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节

  “那天晚上,你和我说了你们的过去,说实话,觉得有些片段非常熟悉……”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我在想,如果我是何连成,我该怎么面对你。你为了付出了很多,这些年因为我你过得也很辛苦。”
  在他的话中,我慢慢找到自己该怎么开口。这件事,我不说,何则林也会说。程新既然先来找我了,那老天的安排是不是让我亲口告诉他。
  “你认识袁征吗?”我想了想问。
  他看着我说:“认识,我们集团的董事。”
  “我也是三天前知道消息了,关于你就是何连成。”我看着他的眼睛说。
  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我知道这个结果他应该有猜到,只是因为自己没有这一部分记忆,他选择躲避了。
  “袁征是你的大姨妈,受你母亲委托管着一人隐形的基金会,据说那一部分钱是为了让你顺利继承何氏才设立的。她在你车祸受伤以后,悄悄把你转到国外治疗,因为大脑受到严重伤害,在治疗过程中采取了过激的手段,洗掉了你关于感情这一部分的记忆。”我一口气说完,看着他越来越白的脸色,我知道,我说的他都猜到了,只是他缺少一个佐证。
  “她原本的目的是洗掉关于我的那一部分,后来发现不可能单独洗掉一部分,于是治疗有点无法控制,最后你有了个新的身份,新的名字,程新。”我说完了。
  细节相信他都查得差不多了,只要给了他结果,他就能把那些看似没有关联的细节串在一起。
  “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真的,假的,你说过你自己会判断。”我打断他的话,受到这么大的刺激,他应该需要时间复原,我不知道他经过清洗的心智和承受力有多强。于是又补充了一句,“不管你想不想得起来原来的事,我尊重你的选择。毕竟原来和我有过共同经历的是何连成,你失去了那一部分记忆,你就是一个全新的人。所以你不必介怀我的感受,我愿意维持现状。”
  第040 等待
  不给他压力,不能让他发狂,至于选择,让他找到真相以后自己决定。
  我相信他如果不怀疑自己是何连成,绝对不会给何则林打电话,何则林在我面前表现的那么坚决,绝对不会只是凭猜测行事,或许二人在电话里已经有了约定。
  这些事,原本简单,但把利益掺进来以后,似乎都不简单了。
  我小门小户,人单势薄,不想掺进来被炮灰。
  他在我一次又一次的刺激之下,竟然冷静下来,至少在我看来他的眼神冷了很多。
  “你真是大度。”他盯着我的眼睛说。
  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让我有点不解,我不知道他说的意思是在夸我,还是在嘲讽我的软弱。
  但是,除了我自己以外,没人知道我经历了什么,所以不管是谁都没资格评判我。
  “你想让我做什么选择,对曾经的何连成,现在的你纠缠不休,还是逼你承认与我之前的事?”我问他,“没有了记忆的人,还能重新走到一起吗?何况,在你的生活里,现在重要的不是感情,是权和利。”
  我说的或许有点残忍,但我知道这就是我看到的真相。
  如果不是有那个基金,袁征不会花这么大的心计保住何连成的命,何则林也不会这么利索的做出决定。
  他们那些举动,莫不是为利而动。
  我要怎么办?我现在遇到了已经不算完整的何连成了,我还要一无反顾地站在他身边,为他铺路架桥,甘心做炮灰。
  在这一场事里,最输不起的我就是我。他们还没开始热身,我这边就被逼入绝地,溃不成军了。
  “我懂了,你怕引火上身,哪怕是为曾经最爱的人,你还是有保留的。”程新看着我,眼睛里都是失望。
  这种眼神让我心疼,我伸手出几乎是下意识的要抚平他紧皱的额角,但是下一刻我的手就被他冰凉的挡住:“我想请你帮我想一想原来的事。”
  手上传来的冰凉让我明白,他不是他,他完完全全失去了关于感情的记忆。
  “你想知道哪些?”我问。
  不管何连成变成什么样子,只要我确定了他就是何连成,他提的要求我都会尽力满足,不为别的,只为那段感情。
  “关于我的从前,你知道的所有。”他说。
  不知为什么,这样说话的何连成,现在的程新,给我的感觉是冰凉的,就像是一碗被冰住的书,完全没有原来一丝一毫的相似。
  我想了想,把我认识他以后的那些事都讲了出来,差不多用了两个小时左右,终于陈述完毕。
  他在我说的过程当中,没有说一个字,只是认真听着。
  到了最后,他像是很艰难地深吸了一口气说:“对不起,我忘记了这些,所以对你说话才会那样,如果我能够真正想起来从前,我再决定如何选择。但是有一件事,想和你声明一下。不管我能不能想起从前,只要dna鉴定我是何则林的孩子,我就是何连成,孩子的抚养费我会准时支付的。”
  我刚才热了一下的心,突然之间又凉了。
  他说的这些话合情合理,没有一丝无理取闹,无论站在哪个高度,都不能挑出他话里的毛病,而我知道,他不再是我的连成了。
  “你下一步要怎么做?”我问。
  “去找何则林做dna鉴定,然后对比何连成留下来的dna报告,对比以后确定我的身份。至于你所说的,袁征在幕后操作了这一切,我拿到证据以后,会去和她对质,确定了我的身份,再说下一步。”他的理智让我觉得毛骨悚然。
  袁征的办法确实高明,把一个人彻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性格完全不相似,剩下的似乎只有理性了。
  “好的,祝你一切顺利!”我收起心里那一点热度,对他认真的说。
  “谢谢。”他说完,拿起行李箱就往外走,到公司门口的时候接了个电话,我听到他在电话里说:“何总,您好。我马上就到您哪边去,您已经在医院了吗?”
  我不知道自己这一刻该做何感想,一个人变得我都不认识了,我却还在想着,能不能让他少受到一些伤害!
  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似乎成了最不重要的人,接下来除了等待,我无事可做。
  公司的业务陷于停顿状态,我给员工发完工资以后,再查财务帐,忽然觉得折腾了几年,存折上的数字比原来还要少了。
  还好,沈末一直在陪着我,时不时的说些分散我注意力的话题,这一次我倒是没钻牛角尖。
  我能感觉到,程新其实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何连成,要不他不会费尽心思去用各种理智的证据去证明。
  他所做的一切,我明知结果,只是想让他自己承认这个结果,需要时间,需要过程。
  一周以后,何则林先找到了我。
  看到他以后,我吃了一惊,一周不见他的精神状态大不如上一次见面。
  “乐怡,坐吧,宽宽也很久没见到你了。”他示意怀里的宽宽过来。
  我伸出手把宽宽抱在怀里问:“怎么?他不肯承认?还是说受到了太大的刺激,现在……”
  我没直接问出来,我害怕听到那几个字。
  “他的情绪倒是挺稳定的,只是昨天突然失踪了。”何则林说。
  “结果呢?他看到了dna对比结果吗?”我问。
  “嗯,他何止看到了结果,甚至在我面前老老实实喊了一声爸。”何则林没有我预料当中的高兴。
  我有些不解,程新承认自己的身份,对于何则林来说是天大的好事,难道中间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我也以为找回失去的儿子,我会高兴。但是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个……陌生人。”他想了半天才说出这个词。
  不仅是何则林的感觉,我的感觉也是如此。
  与程新在一起,只有偶尔的熟悉感,但是绝大多数,我对他是完全陌生的感觉,就像一个刚认识的朋友,需要慢慢去熟悉去适应。
  我们都沉默下来,所有的猜测被证实以后,竟然是这种无言的局面。
  “下一步要怎么办?”我问。
  “他如果能想起从前,我愿意把公司交给他打理,如果他不能想起来从前,我百年之后事就照原来的安排进行。”何则林说。
  我无意识地点头,想着自己要怎么办。现在既然已经证实了何连成就是程新,下一步怎么办。所有的怀疑我犹豫都没了条件,他就是那个人!
  “乐怡,我觉得你还是有能力让他想起从前的,要不要再试一下?”何则林试探着问。
  “不是我不愿意,而是他不愿意,关于鉴定报告的事,我是通过您这边才知道了。既然结果出来了,如果是从前的连成,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我,而现在我没有接到他的任何电话。”我无奈地说。
  不是我不愿意参与到这件事当中,而是我没姿态去参与。
  这件事是个死结,我在结外,我打不开。
  何则林与我之间,到了这一步,似乎无话可说。他临走时说了一句:“如果他来找你,如果能帮他想起从前,我想请你帮忙。”
  我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又过去一周,我没有等来何连成的任何电话,自己只能演默剧一样一板一眼的经营手里的公司。
  否极泰来!
  似乎坏运气在前一段时间用光了,一切都在慢慢回升。公司重新找到几家平面媒体签合作协议,虽然不再是最好的版面,但好歹把所有媒体都铺开了。
  稳定下来四五家小客户,慢慢增加了一些广告投入,现在的收入盈利有点难,却够用来维持公司了。
  他不来,我也只能认为一切都如袁征所预料,他真的想不起来了。
  我渐渐的恢复平静,心无挂碍地过自己的生活,重新围着大宝小宝和宽宽,他们成了我生活当中唯一的重点。
  似乎只有忙起来,我才会忘掉自己有什么样的计划。
  日子就是埋头,一天挨着一天过去的。
  我终于恢复了平静,准备把生活过得风轻云淡。不管是何连成,还是程新,都像是从我的生活当中消失一样,没了一点痕迹。
  我以为我会这样下去,却不曾想在元旦过后的第一个周六晚上,接到了程新的电话。他的声音传出来以后,我有点不真实的感觉,因为他称呼我为乐怡。
  那边背景声很杂乱,听到震天的音乐在响,他的声音就像游进大海的鱼,一尾一尾的乱跳开去,我几乎捕捉不到一个字。
  “我想见你,我想见你……”凌乱的,不成语调的声音,一个一个拼凑成我能听懂的文字钻进耳朵里。
  我莫名觉得愤怒,他以为我是什么人?他以为自己是谁?他想要记起来就记起来,想要忘记就忘记?有问过记忆当中的我的意见吗?
  “我不管你现在是何连成,还是程新,你都和我没关系了。如果你是何连在,我对他的记忆停留在三年前,如果你是程新,你对我来说是陌生人。”我几乎管不住自己愤怒的情绪,话冲口而出,然后一下掐断了电话。
  手机关机扔回到床头柜上,外面月色正好,透过薄薄的纱帘照进屋子里。
  我说完这些话,几乎脱力。我不想再和他有瓜葛了,我没力气和他纠缠下去了
  第041 错乱的程新
  我在漆黑的屋子里静坐,听着挂钟上的秒针嘀嗒响。
  虽然扣下了电话,关闭了手机,心里却在想:他刚才在哪儿?为什么那么乱?那种语气听起来不太正常,喝酒了吗?是不是醉了?又像那天一样醉倒在马路旁?
  想到这里,我有点坐不住了。马上站起来往外面看,灰蒙蒙的地面上像是有一层落雪。
  我心里一惊,打开窗子探头出去一看,果然下雪了,而且雪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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