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节

  ……
  强敌再次来袭,但这一回,不再像上次那样,就地防守反击,刺史要带领军队北上迎击。这个消息,迅速在全城传开。
  军营预备开拔。载着粮草辎重的车,不断地往来于城门之外。营里时时传出的号令之声,令整个城池的气氛,变得严肃而紧张。
  洛神领着城中妇人,抓紧这最后几天的时间,终于赶做完了最后一批军衣和鞋,发放了下去。
  侯定派来的三万士兵,也已急行赶到,加入了义成军的阵营。
  李穆留一万人马守城。
  明日一早,他便领这剩下的七万人马,离开义成,北上狙敌。
  天黑了。刺史府的前头,灯火通明,门前不断传来马嘶之声。
  这几个晚上,前堂一直人来人往。李穆都是半夜才回,躺下去便睡,天不亮起身。
  何况明早要发兵了,洛神猜他今夜必定更加忙碌。
  她只叫厨娘做了足够的饭食,送去前头,让他和那些与他一起为发兵做着最后准备的部将能吃上一顿热饭,却没有想到,才戌时,便听到外头传来侍女唤他的声音。
  她正坐在床沿上,收着替他做的那件衣裳上的最后几针,缝完,抖开,拿在手上,检查衣襟上的针脚有无疏漏,听到声音,转过头,见他推门而入了。
  “郎君可是回来取物?”
  洛神以为他到后头要拿什么东西,放下衣裳和针线,起身去迎,却见他笑着,快步朝自己走来,握住她臂膀,扶她坐了回去,道:“前头已无我的事了,我便回了。”
  洛神明白了。
  他应该很早以前,就开始预备这场战事了。
  定下了作战具体方案,安排好重要的人事,其余杂事,自然也不用他自己全程盯着了。
  “郎君累了吧?我叫人给你送水沐浴,早些休息。”
  她又要起身,双手却被李穆握住了。
  他微微低头,端详着她手指,看见青葱指尖上的几个被针头扎出的印痕,摇了摇头,望着她的目光,充满了爱怜。
  “我不累。倒是辛苦你了。何必自己动手,把手都扎肿了。”
  他轻轻亲了下她的手指。
  洛神心里甜甜的,只觉便是再多扎十来个洞,也是心甘情愿。摇头说不辛苦,将手抽回,拿起衣裳说:“我刚把衣裳做好,你就回来了。前两天就想叫你试的,你却都没空。快试试,大小是否合身。”
  李穆笑着站了起来,将她亲手为自己做的衣裳穿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小妻子替他整理衣襟,系着衣带,又命他张开双臂,前后左右地检查,忙忙碌碌,十足贤惠的小模样。
  衣裳大小,正好适合。洛神仔细检查了一圈,却发现前后襟,被她缝得稍稍有些不对称。后片比前片稍长了些。
  虽然是穿里头的,且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但终究觉得不完美。
  她有些懊恼,哎了一声,立刻要他脱下马上修改。
  李穆笑着,抓住了她的手:“不用改了,已是极好。我的阿弥做的衣裳最好,旁人谁也比不上。这件衣裳,我要穿它到老。”
  洛神被他夸得脸都红了,只好看着他自己脱下新衣,小心地折起,放好。
  “阿弥,你累不累?”
  他放好衣裳,忽然问。
  洛神摇头:“不累。”
  “我带你去城外骑马。教你怎么让马儿听你的话,好不好?”
  她来这里这么久了,他总是有忙不完的事,好像还是头回,他说要带自己出城骑马。
  洛神一下就抱住了他的胳膊,还有点不信:“真的?你没骗我?”
  “你先前不是想我教你好好骑马吗?我都没教。明早要走了,趁晚上有空,我们出城骑马。”
  洛神双目放光,哎了一声,立刻点头:“好!我这就去!你等等,我换件衣裳!”
  李穆笑着,看着她翻箱倒柜地找衣裳,终于好似找到了她满意的,要换时,回头见他瞧着自己,又不许他看,推他转身。
  他只好转过身,听着身后传来的悉悉簌簌的换衣之声,过了一会儿,她的声音响了起来:“郎君,你看我这样,可以吗?”
  李穆回头,见她穿了条鹅黄襦裙,裙长到膝,腰袖束起,下头是条方便骑马的胡裤,裤管扎进一双黑色的小皮靴里。小胸脯挺了起来,蛮腰一握,亭亭而立,又美,又精神。
  李穆上前,握住了她一只手,带她朝外去了。
  ……
  初春,一轮镰刀似的弯月,挂在远处山头。星光灿烂,依稀照出了山顶那层积雪尚未融尽的白头。而近处的野地,却到处都已是新发出来的春草嫩芽了。
  这是一个晴朗的夜晚,空气清新,带着叫人为之精神振奋的微微寒意。乌骓放开了四蹄,驮着背上的男女主人,奔驰在义成城外那片广袤的原野里,最后停在一块平地上。
  李穆教妻子驭马技巧。
  洛神很是聪明,很快便记住了。试了几次,高大雄健的乌骓,果然乖乖听话。自己要它停,它便停,要它走,它便走。又是新奇,又是兴奋,叫李穆将马镫升上去些,好让她能踩住。
  一坐稳,试了几圈,她就不要他带了,自己骑着马,绕着草地,跑来跑去,欢喜不已。
  李穆被强行赶下马背。起先还有些担心,怕她坐不稳摔下来,在旁跟了片刻,见她平衡掌握得很好,乌骓也很是温顺,对背上那可爱的新主人,百依百顺,便也放下了心。
  夜风里,不断飘来她清脆的笑声,那笑声仿佛山涧清泉,泠泠动听。他半卧半坐地靠在一块石头上,唇边含笑,看着她骑马的身影,片刻后,见她胆子越来越大,跑得越来越快,离自己也越来越远,便伸手到嘴边,打了个呼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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