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普罗:“你完全可以用他的手,打开他家门上的指纹锁。”
  天和:“……”
  沉默片刻,天和绝望道:“怎么不早说?”
  普罗:“可是你没有问我,直接把他带回来了,现在送回去也不是不可以,但路上我建议你还是使用杠杆,在巴赫的乐曲下,驱使他一路滚动向前。”
  天和:“…………………………”
  普罗:“你看,你承认想把他带回家的这个事实,因为你接下来要说‘算了’,所以我才建议,最合理的走向是朝他施加微弱电击,如果你把这个任务交给我的话,我保证……”
  “闭嘴,现在得把他搬到床上去。”天和四处看看,说,“我需要一个工具……普罗,家里有什么带轮子可以滑动的东西么?”
  扫地机器人自动开启,慢慢地滑动过来。
  天和:“算了还是靠自己吧!music!一、二、三——起——”
  “当当当当!”
  家里音响同时播起《命运交响曲》,天和怒道:“快给我关了,有邻居!你会把邻居吵醒的!”
  第10章
  天和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关越挪到了床上。
  “呼。”天和擦了把汗,关越身上一股酒味,衬衣、西裤,都被打翻的伏特加洒上了。这伏特加还不错,看来酒吧里偶尔也会有好酒,天和心想。
  “喂。”天和拍拍关越帅气的侧脸,关越只是安静地躺着,他的睫毛浓密而漂亮,像在做梦,轻轻地动了几下。
  天和解开他的领带,抽出来,脱他沾了酒的衬衣,关越现出瘦削的胸肌,轮廓练得很好。
  “需要准备电击么?”
  “需要准备滚筒洗衣机,把他的衣服洗一下。”天和说,“抱歉,忘了你对此无能为力。”
  普罗:“……”
  天和脱完关越的衬衣,又解开他的皮带,脱他的西装长裤,脱袜子,把他全身扒光。再把衬衣西裤拿出去,放在沙发上,这样明天方姨只要闻到酒气,不用问也知道,自然会提前洗好烘干。
  关越被脱得赤条条的,只穿一条黑色三角内裤,天和用一条毛巾给他擦了几下胸膛上的酒渍,拉了被子,给他盖好,床头柜上放了杯水。
  普罗:“我建议你至少在四个小时里持续观察他的情况,每年因醉酒呕吐而导致的窒息死亡事故,在全球范围高达一万一千四百起……”
  天和去换回睡衣,躺上床去,盖了被子。
  “普罗,关灯。”天和说,“我真的很困了,希望明天他睡醒的时候不要动手揍我。”
  家里所有的灯熄灭,一瞬间全暗了下来。
  “这是我自从分手后,第一次和除了子蹇之外的人睡在同一张床上,结果居然还是他。”天和翻了个身,在黑暗里说。
  普罗:“我建议你把房间摆设架挪到客厅去,因为如果他半夜醒了,起来找水喝,很可能先撞上墙,再踢到床脚,根据我预测的前进轨迹,最后会绊倒在沙发前,再抓住摆设架,把你的航模碰下来,再保持不住平衡,一脚……”
  天和:“饶了我吧,我的手臂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他也不可能这么蠢,真弄坏了,让他赔吧,关总家大业大,世界上没什么是不能拿钱摆平的……”
  黑暗里一片寂静,只有关越低沉的呼吸声,他睡得很香,天和也疲倦入睡。
  不知睡了多久,听到一阵巨响与痛哼,天和瞬间惊醒,弹起,大喊。
  关越果然醒了,起来找水喝,却不小心一头撞上了墙,晕头转向地退了步,四处找电灯开关,在床脚处踢了下,又在小沙发前绊了个趔趄,一手抓住摆设架,把天和的航模拉倒了下来。
  “别动!”天和在黑暗里反应过来,“什么都别碰,保持你原本的姿势!”
  灯全亮了,关越头疼欲裂,相当痛苦。天和掀开被子起身,一脚踩上自己的航模,顿时痛得半死,拉着关越手腕,让他坐回床上,递给他水,关越紧紧闭着眼睛,把一杯水全喝光,如释重负,又重重躺了下去。
  天和出去给关越又倒了杯水,把房里的灯关上了。那航模先是被关越踩了一脚,又被天和踩了一脚,已经彻底报废,早知道该听普罗的。
  算了……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都是身外物。
  天和拖着疲惫的身体,再次躺上床去,关越翻了个身,一手搭过来,从身后搭住了天和的腰。天和想扳开他的手,却怕稍微一动,关越便又像从前一样,整个人靠过来抱紧了天和,那就尴尬了。
  关越低沉的声音说了两句英语,再次陷入沉睡,天和曾经与他睡了无数个夜晚,一听就知道他是真的睡熟了,并非趁机占便宜。
  翌日,雨停了。
  “关越死了!”
  远方传来了突如其来的叫声,关越惊醒过来,坐起,四处寻找声音的来处。
  谁?谁在说话?
  关越:“???”
  关越一脸疑惑,又躺了下去,忽然想起了半夜的事,马上转头,恰好天和也转了个身,无意识地抱住了关越,男人肌肤的气息与温暖的触感,令天和一瞬间从睡梦中醒来。这一夜睡得很不踏实,一直做梦。
  天和揉揉眼睛,两人对视短暂一秒,天和便忙与他分开,躺在床上,睁眼看着天花板,没说话。
  “喝断片了?”天和说,“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不?”
  关越抬手按着额头,显然有点头疼,天和又说:“衣柜里有浴袍和睡衣,我二哥的,凑合穿着吧,出门右转是浴室。”
  关越起身,近乎赤条条的去开衣柜,翻浴袍。天和注视他漂亮的、光裸的背肌,清晨醒来,这种诱惑实在令人有点受不了,关越晨起的欲望也按捺不住,迅速几下穿上浴袍,吁了口气。
  再血气方刚,洗个冷水澡也好了,这点天和倒是不怎么担心。
  关越穿上闻天岳的浴袍,看了眼地上翻倒的架子与昨夜被两人联脚踩得支离破碎的航模,躬身捡起来。
  “别管它,方姨会收拾。”天和说。
  关越便开门出客厅,天和说:“你的话越来越少了。”
  “方姨早。”关越道。
  方姨正在准备早饭,头也不回地笑道:“看见衣服就知道是小关,好久没来了。”
  关越点点头,去浴室洗澡,方姨又说:“牙刷毛巾都给你准备好了,衣服烘干还得一个小时,洗完出来,吃了早饭刚好。”
  “谢谢方姨。”关越在方姨面前倒是很礼貌,进去洗澡了。
  天和还不想起床,正懒懒躺着,听见浴室里的水声,想到方才醒来时,转身抱住关越,半睡半醒的刹那,那种怦然心动、肾上腺素分泌陡然加速的感觉,令他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自己确实很久没有过性生活了。
  单独一个人沉浸在程序里的时候,天和对性想得很少,但这几天与该死的关越再见面后,便令他早已平静的内心又蠢蠢欲动起来。
  水声停,关越冲完个冷水澡,在吹头发,与方姨说了几句话,天和听不清楚。关了吹风机以后,方姨递给关越一杯奶茶,关越便端着杯,穿着棉拖鞋,在家里转了两圈,观察这个房子。
  “还记得上一次来的时候是几岁不?”方姨把衬衣在洗衣间里摊开,笑着问关越。
  “八岁。”关越答道,“那年天和四岁。”
  “第二年,天衡就离开家,去研究院了。”方姨戴着眼镜,用一个挂烫机给关越熨衬衣,笑道,“为了保守重大机密,这些年里,一次也没回过家,电话也没打过,就连他们的爸爸去世,也是天岳操办的。这房子上上下下,一点没变,总觉得他们三兄弟都还在跟前。你爷爷身体还好吧?”
  关越点点头,放下杯,来到鹦鹉架前,轻轻地吹了声口哨逗它。
  鹦鹉:“……”
  关越:“……”
  鹦鹉侧着头,与关越对视,一人一鸟,相顾无言。
  “小金就是你带小天出去玩的时候,在哥伦比亚买的。”方姨笑道,“还记得吗?”
  关越点头,注视金刚鹦鹉。
  房间里,听到对话的天和顿时被吓出一身冷汗,光着脚跑了出来。
  谢天谢地——金刚鹦鹉的嘴上被绑了一根丝带,打了个蝴蝶结。
  它侧着脑袋,晃过来晃过去,盯着关越左看右看,仿佛憋了一肚子话不吐不快,偏偏鸟嘴又被绑住了。
  关越“嗯”了声。
  方姨解释道:“这几天它有点拉肚子,才吃了药,怕吐出来,所以把它嘴巴绑着。”
  金刚鹦鹉抬起右边翅膀,险些扇关越一巴掌,关越敏捷退后半步,鹦鹉却不依不饶飞了过来,脚上链子拖着鸟架晃来晃去,关越马上抬手握住它,把它按回鹦鹉架上。
  “它还记得你呢。”天和随口道,望向方姨,心照不宣地感激点头,去洗澡开饭。
  天和与关越各自一身浴袍,坐在餐桌前,关越喝奶茶看金融时报,天和喝咖啡看硅谷新闻,关越吃熏肉配面包、煎蛋与茄汁焗豆,天和吃燕麦粥。方姨在换天和房间的床单,放了张巴赫的《五首卡农变奏曲》,音乐声里蕴含着雨过天晴的清新空气,就像他们在剑桥郡一起生活过的每个早晨,那些日子近在咫尺,熟悉得仿佛从未改变。
  “今天不上班?”天和边看新闻边问。
  关越看着报纸,答道:“待会儿去公司一趟,下礼拜回太原看爸妈和爷爷。”
  天和:“衣服烘好了。”
  关越:“嗯。”
  方姨把房里的架子摆好,植物放回去,收出零零碎碎的航模碎片,拿了一管万能胶,戴了老花镜,开始研究怎么把它复原。
  “别粘了,”天和说,“扔了吧。”
  关越看了眼,再看天和。
  “能粘好就试试。”方姨笑道。
  甲板被踩成了两半,炮台和瞭望塔全碎了,飞机断的断丢的丢,日不落帝国的“皇家方舟”就像被导弹密集轰炸过,简直惨不忍睹。
  关越说:“脾气变这么好。”
  天和:“?”
  关越:“天衡给你做的,换了从前,不朝我闹一个月不算完。”
  天和说:“那怎么一样?以前是以前,现在归现在,谈恋爱的时候因为亲近,所以总是在最爱的人面前,下意识地忘了去伪装自己。现在是朋友了,再不爽也不能朝朋友发火吧?”
  气氛于是沉默了,天和又说:“我以为你不会存我电话。”
  “回国后事多,忘了。”关越说,“回头改。”
  天和:“想给我改成什么?”
  关越:“自己起。”
  天和:“‘那个讨厌的人’如何?”
  关越:“可以。”
  天和:“我给你备注个‘翻滚吧总裁’,怎么样?”
  关越:“不懂你的意思,昨晚你对我做了什么?”
  天和:“你在酒吧里喝醉了,跑出来,站在一个下水道井盖上,哭着开始跳踢踏舞,还大声地喊‘资本时代已死,共产主义万岁!我要为国护盘!’接着直奔atm,输入我的生日密码,取出两万现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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