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全安立刻道:“殿下,这宅子分东西两边,娘娘住在东边的悠曲阁里,而柳先生一家就被安排在了西边。”
  丫鬟婆子在前边提着灯笼,在黑暗里发着幽幽的光,霍裘脚下的方向一变,直直朝着东面的方向去了。
  全安顿时心里有了数,主子爷这是要宿在太子妃房里了!
  而霍裘到的时候,悠曲阁里尚还点着灯,正巧安夏从里面出来,见了他急忙行礼。
  “你们娘娘可歇下了?”霍裘半边的脸笼在黑暗里,瞧不清神色。
  “回殿下,娘娘才歇下,可要奴婢去唤醒娘娘?”
  “不必,都下去吧。”霍裘一挥衣袖,就遣退了屋里屋外伺候的人。
  方才在马车上她就有些犯困,算算时间也该好好歇会了。
  雕花的大床上垂下层层床幔,霍裘负手站在床边,隔着床幔看见床上隆起的一小团,将锦被全裹在自己腰间,露出两条藕白的玉臂。
  看着看着,霍裘就皱了眉,原因无他,唐灼灼一个翻身,露出窈窕有致的腰身,身上就裹着薄薄的一件中衣,明儿个起来又得喊头疼。
  这是什么习惯?
  他伸手掀了床幔,将娇娇小小的姑娘揽在怀里,才要伸手勾了那一床被子,就见她睁开了眼。
  唐灼灼面色红润,眼里的笑意盈盈,哪里有半分才睡醒的模样?
  霍裘身子微有一僵,旋即轻声呵斥:“胡闹!”
  说是这样说,但还是将人轻轻放在了软枕上。
  唐灼灼吃吃地笑,眼里流转着媚色,没骨头一样地靠在垫子上,声音又娇又甜:“谁叫殿下总欢喜偷看?”
  霍裘被这小娇气包扯了腰间的玉带,她身上淡淡的馨香撩人得很,他忍了忍,哑声警告,眸色都深了不少:“还敢撩拨?”
  这小东西就是没挨收拾够。
  唐灼灼与他挨得愈发的近了,末了微凉的小手抚上男人冷硬的面庞,声音勾人。
  “妾头疼得厉害,殿下给揉揉。”
  霍裘胸膛震动几下,低低笑出声来,这一笑,屋子里的旖旎气氛就消散开来。
  唐灼灼自顾自挪到他的大腿处,抬眸就能瞧见他俊朗的面庞,施施然闭了眼,一副任他伺候的享受模样。
  霍裘越瞧越稀罕,怎么会看不出她的小心思。
  算准了头痛自己就舍不得动她,天真得很。
  霍裘的手指冰凉,摁在唐灼灼的眉心处更是酥酥麻麻的又凉又舒泛,她低低地喟叹出声,缓缓挣了眼睛道:“妾倒是有辛叫太子爷伺候一回,若是叫京城贵女听得了,又得嫉妒得眼红了。”
  霍裘随着她的话嗯了一声,随后问:“此话怎讲?”
  说起这个,唐灼灼来了兴致,揪着他的腰间挂着的香囊把玩,道:“殿下不知道,圣旨才下来那会儿,不说那些贵女们,单单是妾的两个远方表妹,都是明里暗里的笑话呢。”
  霍裘任她把玩片刻,勾过锦被将她裹起来才问:“笑话什么?”
  做他的太子妃是一件十分可笑的事?
  霍裘深深皱眉。
  唐灼灼张嘴欲言,不知想到什么又默默地闭了嘴,垂下眸子讪讪道:“也没什么,不过是笑妾长着一张好皮囊蛊惑君心罢了。”
  当初的事情别说别人笑话了,就是她自己也险些信了。
  那时她自己一颗心都在王毅身上,巴巴的等着及笄了,岂料等来这么一张赐婚圣旨。
  在外头人看来,自然是她上赶着傍上了太子这么一棵大树,可在她听来,难免委屈。
  “外人之言,何必当真。”霍裘抚了抚她乌黑的鬓发,疼惜得很。
  唐灼灼睁开眼眸,琉璃色的杏眸熠熠发光,她不动声色换了个话题,问道:“殿下,怎么这次带着柳先生一家来了?”
  霍裘长指轻敲床沿,缓缓道:“西江事乱而多,孤需要柳韩江替孤出谋划策,因为上次行刺的事,他对夫人和孩子放心不下,孤想着就一并带了过来。”
  唐灼灼轻轻颔首。
  想来这辈子,叶氏无恙,只要霍裘日后能护住柳韩江一家,他也不至于倒戈。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唐灼灼望着外头清冷的月辉撒在庭院上,又被斑驳的树影遮掉部分,极轻地笑:“妾瞧着与柳先生的夫人孩子都聊得来,多嘴一问罢了。”
  “孤明后日都要出去办事,你在别院里若是待得无聊了,就带人去周边走走,切不可贪玩。”
  霍裘沉声告诫,想起心中的计划,隐隐有些不安,好在这个庭院十足隐蔽,前边后边都是绵延的山峦,将她藏在这里,足够安全。
  唐灼灼抓了他带着玉扳指的大拇指,学着他的样子转动几圈,来了困意,连带着声音越发的娇憨起来。
  “夜深了,殿下就睡在妾这里吧。”
  霍裘挑眉,从善如流地应下了。
  不过两个时辰,他就后悔了。小女人娇软的身子带着甜香,直往他怀里钻,他避了又避,最后还是在床沿处被她缠住了。
  唐灼灼丝毫不觉,两条白生生的藕臂挽着男人劲瘦的腰,毫不收敛,将霍裘呼吸一点点逼得急促。
  这也就罢了,偏偏她的小脑袋点在他的胸膛上,轻轻的呼气,乖巧得要命,霍裘却只觉得自己压在心底的隐忍和□□被这绵软的呼吸一点点勾起,直至燎原。
  他压着声音低喝:“唐灼灼,你还闹?!”
  没人回他。
  霍裘侧身,探上她的鼻息,呼吸绵长睫毛轻闭,真真是睡着了的。
  她乖巧地趴在他胸膛上,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能将他逼得丢盔卸甲。
  第三十四章
  第二日天明, 唐灼灼起来时身边已没了男人的影子, 她微微一愣, 旋即叫人进来梳洗更衣。
  这处宅子里树木极多,前边后边又都是层层叠叠的山峦,是以空气格外的好些, 一大早就有鸟鸣蝉响之声不绝于耳,比宫里热闹得多。
  唐灼灼将口中的茶叶水吐出, 一边褪下手上的珊瑚镯子一边漫不经心地问:“殿下呢?”
  紫环才从屋外头摘了一捧娇艳欲滴的野花进来, 插在了琉璃色的花瓶里, 安夏则是轻声道:“殿下一早儿就出去了,瞧着娘娘睡得香, 就吩咐奴婢们小心伺候不可打扰。”
  说到这里,安夏又笑:“殿下对娘娘真好。”
  唐灼灼纤细的手指抚上瓶子里一朵不知名的野花,芬芳的姿态夺人眼球,她回身点了点安夏的脸颊, 慵懒地笑:“就你这嘴越发甜了,一早儿就抹了蜜一样。”
  这别院凉快得很,被大树环绕,阳光都不怎么照得进来, 饶是现在七八月的天, 都不需要额外备上冰盆去暑。
  唐灼灼才一出了悠曲阁的门,就见着外头的庭院中开满了各种花, 细细一瞥,她能辨认出来的也只有几种, 松果菊千日红以及几丛开得正好的凤仙花。
  她眼底流出笑意,再回首看看四周遮天蔽日的大树,更别提远望苍翠的群山,唐灼灼对这里满意极了。
  “等晚些日头大了,咱们再在前头摆一张桌子,吃吃茶煮煮酒,学着古时的文人骚客,岂不美哉?”
  安夏和紫环对视一眼,自然是连声说好。
  正在这时,有宅子里的丫鬟来禀,说是住在西边的夫人带着一个女娃娃来了。
  正是叶氏和柳潇潇。
  唐灼灼目光在那丫鬟的背影上凝了一会,问:“这府中的丫鬟是从哪来的?”
  “听府里的管事嬷嬷说都是从外头买来签了死契的,随着咱们出宫的人不多,只能暂且用着了。”
  安夏以为她用着不顺心,细细解释道。
  唐灼灼微微摇了摇头,才要说话,就见到叶氏牵着柳潇潇到了跟前。
  “臣妇请娘娘安。”叶氏穿得素淡,偏偏更能彰显出那股子如兰的气韵,就连说话都带着一股子仙气。
  唐灼灼笑着扶起了她,吩咐安夏去备茶备点心。
  “请娘娘安。”柳潇潇紧紧牵着叶氏的手,粉雕玉琢的一小团,笑起来糯糯甜甜的还有两个小梨涡,简直能甜到人心头去。
  唐灼灼欢喜得很,但一想到前世这孩子的下场,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她揉了揉柳潇潇另一只肉乎乎的小手,偏头对叶氏道:“这就是潇潇吧?殿下曾和我说起过。”
  叶氏一时之间面色变幻几下,但一瞧到唐灼灼笑得舒心的模样,也松了一口气,跟着笑道:“蒙殿下和娘娘挂念,正是小女潇潇。”
  她跟着柳韩江久居京城,听到的传言皆是太子妃嚣张跋扈愚钝至极,甚至还有各种流传出的小道消息,简直不能说。
  就能柳韩江也略略提起过几句,言语间尽是惋惜——为太子而惋惜。
  久而久之,叶氏竟差些信了这些流言,直到昨日,才第一次真正见着这传言中太子妃。
  美真真是极美的,说是一顾倾城也不为过,可智慧也不差,更别提那传说中的针灸解蛊之术。
  别人不知,可她心里是门清的,这样的手段必定出自江涧西,她再笃定不过了。
  直到今日一见,才知道所言皆虚,因为传言中嚣张跋扈盛气凌人的太子妃笑得再明艳不过,更会半蹲着轻声曼语同自己女儿说话。
  这是装不出来的。
  唐灼灼不知道叶氏一瞬间想了这么多的事,只是叫人挪了一张小茶桌摆在庭院里,见柳潇潇的目光直往糕点上飘,顿时了然。
  “潇潇饿了?”
  小姑娘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一张清秀的包子脸皱成一团,“娘娘先吃。”
  唐灼灼一愣,旋即掩唇轻笑,抿了抿上好的云雾茶,道:“潇潇吃吧,我们都用过了早膳。”
  柳潇潇又看了一眼叶氏,得到首肯后抱着一块点心小口小口地啃,看得唐灼灼笑意不停。
  叶氏坐在茶桌旁,面色稍微有些不自然,捧着茶盏片刻后才道:“臣妇没扰了娘娘歇息吧?”
  唐灼灼微微摇头,目光在叶氏脸上停了一会,旋即不动声色地瞥开,瞧着杯中沉浮舒展的茶叶,道:“昨日殿下才跟我说,这些时日若是无聊了就去找你到外边逛逛。”
  “说起来,本宫还是头一次出京城呢。”
  “能陪娘娘闲逛,也是臣妇的荣幸。”
  叶氏长相是典型江南女子的模样,温润如水眉目澄澈,让人瞧着就格外舒心。
  唐灼灼轻轻颔首,一袭凤尾罗裙衬得她颜色更盛,和当初长安城里鲜衣怒马的少女一般无二,甚至更添了几丝娇媚,叫人生生挪不开眼。
  叶氏心里暗叹一声,这样的颜色,也难怪太子殿下捧着如珠似宝的养着。
  换做天下任何男子,都是一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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