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番外

  在这个封建男权时代,很少有人有机会参加自己母亲的婚礼。
  但是,林长乐就有此福气。
  有此福气的不只林长乐一个,还有他的弟弟范无忧。
  当然,这究竟是不是福气,还得两说。
  林长乐十分忧愁的问站在镜子前试喜服的林永裳道,“父亲,明天我们究竟是去外公家喝喜酒,还是在咱们家喝喜酒啊。”
  “还有,我跟大哥坐主席还是坐次席啊。”范无忧瞅一眼满脸喜色的父亲,嘀咕道,“这喜服都过》∝wan》∝书》∝ロ巴,◎anshub▼a.时了,现在不流行这样的宽袖子衣裳。”
  林永裳斥小儿子一句,“你懂什么,没眼光的家伙。”林永裳实在是十几年前已悄悄把喜服做好,就等着跟徐盈玉结婚,结果办了件错事儿,得罪了徐盈玉。婚没结成,喜服就搁置了起来。现下重新取出,林永裳颇有些百感交集。
  “明儿你们在家帮着招呼客人。”大喜的日子,儿子在外家,还不够打脸的呢。林永裳对儿子很会摆谱儿,“长乐,你是做兄长的,要拿出兄长的派头儿来。年纪也不小了,正好学着接人待物、进退分寸。”
  林长乐性格温和,应了声是。
  范无忧是个坐不住的人,道,“父亲,我去外公家瞧瞧母亲。”
  “嗯,去吧,记着晚饭前回来。”许多年过去,林永裳求而不得,忽然间徐盈玉肯嫁了,受宠若惊的同时,林永裳颇有几分患得患失。让儿子去打探打探消息,也好安心。
  徐家亦是热闹无比。
  徐盈玉是帝都城有名的人物儿,刚刚因功封爵,品级比林永裳这位首相不低,关键是徐盈玉的爵位,完全可以荫庇子孙。
  再加上,徐盈玉本身声名赫赫,大家都以为她不会再出嫁呢。结果却在封爵之时,求皇帝陛下赐给她一个男人。
  这种话,搁在二十年以前,没哪个女人敢说出口。
  搁现在,徐盈玉说了,大家初时觉得不大顺耳,不过想一想,说这话的人是徐盈玉,也就默认了。
  徐叁已是年过七旬,满头霜发,今逢人便笑,可见其心中喜悦。
  其实,徐叁对女儿的婚姻,早八百年前就恨不能叫女儿嫁林永裳得了。倒不是林永裳的诚意感动了徐叁,实在是这两个不正常的人,干的那些事情,叫徐叁实在看不过眼去。
  徐盈玉自从生了林长乐,林永裳光棍儿了半辈子的人,终于见着儿子了,那种喜悦那种激动,完全不要脸不要皮的赖在徐家直住到徐盈玉出月子,打都打不走。
  两个彪悍的小舅子都得认栽。
  徐秉堂说的好,“打不走,又不能真打死他,赖着吧。”
  接下来,林永裳硬是死皮赖脸的做了徐盈玉的姘头,而且一做多年。
  刚开始徐盈玉恨不能宰了林永裳,林永裳能屈能伸作小伏低,直到林长乐稍大,徐盈玉想着一个儿子稍嫌冷清,就找林永裳借了几回种,生了范无忧,俩人就开始勾勾搭搭的过起日子。
  在徐盈玉怀了范无忧的时候,林永裳就跟徐盈玉商量着,要不要成婚啥的,起码给儿子一个名份。
  徐盈玉瞟他一眼,淡淡道,“你这种人,还配成婚。”
  林永裳忍气吞声,“盈玉,就当为孩子着想,总不能孩子生下来,没个来历。”
  “什么叫没来历?难道长乐没来历?”徐盈玉根本不鸟林永裳,“长乐什么来历,这孩子就什么来历。”
  “盈玉,我毕竟是孩子的父亲。”
  “你有本事自己去生。”徐盈玉喝着安胎的汤药,挑眉瞧了林永裳一眼,不急不徐道,“你生出来的,才是你的孩子。我生的,是我的孩子。”
  女人不讲理,就十分难对付,何况是徐盈玉这样的女人。林永裳好言相商,“再怎么说,你不能否认我是孩子的父亲吧。”
  徐盈玉似笑非笑,“我用不着否认,更用不着承认。我们是什么关系,你姓林,我姓徐,出了门,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林永裳气个半死,又不敢得罪徐盈玉,毕竟现在徐盈玉肚子里正怀着他老范家的儿子。非但不能得罪徐盈玉,林永裳还得把人给伺候好了。林永裳对于林长乐的出身就颇多愧疚,第二个孩子,林永裳希望能借此机会补偿一下。
  做了亏心事,干啥都得掂量着来,林永裳算是知道其间苦楚了。
  眼瞅着范无忧降生,林永裳借机跟徐盈玉求婚多次而不成,最后把徐盈玉惹火,指着林永裳的鼻子骂,“姓林的,再啰嗦你就滚出去。你给老娘放明白些,老娘要的是孩子,下回你不愿意跟老娘生,有的是人愿意!”
  林永裳铁一般的意志力都给徐盈玉气的出现裂纹,阴着脸瞪着眼与徐盈玉对眼片刻,林永裳转身去找徐叁诉苦,徐叁这会儿是真愿意把女儿嫁给林永裳了。
  林永裳死活不肯跟徐盈玉一刀两断,拖拉这些年,眼瞅着女儿又有了身孕,徐叁想着,林永裳这几年表现不错,俩人成亲也好。
  结果,徐盈玉死活不同意。
  徐盈玉话说的明白,“女儿现在已经独自立户,有家业,有官职,有儿子,实不知道嫁给林永裳能有何好处。女儿已经被糊弄够了。”其实徐盈玉话虽说的硬气,她对林永裳的感觉一直很复杂。若林永裳像她头一个男人曾静那样的软脚虾,绝对纠缠不到这个时候。徐盈玉带着大儿子改嫁都做的出来,可关键是林永裳并非软脚虾。
  林永裳现在肯在徐盈玉跟前儿低头,那是因为林永裳有错在先,理亏。不过,徐盈玉也甭想着改嫁他人。林永裳娶不成徐盈玉,他就赖着,断不肯放徐盈玉改嫁。
  就这样,徐盈玉不肯嫁,林永裳没的娶。
  岁月蹉跎,恍然间,徐盈玉已经年过不惑。
  或许,随着时光的流逝,人的心境总有其变化之处。徐盈玉终于许婚,林永裳喜极而泣。
  范无忧到了徐府。
  其实徐盈玉早就搬离徐府,另建宅院。不过,女人总归要在娘家发嫁。徐盈玉有本事,嫂子弟媳都要高待一眼,这处院落虽是暂时收拾出来的,却是阔大精致,不失品味格局。
  范无忧到时,徐盈玉正坐在榻上吃蜜饯,屋内并无到访客人。
  “母亲。”范无忧行一礼。
  徐盈玉笑着伸出手,“无忧,你怎么来了。林永裳叫你来的?”
  “我过来给母亲帮忙。”范无忧嘴甜似蜜,笑嬉嬉的凑过去挨着母亲坐,“外头挺热闹的,怎么屋里这样冷清。”
  “人多了心烦,你大舅母带着人去她院儿里待客了。”徐盈玉摸摸儿子的头,“我还以为你回来给林永裳做小间谍呢。”
  范无忧唇角抽了抽,“瞧您说的。”一说就中啊。
  “父亲欢喜的嘴都合不拢了,母亲。”范无忧嘴甜又会撒娇,“母亲,我跟大哥也很开心。”
  徐盈玉并没有阻止儿子们与林永裳亲近,当然,以林永裳的本事,这事儿,阻止也阻止不了。林长乐与范无忧在姘头父母的呵护下长大,还没长歪,实在是徐盈玉与林永裳本事够强。
  “母亲,你吃什么呢。”范无忧还有个特点,贪吃。
  按理自小在待遇上没有受到过半分委屈,范无忧就是天生的嘴馋,瞧着徐盈玉手边儿的蜜饯盒子,伸手摸了几个放嘴里,咂舌,“好甜。”
  范无忧人不大,眼睛却利的很,瞧着母亲面露憔悴,不禁关切的问,“母亲,结婚是不是很累啊,看你脸色不大好。”
  荷花在一畔笑道,“小少爷,大人脸色不好,可不是累的。”
  “那是为啥啊,荷花姨。”
  荷花眉目含笑,“这事儿我告诉小少爷,小少爷定能得了林大人的赏呢。”
  范无忧愈发好奇,跳到荷花身边,拽着荷花的袖子央求,“荷花姨,你就告诉我吧。”
  荷花眼角已生细纹,一脸妇人的慈和相,调侃道,“也好,告诉了小少爷,也省得小少爷特意过来帮着林大人打探消息呢。”
  范无忧干笑几声,将耳朵凑过去。
  跟母亲逗趣了几句,见母亲要疲倦要休息,范无忧顺势告辞,带着仆从小厮急惊风似的赶回林府传信儿。
  林永裳最瞧不上范无忧的急躁,瞧着范无忧进门的架式,忍不住端着茶盏皱眉斥道,“急什么?好好走路。”
  范无忧三两步蹿到自己爹面前,低声道,“唉哟,您老还有闲心喝茶呢。有大事儿啊,爹。”
  林永裳眉梢一动,“你母亲不想嫁了?”
  范无忧觉得他爹简直被他妈整的快成精神病了,急忙否认,“不是。母亲肚子里有小妹妹了。”
  林永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他都五十出头儿的人了。林永裳搓搓手,浑身的喜气从头发丝传到脚后跟儿,那叫一个喜气洋洋,林永裳高兴的简直难以确信,再三问,“真的?”
  “一百个真,一千个真。”范无忧笑着讨赏,“爹,你那幅吴道子的画儿给我吧。”
  小讨债鬼,林永裳有些不舍,“你怎么知道是小妹妹?”
  “这还用想?”范无忧忽闪着大眼睛道,“母亲生大哥跟生我前,都不跟您成亲。要怀的是小弟弟,肯定依旧不理你呢。我这样一推断,就知道是小妹妹呢。爹,你怎么笨啦。”
  林永裳白范无忧一眼,范无忧道,“我找乐山叔拿吴道子啦。”扭屁股踮踮儿跑了。
  林徐两人都是帝都名人,婚礼自然盛大。
  沈拙言在私下都替他老舅掬一把辛酸泪,对自己老婆吧,“舅舅总算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了。”
  吴婉暗揪沈拙言一把,“亏得你还是念书的人呢,这话叫舅舅听到,饶不了你。”
  沈拙言偷笑,“嘿嘿,即便不是媳妇熬成婆,也是姘头上位。”
  沈拙言既是林永裳的外甥,自然要帮忙待客挡酒,以至于林永裳进洞房时神智清醒,沈拙言却给人抬了回去。
  林永裳没喝几杯,依他现在的年纪地位,没人敢死求白赖的灌他酒。
  洞房对两人而言并不陌生。
  时间已晚,徐盈玉已经洗洗睡了。
  林永裳坐在床头,静静的望着徐盈玉恬静入睡的脸庞。
  结婚是个很累的活儿,徐盈玉这把年纪又有孕在身,撑不住就先睡了。睡的正熟,觉着天上下雨,脸上一片濡湿,徐盈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见到林永裳正在扯着大红的袖子,正在擦脸上的泪水。
  “你怎么了?”徐盈玉困倦的问。
  林永裳简直伤心死了,“怎么不等我回来揭盖头?”他年纪一把,却是初婚。
  徐盈玉浅浅叹口气,微笑道,“揭不揭盖头,我也嫁给你了。”
  “我以后再不会骗你,欺瞒你,糊弄你。”林永裳想到n年前做了一件错事,导致老婆气了n年,如今才答应嫁给他,就觉得世上没有比他再苦b的人了。
  徐盈玉真没料到洞房花烛夜,林永裳会给她来一场痛哭。这许多年过去,徐盈玉那点儿气其实早烟消云散,反握住林永裳温暖的手掌,叹道,“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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