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Snow White 3

  「你爸今天晚上要回来,我们要去餐厅吃饭,别给我迟到了。」
  倒数第二节,阿姨传来了讯息,还附上了餐厅的地址。
  「我知道了。」我在对话框输入文字,传送后把手机放进校裙的口袋。
  老实说,跟阿姨和爸一起吃饭压力满大的,平常爸不在家时我都一个人在外面吃完饭才回家,就是为了不要跟他们有所接触,不知道这次跟他们一起吃饭,又会被他们说什么了。
  我无声叹了一口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总会有方法应对的。
  放学后,我直接到餐厅,跟服务生报上了阿姨的名字后,被带进了包厢。
  「永乐,你来了啊,来来来,来爸旁边坐。」爸一看到我,就宠溺的叫了我,帮拉开椅子,让我到他旁边的位子坐下。
  我坐下时,爸也坐下,猛盯着我的脸瞧。
  当我想问他怎么了时,他开口:「永乐,你变漂亮了,跟你妈妈好像。」
  「有、有吗?」我摸了下自己的脸,忽然被称讚感到有点不好意思。
  「有喔,你现在的样子跟我当初遇见你妈时一样漂亮。」爸摸了摸我的头。
  这时候我忽然有点想哭,我好久没想起妈妈了,她的身影也逐渐在我记忆里模糊,我甚至快忘记她笑起来的样子了。
  我从口袋里翻出小圆镜,放在膝上偷偷瞄了一下镜中的自己,嘴角微微上扬。
  妈妈笑起来时,是不是也是这样呢?
  只要我常笑,是不是就不会忘记妈妈笑起来的样子了?
  此时,阿姨咳了一声,让我把注意力移到她身上,我把小圆镜放回我的校裙口袋。
  「我们赶紧点餐吧。」阿姨笑着说。
  「好。」爸爸回,低头看起了菜单。
  在爸低头看菜单的时候,阿姨收起笑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一旁的夏光磊和夏沛珊也没给我好脸色看。
  还没开始吃饭,我就整个没胃口了。
  爸看完菜单,说出了他想吃的菜,也问了其他人想吃什么,我没有多点,因为我知道我应该吃不太下。
  菜上桌后,一开始大家都安静地吃饭,后来爸开始开啟了话题,问大家最近的状况如何,原本的气氛都还算和气,但不知道为什么,后来阿姨和夏光磊和夏沛珊开始讲话攻击我。
  「文音,永乐在家乖吗?」爸问阿姨,在他说完后,我就觉得不妙了。
  「老公,我其实想跟你说……」阿姨吱吱唔唔的说,「其实永乐在家都会顶撞我和光磊、佩珊他们,请她做事也请不动,当然她不是我的孩子,不过她这样的态度……真的让人觉得受伤。」
  我在心里叹一口气,受伤的是我才对吧?你们平时的样子可没像现在一样那么友善啊。
  爸皱了下眉头,问我:「永乐,这是真的吗?」
  「当然不是真的。」我立刻反驳。
  「如果不是真的的话,那为什么你阿姨会这么说?」
  这句话真是刺伤我的心了,明明我跟他才是有血缘的人,为什么他只相信阿姨的片面之词,不相信我的话?
  我的声音有点哽咽地说:「爸,你常常不在家,所以可能无法了解家里全部的事,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是真的想和阿姨好好相处的,她或是夏光磊、夏沛珊叫我做什么事,我几乎都会做,但有时候不合理的要求我会拒绝,当我拒绝后,他们就会用言语攻击我,甚至阿姨还打过我巴掌。」我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爸,在妈走了之后,我希望你能幸福快乐,所以无论你要再娶什么的我都接受,我也很愿意跟阿姨他们好好相处,可他们是怎么对待我的?人之间是要互相的,这样我实在无法忍受。」
  「爸,很多事情不是只能单看表面或是别人的片面之词的,虽然我是晚辈,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想想,我是跟你有血缘的家人,你应该要保护我的,不是吗?如果妈知道的话,她会有多伤心?我不是要情绪勒索谁,我只是想说,我希望你能尽身为爸爸的义务,我也是我妈捧在手心的女儿,要是她还在,知道我被这样对待,她会有多伤心?」我背起书包,说完后独自离开餐厅。
  走出餐厅后开始有点后悔了,虽然刚刚一气之下讲了那么多,但大家未来还是要一起生活的,把气氛搞那么僵,以后的日子肯定更加难过了。
  我坐在捷运站的出口,现在还不想回家,但也不知道能去哪里。
  逛美妆店?逛服饰店?逛书局看最近出了哪些时尚杂志?
  明明平常的我肯定能提得起劲去逛街、买东西的,但现在我却没有那个心情。
  「叮咚——」手机传来了讯息声,我打开来看,是王维凯传来的。
  「今天的星星很多呢,也是满月。」他传来图片,对于他突如其来的讯息,我感到有点莫名其妙。
  他住的地方可能没什么光害,所以能拍到很多星星,我在光害很多,也很吵杂的街头,根本看不到什么星星,只能看到高高掛在天上的满月而已。
  「王韦凯,你相信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守护着地上的人们吗?」我无釐头的传了这句话给他,突然想起妈妈走前的几个月对我说,死去的人们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守护地上的人们这句话。
  「不知道。不过我想,当他们离开人世后,肯定会以另一种形式守护着我们的吧,但我不知道是不是星星就是了。」读完我的讯息后,他没多久便回覆我的讯息。
  当我正在思考要怎么回覆他的时候,他突然打电话来了。
  「喂?」
  「今天的永乐同学,怎么那么感慨啊?」他的语气带着轻松的笑意说。
  「没事,突然想起我妈,然后发生一点事,就……」我的声音慢慢变得哽咽。
  「你哭了?」他问。
  「我哪有哭?我才没有……」还没说完,我就感受到脸颊温热的眼泪了。
  「你在哪里?」他又问。
  「蛤?」
  「你在哪里?我去找你。」他又重复了一次。
  为什么要来找我?
  见我不说话,他的口气变得有点不耐烦,「快说,你在哪里?」
  我乖乖地说出我在哪个捷运站、几号出口,他叫我待在原地等他,掛掉了电话。
  过了大概十五分鐘,王韦凯来了。
  他穿着一身轻便休间的便服,拿下了隐形眼镜,换上了眼镜,脸上的妆还在,即使戴上了眼镜,还是遮挡不了他那双好看的双眼,甚至有点好好学生的样子。
  「等很久了吗?」他问。
  我摇摇头。
  「我们去附近的公园吧。」
  我点点头,跟着他一起走到了附近寧静的公园,没有什么人,只有少数的人在运动和遛狗而已。
  「你刚刚怎么了?」在我们找到一张长椅坐下后,他说。
  我不知道目光该看向哪里,我垂下眼,又抬头看看天上的星光,这里比起刚才的捷运站少了很多光害,能看到比较多星星了。
  于是,我就看着天上的星光,告诉他刚刚发生的事。
  他听完后,露出难得的温柔笑容,「你比我刚认识你时还要勇敢了。」
  他继续说:「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被欺负时不敢为自己说话,但现在的你敢为自己发声了,你没有任何错,别为了他们哭泣,不值得。」
  「嗯。不会再为他们哭了,不会了。」我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我的妆现在应该掉很多了吧,幸好现在公园里光线不佳,他应该不会看得很清楚。
  「对了,你为什么会来找我,有话要说的话用手机讲就好了啊。」我问出从刚刚到现在一直想问的问题,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特别跑出来找我。
  「嗯……谁知道呢?就觉得好像该来吧。」他看向天上的星星说,给了个若有似无的答案。
  要是平常的我,肯定会继续追问下去吧。
  可是此时的我,觉得这样就好了。
  隔天,爸爸找我聊一聊,他跟我道歉,常常不在家没办法注意到家里的情况,以为我和阿姨他们处得很好,但其实不然。
  他还说,他决定要跟阿姨离婚了,我很讶异,昨天我只是说出我长久以来放在心里的话,并没有想让他和阿姨离婚的意思,这不是我的本意。
  可他说,对他而言,我才是最重要的,我是他有血缘的亲人,不护着我护谁?
  听到他的话后我感动到流泪,没想到他真的有把我的话听进心里,我们父女两个人久违的相拥,虽然有些尷尬,但我们之间家人的羈绊好像又更深、更稳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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