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散场时，几乎独霸了那一小坛酒的张蓝脚步微有些踉跄，叶梨顺手扶了一把，闻着她身上的酒香，不由问道：“张副导，你知道这酒卖吗？”
张蓝眼睛有些亮：“你也喜欢？”
“还行。”叶梨回道，她其实是想给叶全带一坛子。
张蓝摇摇头：“问过了，非卖品。”
出了院子，冰冷的风刀刮在脸上，张蓝似乎清醒了许多，对着一直扶她的叶梨道了声谢。
走在前头的严昊看了眼院外的几辆车，回头问道：“叶梨你住哪边？我们搭你一程。”
这地方确实偏远，叶梨也不扭捏，报了住址。
“和我们顺路。”
“会开车吗？”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叶梨顺着第一个声音望去，只见程淮安倚在车门上，夜色掩盖之下，看不太清他脸上的神色，说话的正是站在他身边的向笛。
叶梨接过张蓝手里的钥匙：“谢谢向先生的好意。”
***
回到慕雅家，洗漱完已经是凌晨了，早过了叶梨平日的睡点。
而“今天无影剑开机了吗”群里那帮小姑娘“夜生活”似乎才刚刚开始，叶梨指尖触上群头像，到底还是没舍得退群。
她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心平气和。
叶梨初出国读书的时候，正是周楷凭着程淮安那部“霸道总裁爱上我”的现偶在娱乐圈冒头的时候。
大概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英卓给他安排的团队手段使得也并不多光明，一边捆绑程淮安炒cp，一边拉踩虐粉。两家纯粉自此结上梁子，在微博论坛掐得风生水起，cp粉夹在中间当受气饼干，两边都讨不了好，最终倒是大部分都吃了周楷团队的洗脑包，一碗水端不平，偏向了作为“受方”的周楷。
她那时闲了就恶补娱乐圈这些套路，了解得越多，也就越清楚那些光鲜表面底下的真相有多龌龊。
程、周两家粉丝隔不了多久就要大战个几回合，叶梨某日刷微博，刚巧看见江小碗在拉时间线科普周楷团队背后的炒作真相，长微博做得既有理有据，又风趣幽默，并且还不带一个脏字儿。
但毕竟只是圈外的粉丝，终归是雾里看花，看得不是太真切。
她当时虽然在国外，可慕雅还在圈内，多少能知道些消息。本着也许能恶心到周楷的目的，叶梨顺手给江小碗私信了几个真·黑点，又帮她挑了几个错。
自此，叶梨便和这群小姑娘结了缘。
这几天想起旧事的次数有些多，叶梨皱了皱眉，正打算关了扣扣去睡，却不小心戳开了“今天无影剑开机了吗”群的聊天界面。
“甜橙家的小仙女：[你的小可爱突然出现.jpg]”
叶梨：“……”
不知道今晚那个懒洋洋靠在院门上的男人看到这张给他p上猫耳的“小可爱”图片后，会是什么反应。
“程小亦：无影剑仍没开机的第n天，想你哥[自抱自泣.jpg]”
“阿离：无影剑初步定在下周五开机。”
“江小碗：夜深了，想污你哥肿么办嘤嘤嘤嘤嘤。”
“江小碗：卧槽！！！我看见什么了？！！！”
“甜橙家的小仙女：啊啊啊确定了么？！！”
“无影小剑客：啊啊啊啊啊阿离我宣你啊，给你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小心心！！！”
“阿离：初步确定，有改动再通知你们，睡了，晚安。”
“赤黄绿青蓝紫：啊啊啊啊啊很快就能每天都有新鲜的程哥可以看了，顿时感觉人生充满了希望！”
“江小碗：雅蠛蝶[尔康手.jpg]”
“江小碗：阿离你倒是告诉我们女主定了没有再走啊！！！！”
叶梨看着迅速被改成“只缺橙子的水果批发铺”的群名以及满屏幕“啊啊啊啊”和感叹号，不由揉了揉眉心。
***
从名字就能看出，《无影剑》是一部武侠剧，讲的是离家出走的名门正道少侠容少渊遇上了人人喊打的魔教妖女闻人妙，两人一起把还算风平浪静的江湖搅活成一片腥风血雨后，再双双登上人生巅峰并喜结连理的故事。
叶梨起点高，施睿广的《武术世家》每一个镜头、每一句台词都是精雕细琢而成，要不是现在没得挑，对《无影剑》这种剧本，叶梨内心真的是拒绝的。
故事还算复杂，非要总结一下的话，大概是——用烂了的老梗“我”都有。身世谜团、血海深仇这种自不用说，什么失去记忆啊、掉落悬崖啊等等也通通没放过。
可当你以为“啊我已经猜中了接下来的剧情”的时候，它往往会在套路中又夹杂了一些反套路，总体上来说，节奏还算跌宕起伏，比起市面上那些脑残剧还是要好上那么一点点。
也就一点点而已，而且台词……偶尔还会有点羞耻。
《无影剑》早就筹备得七七八八了，只是女主一直定不下来，所以开不成机，所以，叶梨这边一敲定，开机立马就提上了日程。
自饭局那晚，到严昊口中的“下周五”，总共也就不过十天时间，这几天里，除了出去签合同和锻炼之外，剩下的时间叶梨几乎都窝在家里研究剧本了。
大有些“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看无影剑”的模样。
那晚一时心软在群里发了开机时间后，那几个小姑娘这两天发动了“夺命连环艾特”大招，导致她手机时不时就震几下。
眼不见心不烦，叶梨索性把手机丢得远远的。
这日下午她看剧本看得有些入神，直到慕雅打来第三个电话时，才终于听见响动。
“哎哟，阿梨你可算听电话了，给你发微信都没见有回复，网上已经炸锅了啊亲爱的。”
叶梨不由将手机拿远了些，这才问道：“怎么了？”
“《无影剑》两个小时前官宣了女主，白小花和程淮安的粉丝都炸了，哦，还有连如玉那个蠢货又在微博怼你了。”
第六章
官宣？
这么快就3月1号了呀。
看了大半天剧本，眼睛有些胀，叶梨揉了揉眼眶：“知道了，不用管。”
“那些接触不到真人的脑残粉也就算了，连如玉可真是个货真价实的蠢货，上赶着给人当枪，不行，这次我真要开小号去骂她几句才解气。”
“慕雅。”叶梨轻声道，“不痛不痒的，别浪费这个时间。”
电话里，慕雅顿了顿，声音慢慢低下来，又沉又稳，有如宣誓一般：“阿梨，我会加油拍好这部戏的，你等我，我会一步一步站稳脚跟，然后再陪你一起和那些人算总账。”
叶梨声音中带了点笑意：“好。”
“那你这几天少上网。”慕雅嘱咐了这么一句，又接着问道，“星耀那边会出手吗？”
“会的。”
挂了电话，叶梨盯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她现在签了《无影剑》女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她手上又没有公关团队，星耀当然得出手。
可绝不会马上出手。
这送上门的热度，不要白不要，怎么着，也要等它发酵那么一阵子，先好好给剧炒上一波热度再说。
所以她估计要先被骂上那么个一两天。
罔顾慕雅的交待，叶梨解锁了手机屏幕，点开了微博。
四年过去了，她要是连网上这么点谩骂都承受不来的话，那也别费劲往上爬了。
人在激动的时候，往往多少会有些夸大其词，慕雅的那句话还是有些言过其实了，无论是白灵家，还是程淮安家，真正“炸”了的都只是一部分脑残粉。
和星耀的状况一样，程淮安现在和她同在一条船上，粉丝除非有本事闹到剧方换女主，不然黑她就等于是在给自家爱豆找麻烦，程淮安红了三四年，跟着过来的那些老粉丝套路经得多了，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哪怕私下吐槽得再厉害，微博上、论坛里都不会公开来撕她。
而白灵家的粉丝，情况大抵也有些类似。
之前慕雅说过，白灵团队在死磕这部戏，风声早透了出去，而一朝官宣，女主却定了与她早有宿怨的自己，粉丝越是跳脚得欢畅，往他们蒸煮脸上打过去的巴掌声就越响。
被“抢”了资源，于十八线而言，是委屈；于准一线的白灵而已而言，那就大概就只能说是丢人。
捂得紧紧的才是正道，还好意思出去帮忙宣扬？
叶梨稍微观察了下，白小花的团队倒是比周楷的要好上许多，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所有营销号底下的评论区都已经控了下来，热评第一几乎都是：“抱走我们白灵，掐架当枪都不约，我们家从来没说过下一部戏是《无影剑》，所有资源都是非官宣不认，戏精们按头给我家画饼，饼碎了再来嘲我们家，当谁看不出来似的。”
但这都是明面上，混熟了粉圈的，谁没个把“粉丝属性”不明显的小号，或者平日加加三次元朋友的生活号呢，打着路人旗号，既可以大嘲特嘲，又不怕被上升到自家蒸煮，这才聪明（？）粉丝的做法呢。
不明属性的营销号浑水摸鱼带带节奏，又有连如玉那句语焉不详的“你们现在知道她有多不要脸了吧”，再加上她本人没团队没粉丝，一时间，“叶梨”二字的微博搜索页面基本上已经不能看。
“相由心生，一看叶梨那狐媚样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货色，谁知道这回的角色又是怎么得来的呢[微笑]”
“四年前那个被人包养抢人角色的叶梨？剧方是不是瞎啊，什么脏的丑的都能演我们家闻人妙吗？麻蛋气死了，最喜欢的一部小说也要被毁了[再见]”
“#叶梨滚出娱乐圈#呵呵，贱货人设不崩，金主爸爸这么厉害怎么不让他单独给你搞个项目呢，一个劲儿盯着别人的碗里的东西抢是几个意思。”
叶梨随意瞄了两眼，又把搜索关键词改成了“白灵”二字。这年头，没几个对家也不好意思称自己是当红明星，这不，一方有难，八方点赞，“白灵”的搜索页面也是有不少惊喜的，热门和精选虽然能控制下来，可实时微博却是轻易操控不了的。
“#无影剑白灵角色被抢#顶着这么张寡淡至极的路人脸，就算她敢演有武林第一美女之称的魔教妖女闻人妙，《无影剑》剧方也不敢要啊[doge]，别的不说，论美颜盛世，我还是服叶梨的。”
“#无影剑白灵角色被抢#看过《武术世家》和《易形者2》，港真，白灵和叶梨的演技中间大概差了十几个乐怡吧，更不用说是人都看得出来的颜值差距了。”
“#无影剑白灵角色被抢#几个当红小花不是没档期，就是不想被程淮安压番，这种情况下，白灵都拿不下这部剧，是不是可以盖章废物了？”
“#无影剑白灵角色被抢#白灵小姐姐不哭，就算再次被闺蜜抢了角色也要站起来撸，今天我们都是支持你的白/粉……啊不……灵迷！”
“#无影剑白灵角色被抢#啊呀梨子姐演得真的敲棒啊，要是我来演闻人妙，肯定没她演得好呢[可爱][可爱][可爱]”
捧一踩一，明嘲暗讽，这群网友年纪不大，黑人的花样倒是挺多，叶梨视线定在最后那条“似曾相识”的微博上，轻轻笑了一声。
不知道，白小花这时候会是何感想呢？
娱乐圈的明星有几个不招骂的，到了手的资源，才是真正有用的。她还没开战，倒是莫名其妙就先凭运气赢了一局，真是有点……胜之不武啊。
瞥了眼一旁那已经用荧光笔做了好些记号的剧本，叶梨忽然也觉得那台词似乎也没那么烦人了。
***
3月3日早上。
在女主一角官宣过去有一天半后，在无数“路人”的狂轰乱炸之下，无影剑官博终于慢吞吞地就女主演一事作出了回应。
“电视剧无影剑：叶梨是#电视剧无影剑#唯一的、也是最合适的女主，在她之前，女主一角从未定下过，抢人角色一说纯属无稽之谈。”
这一个短小的声明，有如一记重重的巴掌，直直打在了坚称叶梨抢了他人角色的那群脑残粉的脸上，更是打在了他们蒸煮本人脸上。
白灵家的黑嘲再次活动了起来，慌忙赶来现场贡献转赞评，速度6得飞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