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步长悠悟了。裴炎做事谨慎,这是生怕她出意外,无法完婚。
  骑马倒是不难学,加上杜蘅很会教,不出五天,主仆四个人,都能策马小跑了。
  学会骑马后,步长悠还希望杜蘅能教她一点剑术,杜蘅二话没说,给她削了柄木剑,开始教她练剑。
  不过练剑没骑马那么容易,练了没几天,步长悠手上就起了泡,她就放弃了。
  她察觉到自己在剑上的笨拙,觉得自己于此道实在没天分,还是专心画画吧,毕竟她以后很有可能要以卖字画为生,不能为了练剑荒废这个。
  跟杜蘅熟了一点后,步长悠开始琢磨像杜蘅这样的江湖高手,知不知道那种可以让人假死的药?于是某天她和紫苏配合着演了一出戏,还是以那段说书为引子,只不过添了许多细节进去,说小姐死后一个月,书生打开棺木,将她救出来,两人奔赴他国,过上了神仙般的日子。
  杜蘅听了之后,摇摇头就走开了。
  紫苏立马拦住她,问她摇头什么意思。
  杜蘅说没什么意思。
  紫苏撒泼耍赖不依不饶,杜蘅拔剑吓唬她,紫苏就弹到了一边去。
  杜蘅合上剑,说她没见过死一个月还能活过来的人。
  步长悠立刻追问道:“那死多久能活过来?”
  杜蘅道:“三天,最多三天,超过三天不醒,那是真的死了。”
  紫苏跟着追问:“真有这种可以让人假死的药?”
  杜蘅道:“有。”
  紫苏再度蹦到她身边,拽着她的袖子,道:“好姐姐,你是不是会配,配出来给我们这些乡巴佬开开眼嘛,好奇死了。”
  杜蘅一见她贴过来,立刻又拔剑,紫苏瑟缩了一下,又放开了她。
  杜蘅道:“我不会。”
  紫苏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那你一定认识会配的人。”
  杜蘅吓唬道:“配出来你敢吃么,吃了醒不过来别怪我。”
  紫苏理直气壮道:“可以喂给猪吃啊。”
  杜蘅没搭理她,走开了。
  紫苏一脸挫败的看着步长悠,步长悠摇摇头,说没关系慢慢来,不急于一时。
  月中时候,久未登门的薛川穹忽然来了,说金玉楼那个捡了玉佩的郑姓公子找上门了,正在家里坐着,他来问问是不是要打发走?
  步长悠立刻让紫苏陪着青檀回去了。
  姐俩很快就回来了,回来时步长悠还没见到人,大老远的就听到了紫苏的笑声,边笑边道:“没想到我们老薛家有一天会出个王妃,真是光大宗耀大祖了。”
  说着迈进书房,先给自己倒了茶,边喝边进里间去。
  步长悠搁下画笔,饶有兴味问:“什么意思?”
  紫苏把杯子搁在案角,神秘道:“郑公子来头不小,天阙城郑天子的儿子平阳君!”
  “哦?”步长悠这下真有兴趣了,“你继续说。”
  紫苏道:“他五月份来琮安是为访名士,在湖边偶遇青檀后念念不忘。之后在金玉楼流连了几天,想着碰一碰运气,结果没碰到,临行前就留了玉佩给金玉楼的小厮,叫小厮帮忙留意。最近他又来,小厮告诉他,那人已经找到了,还留了地址,他就跟着找到了我们家。”说罢不忘夸自己,“要说还是我有先见之明,留了地址,不然青檀可要错过这段良缘了。”又问,“公主,你说我算不算福星,算不算他俩的媒人?”
  第100章 恒渊
  这倒是从天而降的好事, 步长悠道:“若是真的成了,可得叫他们俩好好谢谢你。”四下瞅了瞅, “青檀呢?”
  紫苏偷笑:“害羞呢, 不肯进来,估计在自己房间呢。不过那平阳君说他们家族虽尊荣了几百年,可现在已经败落了, 没用大臣一大堆, 有用的仆人却没几个,他妹妹更绝,直接去做土匪了。”
  步长悠微微有些吃惊, 她虽知道郑王室已经败落,但没想到如此彻底。
  紫苏显然是不相信, 她觉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公主,你觉得可能么?他会不会是怕青檀贪图他身份, 故意把自己家说得如此寒酸?”
  步长悠摇摇头, 她没出过鄢国,哪里会知道远在天边的天阙城是什么情况,于是两人同时看向了站在窗外的杜蘅。
  杜蘅面无表情道:“我倒是去过, 的确破败的不成样子,听说上一代的郑天子的爹死了,他连办个像样丧礼的钱都拿不出来,只能派使臣往各个国家去借。”
  “啊?”本来紫苏还挺乐观,杜蘅这么一说,她吓到了, “这么惨。”
  杜蘅道:“吃喝肯定不愁,还养了那么一帮子无用的大臣,只不过想维持住天子的体面,的确有些困难。”
  “你吓死我了。”紫苏拍拍胸脯,“我还以为真就这么穷了,还好还好。”
  步长悠问:“青檀怎么说?”
  紫苏道:“她说只见过两次面,什么都看不出来,恰巧郑公子不着急走,说再看看。”
  步长悠点点头,道:“是谨慎些好。”
  到底杜蘅经验老到一些,她问:“他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紫苏道:“我看他身上那把剑不错,他说是他父亲的佩剑,叫什么郑阿剑的。”
  杜蘅道:“郑阿剑倒的确是天子佩剑,长什么样?”
  紫苏歪脖细想:“他自己说的,腹上刻二十八宿,面上刻日月星辰,背记山川。”
  杜蘅点了点头,没在说什么。
  紫苏见杜蘅不说话,就知道稳了,她跟着放心下去。
  从那天以后,步长悠明显感觉到了青檀比之前柔和了许多,且还容易脸红,开始注重打扮了,不像之前那般无所谓,大家调侃她越来越俊了,她则羞得颊上通红。
  步长悠看着青檀,忽然有所悟,情爱如此美好,竟叫一个一直寡淡的人突然生动起来。于是她奇怪,怎么发生在她身上时,她没有察觉到丝毫改变?还是说,她已经改变了,自己却不知道?
  九月下旬,清平寺有个小尼姑下山到洋槐街寻她们,说太后和王后要到寺中礼佛参拜,住持请她回去。
  步长悠便带着紫苏、流云回去了,让青檀和杜蘅留下来。
  杜蘅说她的职责是贴身保护她,不肯留下,步长悠就让青檀把衣裳给了她两身,让她扮作侍女跟着回去了。
  她们回去当天,就有人前来小院拜访。
  流云见是一陌生男人,警惕的问是谁,他说姓恒名渊。
  流云吃了一惊,忙把门关上,回书房去跟步长悠说,步长悠也有些吃惊,跟着出去开门。
  恒渊见人出来了,微微一笑,还是风流倜傥的样子:“公主,好久不见。”
  还果真是,步长悠滞了半天,憋出一句话:“你怎么来了?”
  他是心大的,往事已随风去,一点不觉得尴尬,边打量她边道:“自然是想念公主。”
  步长悠立刻就要关门,他一把撑住,道:“好歹下臣上一年也成全了公主,故人相见,公主也不请进去喝杯茶?”
  步长悠道:“无事不登门,先说事吧,是好事就请你进去喝茶。”
  他笑了:“看公主比上一年柔和了不少,没想到还是老样子,一点余地都不留。”
  步长悠冷眼睨着他。
  他只好道:“自然是来求亲的?”
  步长悠蹙起了眉头:“求什么亲,替谁求亲?”
  他道:“求公主,给自己。”
  “开什么玩笑,你不是有妻子么?”步长悠惊了一下。
  他耸耸肩,莫可奈何的样子:“太后想拉拢太子,自然想叫恒家娶公主,本来商定臣弟来,不过太后又觉得公主不可控,未必看得上恒泽,想着下臣与公主有旧情,更容易下手,这不,让下臣先行探探公主的口风。”
  步长悠问:“那你妻子——”
  他叹口气:“太后叫我娶公主,她能如何?”
  步长悠沉默了,大家都是不能自己做主的可怜人,她回头吩咐紫苏和流云把茶端到外头来,又对他道:“秋高气爽,屋里闷,就在外头请你喝茶吧。”说着请他在旁边的棋盘桌那坐。
  他一撩袍子坐下去,笑道:“真没想到还能跟公主一起喝茶,不可思议。”
  步长悠不想与他叙旧,毕竟旧事没什么可叙的,只道:“只此一次。”
  他翘起唇角:“公主这么快就拒绝了,想必心中是有人选了,不考虑下臣,也不可能是裴炎,怎么,公主想嫁给相家那小公子?”
  步长悠轻笑道:“我为何要嫁人,一直清修不好吗?”
  他好整以暇的将她打量一边:“以下臣对公主的了解,公主可不像是六根清净之人。”
  步长悠闲然道:“那也比嫁一个自己见都没见过的人强多了。”
  他哀哀叹气:“那可怎么办,太后那意思,一定要我拿下公主,用强也行。”
  步长悠拧着眉瞧他,很不理解太后:“你们劲儿用错了吧,我嫁谁,若自己能决定,也不用出来清修了。”
  他不置可否:“公主不能选择自己嫁谁,但却可以让自己不嫁谁,下臣觉得太后看准了根源,叫下臣从公主则入手,若臣说服了公主,她推波助澜一把,这事就成了。”
  步长悠冷笑:“嫁人有什么意思,还要受男人气,我倒是宁愿一辈子清修。”瞥了他一眼,“再说,历朝历代,你见哪个公主出来清修是真的一心向佛?”
  他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公主真率性,这么说倒是下臣把公主想的俗气了。”
  紫苏和流云过来献茶,摆好杯子,正要为他们斟,他欠身接过茶柄,道:“两位姑娘受累了,在下来吧。”
  紫苏和流云就回去了。
  他先给步长悠斟了一杯,又给自己斟了一杯,端起来细嗅一番,道:“秋时喝菊花茶,公主真是应景。”
  步长悠端起杯子,略敬了敬他,道:“谬赞。”
  他抿了一口茶,放下杯子仔细瞅着她:“这么说,公主真的一点都不考虑?”
  步长悠道:“倘若我有命自己选,我就清修,倘若没命,那就听父命。”
  这么说最保险,因为只要她不嫁裴炎,太后就已经赢了。而且她这么一说,太后肯定得想方设法叫她自己选才对。
  恒渊点点头:“这样倒也是两全其美的法子。不过公主可要说到做到,否则得罪太后可不是好玩的事情。”
  步长悠懂装不懂,奇道:“为什么这么说?”
  他笑而不语,自斟一杯茶,饮尽放下杯子,起身道告辞。
  步长悠看到他腰间的玉佩,忽然想起什么,请他稍等一下,然后回了房间,找出上一年他约她见面送来的那枚玉佩,递还给他:“上一年忘了还给公子。”
  他接过玉佩,翻来覆去的看了一番,眼里有些怅惘,往事不可追,他将玉佩搁在棋盘上,道:“相识一场,留个纪念吧。”
  说着翩然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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