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下)

  一大清早,閭丘府就传来了声音。
  「啊─」尖锐的女声从小周氏的院子传来。
  南灵掀开被子,有种不祥的预感,她马上披了衣服衝到小周氏尖叫的来源,当看到声音是从诗陶的书房传来时,她感觉浑身冰凉。
  「哥!」她走进诗陶的书房,看着小周氏尖叫的模样。
  在诗陶死后,这个书房一直被封住,但今天却敞开大门,她走进去,看着满地的狼藉,感觉内心的怒气越来越高,平时尔夏胡闹就算了,但这个地方…
  南灵捡起诗陶的书,那本写满註解的本子被画的乱七八糟,她气的手都抖了。
  把书放在桌上,她转头,看着人群中的尔夏,她还是那样调皮地对自己扮鬼脸,南灵却无法平息自己的怒气。
  她走过去推尔夏「你凭什么弄我三哥的东西!」
  尔夏见到南灵过来推她,她敏捷的一闪,南灵就跌进了泥池子里!
  尔夏哈哈大笑「笨蛋!」她看着南灵,第一次成功把南灵弄生气,她很开心。
  南灵却怒不可遏,她看着尔夏,顺手挖了一把泥水丢到她身上!
  尔夏看到水却有些害怕的一闪,南灵看她这样,就开始拿水泼她,尔夏当然是不高兴的退开,南灵走出那摊泥水后,她发现旁边有养鱼的小水缸,她拿起来准备泼向尔夏。
  尔青也在人群里,看到南灵要对尔夏泼水,他衝上前喝止南灵「等等!」
  南灵看着尔夏,眼眶都被气红了,正要狠心泼过去。
  这时武叡走过来大喝「閭丘南灵,你敢伤人!」
  南灵这次停手了。
  她不甘心的看着尔青,又看着尔夏,心里恨不得拿水缸泼死她,别人怎么作弄自己都没关係,那种小打小闹她都能抹过去。
  可是诗陶…
  诗陶是她心里最痛的一块,尔夏怎么可以这样!
  「她毁掉哥哥的房间还有书籍!」南灵恨恨的说。
  「五姐姐!」丹凝对着南灵尖叫「你怎么可以这么没礼貌!」
  没礼貌?
  南灵内心被气笑了,到底是谁没有礼貌,这几天的恶作剧就算,但是诗陶…
  想到诗陶,她看着武叡,还有他背后赶来的亲爹,她强迫自己还是放下水缸,她知道武叡就是在等她失态,等她出丑…
  她重重的把缸放在地上,看着诗陶被弄脏的书房,心里一阵难过,为什么我连替哥出气都没办法?
  南灵气苦的离开了。
  尔夏远本防备着南灵,但她看着南灵转身时,脸颊上还有着泪,似乎这次的事情真的搞大了。
  应该要开心不是吗?
  尔夏发现自己成功气哭南灵,心里却没有开心的感觉,反而惊慌起来。
  南灵离开前看她的一眼,让她莫名的心虚,明明之前她怎么胡闹,南灵都没有什么大反应,顶多就是困扰跟默默收拾,但刚刚的那一眼中,有着浓烈的情绪。
  那种伤心跟悲哀的感觉,像是一根针,狠狠的刺到尔夏的心底。
  当她看着南灵离开的背影时,尔夏第一次涌上一股愧疚。
  「我是不是做错了?」她问丹凝。
  丹凝无辜的看着她「你怎么随便进人家房间阿?好没有礼貌。」她提着裙子离开,留下尔夏错愕的站在原地。
  这时尔青终于排开眾人,来到了尔夏的身边,他却不高兴的用族语问自己妹妹「你怎么进去这个房间的?」
  尔夏诚实的指着人群中的丹凝「她让我进去的!」
  尔青看着丹凝,皱起眉指责尔夏「那是死者的房间,你怎么可以乱搞!」
  尔夏很无辜的摊手「我又不知道。」
  夜萍站在人群中,听到他们兄妹对话,看着丹凝又看向武叡,然后才收回视线。
  ※
  这件事情,被小周氏闹到了老爷那边,閭丘越彬也动了怒。
  他气的不是诗陶的遗物被人碰了,而是气随便什么都人,能开已经锁起来的门,所以他决定要严惩看门的下人。
  在执行惩罚的院子中,南灵已经换上了乾净的衣裙,走到廊下,冷漠的看着那几个僕人被按在长凳上打。
  尔夏也在人群当中,她第一次看到南灵是这个样子。
  她就这样站在廊下,之前的畏缩好像装出来似的,她看人的眼神带着坚定而沉稳,挺直的身姿像是樺树笔直,只是她浑身上下滚着冰冷的愤怒。
  当她转头看向自己,尔夏有点害怕的闪躲她的眼神。
  南灵把视线转回去,她故意的站在僕人面对的廊下,冷着眼看着那几个僕人被脱了裤子,用家法棍子打在肉上,血肉模糊的像是之前的诗陶。
  小周氏跟语秋拿帕子掩着脸,似乎有些介意,但南灵却完全不在乎,她直挺挺的站着,对于那些人的挨打跟求饶听在她的耳里,表情却平静无波。
  尔夏看着那些人被打,有些害怕的缩在尔青的背后说:「哥,他们好可怕!」如果那些人要被打成这样,那我会怎么样?
  「谁让你这么调皮的!」尔青揪着尔夏耳朵。
  「痛、痛、痛…可是他们这样好残忍!」尔夏故意的说给南灵听,她看着南灵无情而冷漠的模样,她都不会觉得自己太过分吗?
  尔青看着閭丘越彬,谦逊的低了头。
  这不只是打给那些下人看的,更是打给他跟尔夏看的!
  「晚上你就去给人家道歉。」尔青说。
  尔夏皱眉反抗「为什么!哥哥,他们这么残忍,我才不要道歉。」
  「叫你去就去,没看到主人不高兴了吗?」尔青喝斥她。
  尔夏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点头。
  晚上,她请了夜萍姑姑,还有哥哥尔青,去找了小周氏道歉。
  几个挨打的僕人还在院子外哀声叹气,她道完歉后走出来,就看到南灵从另一头的房里出来,手上拿了什么给那些人。
  「唉呦…疼…」其中管钥匙的管事娘子喊的最大声。
  南灵却没有上午看人被打的冷漠,她笑的甜蜜的走到那个管事娘子身边,拿出一瓶伤药递过去「娘子,这是之前夫人赏的伤药,你拿回去擦吧!」
  之前诗陶因赌博被打,吕夫人送了好些伤药过来,南灵也没有吝嗇,每个人都发了。
  「谢谢五小姐,还是你心好…」管事娘子听到是夫人赏的药,肯定是名贵无比,她笑着接过来。
  南灵也跟着笑「没事,姨娘院子里的人,自然该照顾着。」她笑的很甜,终于有些符合她年纪的天真。
  尔夏看到南灵说完话,看向自己的方向,她想要叫住南灵,但南灵看到是她,直接垮下脸,她跟姑姑打了招呼后就转身离开了,完全当她是隐形人。
  嚣张什么嘛!
  尔夏不高兴的想。
  她脑子一转,乾脆晚上抓点东西丢这傢伙床上,要看她吓的哇哇乱叫才好。
  晚上。
  尔夏偷偷潜进南灵跟雨秋的房间。
  这次她终于找到了一些小蛇,用竹筒装着,正准备倒到她身上时,南灵却动了一下,她以为南灵醒了,僵硬的停手。
  南灵却只是梦囈的蜷缩起来,她回到房间哭累后,就抱着诗陶的书在床上睡着了。
  梦中她又回到了那个农舍,诗陶把她推下去。
  她伸出手喊着诗陶「哥!…不要丢下我!」她嘶哑的喊,但诗陶却带着苦笑着,离她越来越远。
  她不停的往前跑,诗陶的身影却已经转身消失了。
  不!不要把我丢在这样可怕的地方!
  南灵害怕的惊坐起来,一会才平静下来,她看着黑暗的四周,只有窗外一丝的月光,手边的书还是在,雨秋也在对面睡着。
  南灵才舒了一口气,然后盖上被子睡回去。
  等南灵均匀的呼吸传来,尔夏才从旁边的箱子鑽出来。
  她看着南灵,想到她刚刚哭喊着的哥哥,虽然语言不同,但是随着夜萍姑姑的课程,她也知道南灵喊的,是她的哥哥。
  那个据说死掉的閭丘家三公子,南灵的哥哥。
  想到这里,尔夏突然觉得那些恶作剧没什么好玩的。
  然后她突然觉得自己好怪,为什么她在这后院,到最后就逮着南灵一个玩?
  于是她自认慈悲一把,拍拍竹筒放过了南灵,但雨露均霑的把所有的小蛇都分了一条到每个姑娘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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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馥间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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