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12月5日
１２
昨天晚上小君凭着记忆，将那男子拍的照片里面，所出现的地点都标在了Ｐ市的地图上，又反覆的研究着路线，就怕会有漏掉的地方，折腾到快凌晨三点才去睡，于是她一坐上火车，几乎是沾上了椅子就睡着了。
早班的火车里人不多，小君靠着车窗打瞌睡，身体随着火车行进的律动摇晃着。列车减慢了速度准备进站，车厢因为停止的煞车顿了一下，把小君给晃醒了，幸运的没有睡过站。
走出了车站，小君拿出那张充满她乱七八糟笔记的地图，朝着第一个目标前进，一路上紧盯着每一个过往行人的脸，生怕自己看漏了她不停拿着手机拍照。
看了一个上午的人，小君感到眼睛出乎平常的痠痛，但她觉得这应该是心理作用，因为完全没有收穫才会觉得这么疲惫，她咬着手里的麵包忍不住叹气，不禁想起那天早上，她发现所有人都消失时的感觉，瞬间那恐慌的感觉又回到了小君身上，她用力的甩了甩脑袋，想把那恐怖的感觉赶走。
「不会的，不会的……」小君反覆说服着自己，让自己安心。
――我一定可以找到他的，阿修也会做出解药的！
小君大口地咬着麵包，三两下解决了午餐就打起精神继续往下走。
晚上九点多，这个时间来便利商店对阿修来说有点太早，但是他今天特别的想出来透透气，顺便捡个基因回去做消遣，所以他正专注地用镊子从纸碗里夹起汤匙，顺利地放进塑胶袋中后，阿修勾起嘴角露出期待的笑容，没想到一抬头就被正前方的小君吓了一跳。隔着玻璃小君皱着眉看着他，阿修不理会她，故作镇定的将袋子收进口袋。
「你不能玩点别的东西吗？」小君一坐下就对阿修说。
「什么东西？」
「嗯……」小君握着刚买的热可可取暖，认真地思考着「看看电影啊，去户外走走也好，你一看就知道很少晒太阳，又常在熬夜，这样对身体不好，有空要多去运动才行！」
「很无聊。」
「你都盯着那些基因一整天了，不腻啊？」
「每一个人的基因都不一样。」阿修认真地说着，眼神发出小君无法理解的热情「而且基因绝不会重复，怎么会无聊。」
「完全不重复？」小君怀疑的问。
「基因不重复，但排序会重复。」
「什么意思？」话一问出口，小君马上就后悔了，因为阿修已经准备要开始讲课了。
「『ＤＮＡ指纹术』就是基因排序的应用。」见到小君写着茫然的脸，阿修毫不介意地继续解说「它的原理是人的ＤＮＡ中含有多形区，其中有重复多次的短序列，每个人重复的次数都不同，称为『不定数目重复序列』简称ＶＮＴＲ，同时用不同种的ＶＮＴＲ来筛选，碰巧相同的机率很小，例如第一种是１０％……」阿修正讲的投入，突然发现小君一脸困惑，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蚊子，阿修只好打住，换个容易点的说法。
「简单的说就是，除非是同一个人的基因，不然超过四次以上都相同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可以藉此认定身分。」
「喔，我懂了！」君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那不是同一个人，但是有四种以上相同的机率是多少？」
「十亿分之一。」
「那根本不可能啊！」小君篤定地下了结论后，拿起热可可喝了几口。
小君正沉浸在热可可香甜的温暖里时，阿修注意到一张被捏的皱兮兮，满布摺痕的地图，他好奇的拿起来打开看，是小君今天带了一整天的Ｐ市地图，上面原本就写了笔记现在又多了新的纪录，让本来就显得杂乱的地图更加难以辨认。
「这些你今天都去过了？」阿修一一扫过那些已经将整个Ｐ市绕过一圈的路线问道。
「是啊……」小君大大的叹了口气「我一大早就去了，刚刚才回来。」
「这样啊。」阿修随口应了声，将地图摺好放回去。
小君见阿修似乎没有要继续问的打算，忍不住开口问：「你怎么不关心我有没有找到人，那个人不是很重要的『实验项目』吗？」
「如果有进展，你会这么安静吗？」
「也是！」小君惊讶地看着阿修「你好了解我喔！基因也能看出个性吗？」
阿修实在很想略过这个愚蠢的问题，但又觉得小君是很认真地在问，必须告诉她一些正确的常识，于是还是回答了她。
「……不能。」阿修虽然不情愿，还是详细的解释着「基因只能看出生物体的状况，例如你对海鲜过敏，以及你的肌耐力与肌肉爆发力十分突出，适合举重之类的运动，体能方面相当不错。」
「真的耶！」小君睁大眼睛惊叹道「我从小体育就很好！」
「你从我的基因里研究出这么多，那解药有进展吗？」小君兴奋地追问着。
「没有，这些只是很粗浅的范围。」
「是喔……」
小君马上露出一脸失望的表情，阿修接着说：「解药还没有新发现，但是病毒的成分，有一部份已经确定了。」
「真的！」小君开心才两秒，就想到之前阿修说的话「可是，之前我说要把那些可能的病毒都毁掉的时候，你不是说没有用吗？」
「的确，而且我现在只是找出一部份，一般我製作的基因病毒在离开资料库之后不会存活太久，所以这个病毒一定是超过两个基因病毒所组成的，才可能会有这么大的影响。资料库的范围有限，找出这几个病毒不需要太多时间。」
「那找到它的成份，又不毁掉，不是白忙一场？」
「这有帮助我们了解它，越了解它，越容易从你的基因中，找到对的排列组合，节省那些盲目实验的时间。」
小君虽然听得一愣一愣，不是完全理解，但是听起来就是往好的方向发展。
「好，我也要努力！」小君突然站了起来，让旁边的阿修吓了一跳。
「明天再去一次Ｐ市，直到找到人为止！」小君说着转向阿修，将脸凑到他面前「你也加油！」
「……」阿修吓了一跳，一时反应不过来，呆了几秒。
「不浪费时间了！」小君说着就飞一般的跑出去，但没一会又跑了回来，拿了桌上忘了带的地图后又跑了出去。
小君一阵风似的来来去去，阿修坐在那看着她，不禁再次佩服那让人跟不上的情绪起伏，连他似乎都要忘记了，那个让他跑到便利商店来发呆的烦恼。坐了几分鐘后阿修才起身走到垃圾桶前，将刚刚捡的汤匙连同塑胶袋一起丢掉，然后拎着那瓶没喝几口的绿茶慢慢走回家。
回到了实验室，阿修刚走下楼梯就听见米亚的进度回报。
「已经全部处理完，大约后天凌晨所有的结果都会出来。」米亚说话时，手上仍忙个不停。
「嗯。」阿修坐回电脑前打开萤幕，等待萤幕开啟时开口道：「你先把我父亲交代的项目统计好，明天送过去，顺便跟他说最近别排工作，我有研究要做。」
米亚应了声好，立刻开始执行阿修的指令。
萤幕上的画面还是前几个小时前米亚交给他的比对报告，上百笔的基因编号都显示着和小君带回来的病毒没有关联，唯独其中一组编号被米亚用红色标示起来，后面备註着密密麻麻的数字及文字，阿修在去便利商店之前就已经读过了，也十分清楚这些文字的涵义，代表着这组基因就是那可怕的病毒构成的其中之一。
阿修不需要去查阅那些提供基因的志愿者资料，因为这个编号代表的是他，这组基因是阿修自己的。
――他果然没说。
阿修心里想着，露出苦笑。
那个他不就是一个月的自己吗？思考方式当然是一样的，所以未来的阿修不可能没有发现自己就是病毒的成因之一。
他之前一直不理解，为什么自己会让小君使用时光机回来，现在他稍微懂了。因为现在的他很想知道其馀的基因是谁，或许未来的阿修就是想知道这个答案才送小君回来的。
因为资料库里基因病毒的外洩不只是造成了致命病毒的產生，也让资料库里的所有基因病毒因为外洩而消失，未来的阿修除了自己的基因之外，已经没有可以比对的资料了，如果要找到其馀的成分，只能回到过去，回到资料库还完整的时候。
――到底会是谁呢？
阿修想着抬起头，环顾着包围这个空间的四面墙，那上面排列整齐的方格一直延伸到天花板，每一格里都有着一个基因病毒，也都代表着某一个人，其中至少有两个人和他一样，是病毒的一部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