道格隐隐有些得意，这可是他唯一能在师傅面前显摆的东西了。方圆千里，就连这约瑟城，焜的数量也只不过三只，偏偏有一只就愿意跟在他的队伍里，哼哼，谁敢跟他比！
道格得意的同时完全忽略了他连焜都不能接近这一事实。
道格的眼神时不时地看向黎轩，但黎轩眼里却只看着跟他同乘一只盖氓的江离。那一刻，他微微生出一丝羡慕嫉妒恨。江离若只是一个人类，他一定会跟他好好探讨一下人生，可这厮，是塔诺斯……
道格立刻收起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走到黎轩一侧，微微带着些含蓄的得意问道：“师傅，你觉得焜怎么样？”
黎轩终于看了他一眼，十分干脆且肯定地说道：“很好！”
道格先前的一切羡慕嫉妒恨都被这两个字顺利地抵消了。
走进城门，扑面而来的清新气味让江离精神为之一震，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爽感。曾经在他迷迷糊糊变身时，似乎有感到过这种清透的舒爽，此刻再沉浸其中，这种贪恋不知不觉就冒了出来。
据说卡洛里的塔诺斯都集中在约瑟城，但在外城，放眼望去，多数还是人形坎尼拔，偶尔，你也能看见一只塔诺斯领着自己的坎尼拔奴隶在采购商队带来的东西。
你能很清楚地分辨出，即便进了这约瑟城，坎尼拔的地位并没有真正提高，只是他们更接近由塔诺斯构建的权力中心而已。
“这不是外城，这只是一座附城。真正的约瑟城是由七个这样的附城围在其中，那里才是塔诺斯大人们的住地。”道格对一向勤学好问的瑞达如此解释。
江离有点呆，这约瑟城的规模竟然比人类最大的城市都还大出许多，恐怕也真如传言说的一样，卡洛里的塔诺斯都集中在这里，难怪层层防守如此严密，若是约瑟城被攻下，卡洛里基本就完了。
道格的目标很明确，穿过附城主干道，直往主城的通道而去。
此时正是人流高峰期，从主城来的人越来越多，塔诺斯也越来越多。焜对这些塔诺斯视若无睹，走得器宇轩昂，风度翩翩，引得一帮根达亚满脸的惊艳羡慕，但他们也只敢默默地看着——有些东西，再好，也不是他们能够觊觎的。相对低阶的根达亚崇尚力量，动心机的人反而就少了。
连江离看得手心都有点发痒，忍不住夸赞道：“焜真漂亮！”
远在十几米远处的焜无巧无巧地“卟”了一个。
道格嘀咕了一句“明明它以前不是这样走路的……”
刚到主城城墙处，就有一个全身鳞甲的坎尼拔迎了过来。道格跳下盖氓，刚热情地迎过去，就见那人径直错开他，走到黎轩和江离的坐骑前，伸手，摸了一下盖氓的头，盖氓听话地蹲下，黎轩很轻松地将江离一起提了下来——很明显这个人是冲他们来的。
“黎轩？江小离？夫列大人命我来接你们进城。”黎轩对夫列的人的到来一点都不意外。当日他故意吸了夫列的能量，又适时地帮他解围，就是为了给探一条路。夫列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积极。
道格一听进城的耳朵立马就竖起来了，他活了一把年纪了，就没正儿八经地踏入过内城。于是他低低弟唤了一声“师傅”，黎轩看也没看他一眼，只道：“瑞达和道格我必须带去。”
道格立马欢欣鼓舞起来。
江离下意识地抬头望了望城门，生物机甲，这次，又是谁会给他惊喜？黎轩的手也下意识地放在江离的腰上，就算他什么话都不说，江离也能够感觉到他手心传递出来的安抚之意。
“卟！”焜的这一声很响亮，也愈发高冷，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而在江离的视线看过来的时候，它已经转过头去，踢踏着矫健的蹄子向着主城走去。
“咦，以前请它去，它都不屑一顾的，这次是怎么了？”那只坎尼拔转头来看道格，莫非这厮给焜下了什么迷药？他根本没怀疑过焜跟其他人有什么关系，因为这些坎尼拔之中，就道格的鳞片最多。他也不明白夫列大人为什么还要亲自派他来迎接一个只长了几片鳞片的坎尼拔和一个几乎修不到气息的塔诺斯。
道格额头微微有些发黑，他很不自在地看了一眼江离，他突然有一股很不好的预感，这只焜恐怕是再也带不回去了。
江离再蠢，也知道这家伙在刷存在感了。他觉得，既然自己有错再先，会错了焜的好意，是应该主动弥补一下自己的过错，毕竟他们还会在约瑟城一起待上一段时间。
做完心理建设，江离加快了脚步，小心翼翼地靠近焜。
焜不动声色地斜了他一眼，看着他从十米贴到五米，最后到一米，这速度几乎跟蜗牛爬一样缓慢而谨慎。
“卟。”
江离身子一抖，差点又条件反射地跳开了，但他强压住狂跳的小心肝，偷瞄了一眼焜昂着的脑袋，这厮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呢。
江离有些郁闷，但并没妨碍他进行下一步的示好计划。
“那个，我当塔诺斯没多久……”
焜微微偏头轻轻地瞄了江离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如何？”
这气压还真是有点强大呢。
“咳咳，所以，我不太懂你的礼仪。”你应该宽宏大量地原谅我。作为盖氓之王，这样小气是不对的。
但显然焜不这样想，江离的拒绝已经严重刺伤了它高贵的自尊，它需要修复一下心灵的创伤。
焜没再理江离，但也没赶他走。江离无奈地看了黎轩一眼，黎轩勾了勾嘴角，给他比了一个再接再厉的手势。
江离刚要再接再厉一下，就发现一只盖氓疯了一样宠着城门这边冲过来。
“我给我让开，别挡道！”
发疯的盖氓身上还骑着一个塔诺斯。盖氓奔跑的速度很快，江离这边刚听见风声，巨大的盖氓身体已经冲到面前。
为了给江离和焜留下足够的空间，黎轩等人偏偏就离他们有那么一点距离，这段距离按理在黎轩和瑞达面前也构不成威胁，可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尼玛，刚好有一个不知好歹的混蛋在卸货装货时挡住了他们的视线，让他们整个反应迟钝了半拍。
而这半拍足够江离丢掉小命。
当听见惊呼声，众人看清楚刚才发生的事情时，江离已经脸色苍白地骑在了焜的背上。
焜银灰色的双眼染上了血色，独角上挂下一滴鲜血，很快，这血就被独角吸收。而它也正看着摔在地上唉唉痛呼的那只体型庞大的高阶盖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