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5
古原像是知道向晚会过来似的,耸了眼皮,和拉了椅子坐在旁边的向晚说嗨。
「怎么来了?」向晚也撇头看窗外,一条街道,车水马龙。
古原感叹说:「真神奇,时间过真快。一天又要过去了。」
远端的夕阳馀光都照射在古原的脸上,连向晚都觉得不公平,阳光都偏袒了古原。
向晚往后靠了靠,避开刺眼的阳光,配合古原说:「对啊,时间真快。」
向晚往后看,看过透明玻璃门,顾亭那群人还在和王老师谈笑风生,一时之间大概还不会走。
「寒假有什么打算?」古原拉过窗帘,把向晚那边的窗户拉实,现在一丁点阳光都照不到她身上去。
向晚得以坐得端正,头轻靠着那片蓝色窗帘,眼底明亮,她可以去好好看着古原:「在补习班衝刺,大概就这样吧。」
向晚侧头看他:「你呢?」
古原笑了,桃花眼轻挑,侧头看向向晚:「做实验、陪着我妈。」
「就这样?」
古原学向晚把侧边额头靠在窗上说:「就这样。」
前几日听到广播说,现阶段科学竞赛报名在今天截止,这次全校报名人数衝破往年最多,四月底考试,在官方网站上公佈结果于当年八月。
那时候向晚回家就去查了,汉邦科学竞赛,赢了不仅有奖金,前三名还有保送大学的资格,向晚以前个朋友就去参加了这个,他整天往朋友圈发贴文,贴实验照片,照实验桌上好几个玻璃杯,照夜晚窗外的乌云,照自己颊上的汗,最后还写了小心得:「往年最多,拼第一。」
不好取,这和学测有得比,各路好手衝破头都想赢取奖金和资格。
顾亭和他朋友几个人走进来,衝破方才的寂静,挤成一团抢着看顾亭手机里,王老师跟他女朋友的照片,有人不小心挥到古原的麦当劳纸袋,纸袋往古原的方向倒去,散落一地的CD壳。
蓝色透明壳,向晚见过,钟辰座位有好几个,拿来装犯人归档纪录的。
顾亭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他拍了挥倒麦当劳袋子留着寸头的朋友说:「你倒大楣了阿寸,等会有你可受的。」
古原不着急捡起地上散乱的小CD壳,他是先看向晚的反应再做动作的,可是一看,他就知道向晚猜到了什么,因为眼里很静,很清明,像没被人践踏过的草坪,像没被污染的河水。
第一次见面就知道向晚聪明,偶尔讲胡话,但是秘密保得很深。
古原在当下几乎已经准备好向晚等会会单独叫他出去,他默默接过顾亭递过来的麦当劳纸袋,不发一语。
小寸以为他生气了,扶着古原肩膀在他耳边嚷嚷:「抱歉了原哥,真不是故意的。」
古原稍微点个头,目光定格在向晚身上,却只盼到向晚缓慢站起了身,先是和顾亭那一帮人说再见,再来是和自己说再见,就转身推门出去。
古原没有追,他等了一会,眼睛望着楼下的街道,向晚小小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有一瞬间古原好像错看了,向晚好像也抬头仰看这片窗,然后往另一个方向走。
古原方想站起来,被顾亭压肩膀,做了回去:「小寸真不是故意的,你要是怕向晚说出去,我来解决。」
古原挥开顾亭的手,依旧固执地站起,手中拎着袋子,说:「她不会说。就这样吧,她还要考试。」
顾亭让其他人先回去,古原就听见他往旁边叹口气:「古原你说你为什么那么保护她?上次那个树干那件事你还记得吗,你也是这样把菸头塞进小寸的嘴里。」
古原眉眼一瞇,眼神间多了戾气,他坐在桌角,手摆在身后,斜靠在墙壁上,整个人慵懒得半摊着,说:「小寸不也把考卷塞进我嘴吧过?还把我衣服脱开摸了。」
他指了自己眼睛:「那时候这里还流血了,」
顾亭的脸一僵,眼睛眨了眨,他心里懊悔,今天是真不该带小寸拋头露面。
「只是那段时间不配合你们,就搞这戏码。阿亭,你当时怎么不去阻止小寸,阻止阿律。」
顾亭反驳道:「阿律不是也知道错了吗,还顺着你的意参加野暮不是?」
古原轻笑了声,屈指在桌子上敲了几下:「这就是你想说的?」
顾亭脑袋里无计可施,就像被泼了一身冷水的小狗,眼乾巴巴瞧着古原:「阿原,你会帮我的对吧,其他人都在理组,只有我跟着你转到文组去,别人不理你的时候不是就我理了你吗。」
古原站起身来,第一次仔细端详顾亭的脸,一开始见面无非就是王律介绍,利益关係,顾亭老拿他当员工,自己是付钱的老闆,于情于理,讲道理了,眼看凹不过,倒是开始讲情。
古原拍拍顾亭的肩膀,他转身把刚才拉上的窗帘又拉开,夕阳馀光照了顾亭一脸,他搓手散去手沾上的一些灰尘,拣起那一大袋麦当劳纸袋,在顾亭快要被他这一系列慢吞吞的动作折磨到没有耐心时,古原悠悠地说:「当然。」
「我走了。」尔后关上门。
向晚第一天上了补习班寒训时,天是灰的,好像随时要下大雨,为此她特意从鞋柜里拿出一把伞,伞很旧,上面印着一家公司商标「阳光牛皮裤。」
要去寒训前几天,钟辰特别打电话给向晚,跟向晚说他与向晚同在,他也报名了一家补习班,准备专心复习考律师了。
向晚传了一张贴图给他,并配上了字:「祝加油。」
钟辰马上回传过来:「谢谢。」
寒训主要复习高一课程,最后一个礼拜展开进度,向晚看字很快,读得也熟,一些知识点忘了,就在写题目时补上。
连续三个礼拜,向晚都这么过,生活过得比上学时还规律。
补习班中午有负责订便当,可是不外乎只有素食跟荤食两种选项,素菜清一色三点绿加一颗蛋和一碗白饭,荤食能搭配就多了,偶尔有鸡腿,再来排骨,还有炸猪排。
向晚第一次划菜单看见素菜价钱瞪大了眼,比外面便宜二十块,她想,要是今天是古原站在这,一定会毫不犹豫选择素菜,对荤食看都不看一眼。
大部分同学点了几天就不点了,转而成群出去吃,向晚在这吃也就不费心思,一天素菜,隔天就吃荤食,剩下的时间小睡片刻,也就这么度过这二十几天。
当寒训最后一堂课程,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写下第二学期数学第三章的方程式时当作寒假的结尾时,向晚这才从满堂的同学里抬起头,小声的呼出一口气。
钟辰这时打电话过来,向晚把书本全塞进书包,清空坐了三个礼拜的位置,左手按接听,手机按到耳朵旁:「怎么了?」
钟辰那边周围人声吵闹,他快步走出市集,到空旷地方说:「要不要来花火节?今天最后一天了,会放烟火。」
向晚正想跟他说不用了,钟辰又接了句:「我去接你。」便匆匆掛断电话。
向晚只好站在行人街道旁,经过她身边的有大半是来补习的人,小半是一手掛着好几袋零食,另一手牵上另一半的情侣。
向晚瞇着眼睛看向天空,此时邻近傍晚的厚重云层早已散去,只看得见一轮明月高掛在空,以及环绕明月的薄云也沾上了点光。
钟辰摇下车窗,向晚看了车牌号码,拉开车门坐上去。
到了花火节会场时,向晚这才了解,比起花火节,春节返乡的火车月台真是小巫见大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