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缓慢松手(2)

  陈业池最近忙得焦头烂额,不止他,吉他社所有干部都卯足全力想要做好每一件事,他其实不排斥这样的生活,甚至觉得和大家又更熟悉了一点。
  他想起谭云那天问他的问题,不着痕跡地将视线划过社办中最热闹的那群人。
  几个人抱着吉他,争相在古庭面前示范怎么打板,上次看她弹吉他,已经是大一社课的事了,那次他坐在她后面,仍旧记得她低头看左手压弦时,脖子的线条。
  「潘,示范啦!」几个人吵吵闹闹,将吉他塞进潘翎光的怀里,他索性坐在古庭面前,右手刷了几个C和弦,打板是又快又乾净,看得古庭一愣一愣。
  「慢一点!」她嚷嚷着,皱紧眉头就为了看清楚。
  陈业池不自觉弯起嘴角,觉得她难得认真的模样,很可爱。
  而他当然已经发现,古庭和潘翎光越走越近,他一如往常收拾着音源线,动作已经熟悉到就算放空也能将线收得整齐。
  远远的有什么东西倒了,他回过神,发现放在角落美宣组的物品散落一地。
  他起身去整理,将纸做的羽毛和星星重新聚集在一起,这些是要用来佈置场地的素材,他也将纸板和纸类都靠墙,再用袋子挡好。
  「阿业!」他回过头,阿和挥着手要他过去。
  「你这礼拜哪几天有空?练团——」这下子真的是一到五都被排满了。
  时间已经接近晚上十点,陈业池想回宿舍了,他默默的揹好背包,阿和见状后也想随他一起离开,「大家再见!」学长一吆喝,这下全部的人都知道他们要走了。
  「蛤,业池你要走了喔,不一起吃宵夜吗?」古庭有些失望。
  他微微弯起嘴角,最后还是摇摇头,「我不饿。」温润的嗓音与社办内的吵杂格格不入。
  潘翎光若有似无的瞥了他一眼,他脑中忽然响起谭云的声音,「你要怎么回去?」他竟然问出口了,他马上侷促的敛下眼。
  古庭轻快的笑声传来,「业池,你是不是我学姊派来监视我的啊?」他双颊泛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一隻手勾住他的脖子,阿和似乎感受到他的无助,「是啊,你不知道谭云可是无所不在。」阿和打趣的说,古庭又笑得更加夸张。
  「好咩⋯⋯」她灵活地转动眼珠,下一秒,将吉他还给别人,从位置上站起来,右手勾起背包,直直朝他走来。
  「那,你载我回家吧。」
  她小小声地用气音说,不等他回答,她就扬起灿烂的笑容,回过头和大家说掰掰。
  他们三个就在注目下离开了社办。
  陈业池震惊的说不出话,只感受到心脏不停的狂跳,这绝对不是他能预料到的结果。一直到挥别阿和,他都还不敢相信。
  「欸宿舍很近,你可以不用载我,但陪我走,好不好?」古庭偏过头问。
  「嗯,好。」他很紧张,但仍旧掛上微笑,就跟平常一样。
  于是他们俩中间隔着一辆脚踏车,车轮滑过红砖,发出喀拉喀拉的声音。
  「真的是我学姊吗?」她像是考虑很久才决定问出口,语气里有着小心翼翼。
  陈业池几乎紧张的无法思考,他不想说谎,却也不想坦白,「我⋯⋯只是替你学姊担心你。」结果说出了这么模稜两可的话,他捏紧拳头。
  「哈哈哈,你真的很贴心欸,但是业池,你知道学姊不放心我跟潘翎光相处吧?」陈业池见瞒不住了,乖乖的点点头,「上次社长要载你,她的反应跟之前不太一样。」他没有提起他看见,她们在脚踏车旁的那个拥抱。
  「你自己观察的?」古庭还以为是学姊跟他说的呢,旁边的男孩又乖乖地点头。
  「什么事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她说完后,忽然想起她在高中时也对学姊说过一样的话。
  他们俩陷入短暂的沉默,「你们之前发生什么事?」陈业池终于鼓起勇气问,这些事他不想从别人那里知道,他想从古庭这里知道。
  「就⋯⋯我大一的时候,和潘翎光聊得很来,就有种我们认识很久的感觉,我当时⋯⋯蛮喜欢他的。」
  她说,她去的每一场联谊,都有潘翎光。
  她说,他看似对她没兴趣,却总是知道怎么逗她笑,也总是莫名其妙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她觉得他们很有缘。
  陈业池静静地听,听古庭说潘翎光邀她看电影,却把她载到电机系馆,他要她闭眼睛不可以偷看,她不疑有他,轻轻抓着他的衣角跟着上楼。
  他们进到一间教室后,他说可以张开眼睛了。桌子上摆着蜡烛,橘黄色的烛光轻轻勾勒教室里的线条,投影布幕已经降下来了,教室中间被清空,放着两颗懒骨头。
  那是她第一次看电影看得那么不专心,她连片名都不知道。
  殊不知,电影看到一半,有人大力敲门,吓得他们俩跳起来。
  潘翎光怕被系上发现,连忙关掉投影机,将蜡烛全部吹熄,要古庭在里头等他一下,她吓得不敢乱动、不敢开灯,以为只要等一下就好,殊不知,她等了十分鐘,他都没有回来。
  「我实在太怕,就打电话给学姊,但在学姊来之前,潘翎光回来了,他看我哭成那样也很愧疚,不管怎么安慰我,我的眼泪就是停不下来。总之,学姊赶到后很生气,以为他对我做了什么⋯⋯」
  之后,古庭才知道,她跟潘翎光不是有缘,也不是刚好契合,而是因为学姊在背后偷偷帮助他。
  她很难过,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却有一种全部都是假的的感觉。
  当初她选择逃避,任由学姊护着她,直到最近才意识到这样不过是恶性循环,但不知怎地⋯⋯「我还是会怕。」
  「我怕没有人真的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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