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7节

  那声音,七分慵懒里带着三分妩媚,听来直教满屋子的食客心醉神迷,片刻后,只听一阵“咚咚”声缓慢响起,却是楼上走下来一个女子。
  那女子外面披着一件白色狐裘大衣,但内里却穿得甚少,将玲珑有致的身段尽显无遗,直教这满屋子食客仿佛丢了魂儿一般,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只见她手上拿着一把小绣花扇,一步步缓缓的往楼下走了来,懒懒道:“要吃就吃,不吃就滚,多你两个不多,少你两个不少。”
  “秋……秋玉姐。”这一回,连小伙计也愣住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了。
  “砰”的一声,其中一个红衣汉子怒拍桌子,怒道:“怎么说话的呢!”
  “那你说,怎么说话的呢?”女子向他看去,只是这样一个淡淡的眼神,仿佛便令二人如遭电击一般,身躯忍不住一颤。
  另一个黑衣汉子连忙拉了拉红衣汉子:“算了算了,再走三十里,换别店。”
  “晦气!”红衣汉子仍是一拍桌子,这才起身,怒气冲冲往外走去,到门口时,却撞上两人,立时怒道:“走路不长眼吗!信不信老子让人砍死你!”
  而黑衣汉子抬起头看了两人一眼,立时一颤,连忙拉着红衣汉子往外而去:“走了走了,快走!”
  “好了好了,没事了,大伙继续吃继续喝……”女子手摇扇子,说话时,目光却落在门口二人身上,妩媚笑道:“二位公子姑娘,不知是要打尖儿,还是住店呢?”
  “要一间房,靠里的。”
  门口两人,自然是萧尘和皇甫心儿了,女子淡淡一笑:“小唐,去把二楼最里的屋子收拾出来。”
  片刻后,两人进到二楼房间,店伙计又送上来了饭菜,陪笑道:“二位客官慢用,有事尽管吩咐。”说罢,便退出去将门关上了。
  萧尘将窗户关好,二人吃了些东西,大概是中夜时分,外面寒风呼啸,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皇甫心儿已经睡在床上了,听见响动,立刻被惊醒了,“嘘……”萧尘打了个噤声手势,随即将神识探了下去。
  外面忽然来了十几个人,为首的三人竟是玄月宗的梁丘平,潇湘阁的朱逸才,巽风门的风无极,后面还跟着傍晚闹事的那两个虬髯汉子。
  秋玉打着呵欠下楼开了门,懒懒道:“各位深夜到此,不知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呢……”
  话未说完,梁丘平冷冷道:“老板娘,我问你,傍晚时你这里可来了两个英俊貌美的青年男女?”
  秋玉打了打呵欠,懒懒道:“我这里青年男女来了好多个,不知道长找的是哪两个。”
  这时后面那两个汉子走了上来,小声道:“三位仙长,我今天看见了,就是那两个人,绝不会有错……”
  楼上,萧尘凛然一惊,皇甫心儿也穿好了鞋袜,“嘘……”萧尘打了个噤声手势,与她悄步窗前,轻轻打开窗户,拉着她往外面飞去了。
  ……
  楼下,梁丘平冷冷道:“给我一间一间的搜!”
  “哎哎哎,几位道长,你们这么吵吵嚷嚷,是个人也跑了,别惊扰了我的客人呀……”
  梁丘平几人不管秋玉阻挠,很快便找到了最里的房间,风无极往床上被褥一探,又见窗户打开了,道:“还有温度和香气,他们没跑多久,快追!”
  十几人,立时破窗追了出去,很快,便追上了萧尘二人。
  “看你们两个这回还往哪跑!”风无极手臂一挥,一道百丈气刃凶猛的朝二人斩了去。
  萧尘察觉背后猛力袭至,凌仙步瞬间展开,抱起皇甫心儿往一旁偏了去,“轰隆”一声,那道气刃与二人擦肩而过,顿时将前方一座山头斩得粉碎。
  后面梁丘平等人也追了上来,二话不说,便是凌厉的手段攻了上去,萧尘被震得体内气血翻涌不止,疾声道:“鬼封!”
  然而一丝回应也没有,想必是上次鬼封魂力大伤,现在也进入了沉寂期,凭他此时状态,伏羲琴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双方追风逐电,一个时辰后,明月当空,萧尘已不知逃到哪里,只见前方是一座悬崖,下方有湍急的水流声传上来。
  “上天无路,下地无门,这一次,还想往哪跑……”
  三人步步紧逼了上来,后面还跟着十几个弟子,萧尘将皇甫心儿护在身后,冷冷道:“你们三个胆子不小,可知道我是谁……”
  梁丘平冷冷一笑:“不正是鼎鼎大名的萧城主嘛?但是听说萧城主是死在太清门手里的,与我们几个小门派有何干系?”
  言下之意,自然是要嫁祸太清门了,朱逸才道:“将绝情玄功交出来罢,兴许会让你二人留个全尸,至少还能死在一起,下辈子记住,年轻人还是收敛点好,不要太过目中无人,否则……”
  “否则虎落平阳被犬欺,是不是?”皇甫心儿冷冷道。
  朱逸才目光一冷,陡然一掌袭了上来,强大的掌风,顿时令得悬崖边草木乱飞,萧尘一掌击出,砰的一声,被震得往后倒退了几步,衣袖一卷,便要带着皇甫心儿往悬崖下跳去,然而风无极早已绕了过去,手臂一挥,一道气刃便又将两人阻了回去。
  双方便在这悬崖边激斗了起来,那三人的本事也不浅,萧尘被逼得险象环生,不得已动用了三元焚心诀,“砰”的一声,将三人震退了少许。
  那三人体内真气被震得紊乱不堪,不禁相顾骇然,此人伤成这样还能有如此深厚的功力,倘若是全盛时期,要灭他们,可说不费吹灰之力。
  梁丘平立即祭出了一张瑶琴,朱逸才也祭出了自己的法宝判官铁笔,然而还不待出手,只见远处一道黑影忽然飞了过来,一掌打在了萧尘胸口。
  “噗!”萧尘一口鲜血喷出,往后倒飞了出去,这一掌几乎打得他筋骨尽断。
  皇甫心儿陡然一惊,然而还不待纵飞过去,风无极一道气刃打在了她身上,砰的一声,便将她打得吐血倒飞了回去,朱逸才瞧准机会,一笔打在了她腹部上,皇甫心儿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翻滚了出去。
  “心儿……”
  萧尘还来不及提运功力,那黑衣人猛然又是十几掌连续打在了他身上,这等掌力远非梁丘平那三人可比,几乎令整座悬崖都快崩塌了。
  如此恐怖的掌力,连续十几掌,必死无疑。
  萧尘直接被打下了悬崖,再没有丝毫反抗之力,手臂仍然保持着向皇甫心儿伸去的姿势,死了吗,这一次,真的死了吗……
  皇甫心儿双目欲裂:“萧尘哥哥!不!不啊!不啊——”
  梁丘平见状,又往她背上补了一掌,皇甫心儿一口鲜血喷出,这一次,也重重摔在了地上。
  几人惊魂未定,向那黑衣人看去:“阁下是谁?”
  黑衣人冷森森道:“已经死了,不必去追。”说罢,衣袖一拂,又化作一道黑影往远处去了。
  三人这才回过神来,此人修为高深莫测,但想绝对不是太清门的人,梁丘平向地上躺着的皇甫心儿看去,这一刻不知为何,竟有些后怕,颤声道:“那小子应当死了,先将她带回去,走!”
  “正道名门……正道名门……”皇甫心儿忽然惨笑了起来,这一刹那,眼神变得异常恐怖了起来。
  “我要报仇——”
  声音之凄厉,直惊得方圆数十里的凶禽猛兽远飞遁走,一场血雨,即将到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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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晚在山洞里,月色溶溶,柔情似水,皇甫心儿亲口喂他服药,脸上红扑扑的,心跳也仿佛渐渐加快了。
  萧尘看着她,眼神变得温柔起来了,仿佛要将这满地月光,也化作柔水一般。
  “心儿……”
  “做……做什么,你……你伤这么快就好了么,鬼仙的药,有……有这么灵么……”
  皇甫心儿脸上仍是红红的,映着此时月光,格外迷人,却哪里还有半点杀气的模样?
  萧尘轻轻一笑,将她抱住了。
  闻着他身上传来的男子气息,皇甫心儿仿佛快要窒息了一般,嗫喏道:“你……你绝情咒好了么……”话到最后,抬起头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仿佛眼中,只有彼此。
  风,轻轻吹了进来,两人不知是谁,先吻了对方。
  过得片刻,皇甫心儿脸上红晕如霞,低着头不敢看他。
  萧尘轻轻道:“心儿,以后不要再杀人了好吗?忘记仇恨,不要再去报仇了。”
  皇甫心儿咬着嘴唇,轻轻点了点头,又道:“可是……我杀了那么多人,还能回来吗?”
  萧尘轻轻笑道:“放心,所有事我都会处理,不会有事。”话到最后,将她轻轻抱在了胸膛上。
  “恩……以后我再也不杀人了,只要你好好的,我也不去报仇了……”皇甫心儿乖巧的靠在他胸膛上,这一刻,只有柔情,没有无情。
  第1001章 急如星火
  那悬崖下边是一条江,近日江水湍急,萧尘一落入江中,便被漩涡卷了进去,然后慢慢下沉,慢慢下沉,一直沉入江底……
  此刻他闭着眼,仿佛完全没有了任何生命特征,就这样缓缓的下沉着。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脑海里想着的仍然是,皇甫心儿不要去报仇,一旦去报仇,必定陷入了暗中之人的布局里。
  这一次,他伤得很重,先是遭绝杀剑阵重创,后又是那神秘黑衣人的十余掌,此刻已经完全了没有任何意识,仿佛神魂已经离体,身躯慢慢沉入了江底。
  一日时间过去了,萧尘仍然未睁开眼睛,两日过去了,一些螃蟹虾蛄什么的,竟然爬到了他身上来。
  第三日时,在他胸膛处,忽然透出了一缕白光,那一缕白光慢慢幻作了一棵白树幻影,然后散发着皎洁的光芒,将他身体覆盖,形成了一层结界。
  第十五日时,萧尘手指微微动了动,然后白芒渐渐又化作一棵树的幻影,回到了他的胸膛里,身体也慢慢漂浮了上去,随波而流,不知漂往何处。
  ……
  在北洲与中洲交界的山脉,寒冬已去,时至二月初春,但见道路两旁草长莺飞,嫩柳吐叶,随风而摇,一片春和景媚。
  而在道路上,并肩走着两人,左边那人身穿一件紫白相间的长衫,头发整齐束在背后,两边为黑色,中间一束为紫色,在其腰间,悬挂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紫金葫芦。
  右边那人身穿一件洁白无瑕的羽衣,手上拿着一把精美雕花羽扇,脸上更是白净如玉,此二人不是别人,正是久未出现的熠瞳和尘染非花。
  似乎无论何时,无论紫府动荡也好,宁静也罢,两人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自个儿逍遥自在,随心随性。
  此刻只见尘染非花手摇折扇,淡淡笑道:“美景如斯,少却一人,不知萧兄弟……呃,青鸾她们找到没有。”
  熠瞳笑道:“找到了便去喝酒,没找到,便继续找……”话未说完,只听后面传来一阵呼喊声:“非……非花前辈!等等……等等我们!”
  熠瞳转身一看,却是十几个少年跑了上来,摇头苦笑:“扇子怪,你的麻烦又来了。”
  只见那十几个少年迅速跑了上来,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十几人看着尘染非花一身装扮,又见他手拿羽扇,心想必定是上一届天罡第七的尘染非花没错了。
  如今萧尘这一辈,已经不再争天罡地煞排名了,这些榜,自然留给下一辈去争。
  此刻,为首一名少年看着尘染非花,目光里全然是仰慕之意,忽然只见他双手举过头顶:“非花前辈在上,受弟子一拜!”
  后面的十几个少年也跟着拜了下去,尘染非花扇子一伸:“哎哎哎,等等等等,你们等等……”
  十几个少年抬起头来,齐声道:“我们仰慕前辈已久,请前辈收我们为徒!不然今日,我们就一直跟着前辈……”
  尘染非花苦笑不已,道:“等等等等,我先问你们,你们今年都多大了?”
  “我十五!”
  “我十四!”
  十几个少年,最大的十五,最小的十二,尘染非花咳嗽一声:“啊,你们都听好了……”为首那少年见他要说话了,立即向其他人道:“前辈要说话了,都认真点听!”
  尘染非花咳嗽一声,一本正经道:“十六岁是一个分水岭,尽管与十五岁只相差了一岁,甚至一个月不到,但却有若云泥之别,有些人穷尽一生,也注定只能在十五岁巅峰徘徊,无法真正踏入十六岁的领域,而能够真正踏入十六岁领域的人,无不是天赋异禀之人,将来也必定有所大成。”
  众少年听得一脸懵然,许久才缓过神来,彼此相视,小声窃窃私语:“前辈这番话,必定大有深意,只怪我们悟性太低,实是无法理解……”
  尘染非花咳嗽一声,手摇扇子,继续一本正经的道:“你们此刻之所以无法理解,是因为你们还未正式踏入这个领域,当你们踏入这个领域时,自然便明白了,所以,等将来你们踏入这个领域时,再来找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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