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澹台折玉道:“孩子养大了,总是要离开爹娘的。”
扶桑哭笑不得:“你倒是宽心。”
澹台折玉点点头,一本正经道:“做爹的总是要比当娘的想得开些。”
被他这么一说,扶桑还真觉得他们俩有点严父慈母的模样,心底倏而冒出一缕遗憾,要是他能给澹台折玉生个孩子就好了,可惜他只长了一对毫无用处的乳-房,没长别的。
思及此,扶桑微愣了下,随即哑然失笑。
人心果然是善变的。从前,他为这具畸形的身躰感到自卑和羞耻,可现在,他竟为这具身躰畸形得不够彻底而感到惋惜,这实在太荒谬了。
扶桑抬头望着玄冥跑走的方向,道:“希望玄冥能找到回家的路。”
澹台折玉道:“就算它找不到,那只猴子也会带它回来的。”
扶桑“嗯”了一声,不再忧心此事。
两个人轮流去了恭房,然后一起晨练。
先绕着宽阔的庭院走个十圈八圈,接着做两遍五禽戏,扶桑就完成了,澹台折玉还要再打几套拳,他想尽快恢复身材,让扶桑看到、摸到、感受到更好的他。
直到何有光和安红豆端着早饭、提着洗脸水上来,澹台折玉才停下。
饭后,扶桑收拾餐具,把玄冥的早饭留在桌上,等它回来吃。
把餐具送到前殿厨房里,何有光不免唠叨两句,说这些杂事放着他来就行,扶桑笑道:“有光叔,你就别跟我争了,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是打发时间了,还能顺便锻炼身躰,一举两得。”
何有光怕说多了招人烦,没敢继续争辩,赔着笑道:“那就劳烦你了。”
扶桑转身要出去,忽地想起什么,又回过身来:“有光叔,浴桶里的洗澡水应该倒在哪里呀?”
何有光道:“正好我要去后殿扫院子,我上去跟你说。”
何有光拿着笤帚和簸箕,和扶桑一起去往后殿。
进了浴房,何有光先把一条袖子撸到肩膀上,而后趴在浴桶边,把手伸进水里摸索,当他把手拿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碗口大小的圆形木板,木板背面还贴着一块白布。
何有光道:“这块板子是嵌在桶底的,浴桶下面有个约莫两丈深的洞,把这块板子一抠,桶里的水自然就漏进洞里去了,省得还得舀出来,拎到外面去倒。”
扶桑站在浴桶边,看着桶里的水位快速下降,惊叹道:“好聪明的做法。”
一桶水很快就漏完了,何有光把浴桶挪开,让扶桑看下面的洞,洞口和那块木板一样大,里面刚好灌满了水,伸手就能触到水面。
“有光叔,这个洞是你凿的吗?”扶桑问。
“当然不是,我哪有这么灵光的脑子,是当年负责建造这座无名殿那位梓人的主意。”
“那位姓林的梓人?”
何有光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他姓林?”
扶桑道:“听君二公子说的。”
何有光将浴桶移回原位,把那块圆形木板重新嵌进桶底,露出一圈白布边,他告诉扶桑,扯布边就能把板子抠出来。
两个人从侧门出去,何有光在后面小声嘀咕了一句:“二公子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扶桑听见了,以为他在问自己,便拉着何有光去了无尽亭,将原委细说了一遍,何有光听罢,叹息道:“那个卖房子的男人我认得,他叫林庆吉,前年我儿子成亲,还请他去喝过喜酒。他的曾祖父林孟春,便是建造这座无名殿的梓人,在嵴州也曾是响当当的人物,辛苦挣下偌大一份家业,没成想不过三代就败得精光。”
显而易见,何家和林家是有些渊源的,扶桑心念一转,慢条斯理道:“有光叔,我听君二公子说过,这百年间,一直是你们何家人守护着行宫,最开始是你的祖父祖母,接着是你的爹娘,再接着就是你和红豆婶。你有没有听你的祖父母或者爹娘提起过澹台云深这个人?”
顿了顿,扶桑紧接着道:“今儿个是五月初一,再过几日便是端午。澹台云深也算是殿下的先祖,殿下想趁着端午祭一祭他,可我们对他的了解实在太少了,你若是知道些什么,能不能跟我们说一说?”
何有光未及接话,澹台折玉端着茶盘朝这边走来,他在扶桑身边落座,先给何有光倒了杯茶,和声道:“有光叔,我对这座行宫原来的主人充满好奇,不管你知道什么,都只管说给我听。”
“有光叔”三个字从澹台折玉嘴里说出来,将何有光骇得不轻,几欲起身下跪,可一对上澹台折玉沉静如水的目光,何有光动也不敢动,唯恐唐突了他。
何有光生受了这声“有光叔”,稍稍平定心绪,才缓缓开口:“或许是长年住在山里的缘故,我们家的人都很长寿,我祖父活到了九十七岁,他去世那年我已经十几岁了,我确实听他讲过许多年轻时的事。”
“我的祖父……其实是东笛人,他原本是东笛王子阿勒循身边的仆人,差不多是和阿勒循一起长大的。阿勒循是东笛王的第七子,有‘东笛第一美人’之称,和他的美名一起远扬的,还有他恶毒的心肠,人人都说他嗜血好杀,罪孽滔天,是披着画皮的魔鬼,然而我祖父却说,阿勒循是他见过的最可怜的人,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发泄他对这个世界的怨恨,至于阿勒循有何可怜之处,我祖父却绝口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