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对弈中途
不同于没有反应的张良、颜路，符念认了出来，那老翁正是有着楚地贤者之称的楚南公。
‘奇怪，为何他会投入李斯门下？’
符念心中不解。只是，最后一辆车车门打开，下来一人，已容不得他多想……那人个子不高，穿着也非华丽贵气；具有儒士之风，然多年身居高位也必有颐指气使之度……正是秦帝国丞相李斯。
符念见状，当即领着张良、颜路拱手行礼。且不说他们心中对于李斯如何没有好感，对他此行目的如何猜测，面上的礼数还是不会缺。
在这处见面场地一侧的坡地树木上，盗跖与丁胖子躲藏在这里。
“咦，那不是阴阳家的星魂吗？没想到只过了这几日，他已经好了。”盗跖小声说道。
“我记得传来的消息中，龙公子并没有说打伤了他，而是他自己武功副作用发作才逃走的。”丁胖子摸着下巴思量，“看来，应该是有人帮他解除了那副作用。只是不知阴阳家除了东皇太一，还有谁有那能耐。”
“没准就是东皇太一所为。”盗跖猜测一句。
这句话丁胖子没敢认同。按照他们墨家的消息，东皇太一一向不在江湖中走动。若真是他所为，那还真是一个大问题……星魂一个左护法武功就不在晶宇之下，想来月神应也是如此。那么，这东皇太一的武功该有多高？
丁胖子打了个哆嗦，觉得还是不要这么想比较好。
下方，李斯向符念三人介绍了楚南公，名家公孙玲珑，阴阳家星魂……在提到‘名家’时，盗跖与丁胖子神情专注了些。
“这就是那名家来人吗？真没想到会是个女子。”丁胖子说道。
“只是不知，她与那黑马又有什么关系。”盗跖眼珠子溜溜一转，眼见得下方诸人已经走入小圣贤庄大门，他对丁胖子说道：“我去看上一看。”那先前的半截疑惑着实让他心痒，放一说完，就要使用轻功遁走。
丁胖子闻听此言，可真当是吓了一跳。一伸手，连忙拉住已经纵身而起的盗跖。
“你不要命了？这小圣贤庄是想进就进的地方吗？”他拉着盗跖胳膊不放松，“且不说儒家高手如云，便是那阴阳家的少年，既然能够与龙公子打成平手，也不是你能够碰触的。再说，这下边还驻扎如此数量的秦军，你还是……”
他话还未说完，盗跖就挣脱他手臂，“我是盗王之王，这天下有什么地方能够困住我？”
丁胖子只当他是吹牛，“总之，就是不可以。”没想到他话还没说完，盗跖嗖地一声就不见了，让丁胖子叹气之余也不由深深担心。
先前在街上，荆天明已经暴露给秦军。他一个孩子自然不会突然出现在远在机关城千里外的桑海。如此，盖聂重伤之下，能够带他们来这里的只有墨家了。盗跖这一次若暴露，他并不担心墨家处境会更糟，只是担心盗跖会走不出这小圣贤庄。
反过来又一想，‘龙公子与我们分开而行，到现在墨家虽然暴露，他这项氏一族在不在桑海，秦军还不知道呢。嘿嘿，龙公子果然计高一筹。’他心中赞着，又有些不解，‘只不知，龙公子是早有所料，还是仅仅作为预防布置？’
思索不出，他悄悄离去，返回客栈报讯……
另一边，晶宇与荀子对弈以至中盘。
‘这少年棋力果然惊人，更兼面对我仍然可以从容不迫。’荀子捋着长须想着，他并不非过于骄傲之人，却也知道自己名气甚大。然这少年从始至终没有表现出过甚的尊重，仔细想来，他仅仅被少年当作了一个对手看待吧。
“嗯？”荀子下了一子后，发现晶宇明明执子到了棋面，却中途收了回去。他抬起头来看着晶宇，寻思着，‘我刚刚那子，并没有实属寻常，何以至今流畅下棋的他，会如此表现？’
“小友，你这是怎么了？”他问道。
“有客人来了，我怕夫子你分心。”晶宇笑了笑，暂时将那颗棋子抛入棋碗内，转而又对身侧小瓈说道：“时间还长，你坐不住了，可别强迫自己。”
小瓈也正在看着棋盘，努力思索着棋路。听见晶宇所说，她扭过头来笑了笑。
“哥哥可以，小瓈就可以。”
“真乖。”晶宇爱怜地摸了她脸颊。
“客人？”荀子朝着屏风处翘了翘，那里正对大门，的确隐约间可以听到有人走动的脚步……而且还不是一个人。荀子对那侍候他的童子吩咐道：“去看看谁来了，告诉他们，我今天谁也不见。”
“是。”
那童子虽小，受到的陶冶不少，依儒家礼节恭谨拱手，慢慢转身朝竹门处走去。不久后，门外果然响起了说话声，尤其那与童子对答之人的声音传进木屋后，还让荀子皱了眉头。他一张始终有着宗师气质的脸上，首次出现了愤怒。前一刻还在思索着棋局走势，这一刻已然忘记了自己身处对弈之中。
那童子返回时，还未说出来人姓名，荀子已经抬手阻了他。
“小友请继续落子吧。”他对晶宇说，“那对老夫来说，可不是什么客人。”
晶宇与他对视一眼，那似笑非笑的老道神情，竟让荀子生出几分尴尬。
“唉……”他叹息一声，冲晶宇拱手，“是老夫失礼了。”
两人棋力相当，他这边分心之下，如何再像先前那般下棋？晶宇肯停下来等他调整心情，他若是执意要下，岂不是有不尊重对手的嫌疑？想明白这一点，荀子暂时放下了对弈的心思，转而对那等待他消息的童子说道：
“你去告诉他，老夫不记得有一个叫做李斯的弟子。老夫的弟子只有一个，也就是韩非……已经不在人世。”
所谓白发人送黑发人，人生一大惨事。荀子此刻旧事重提，也不免眼睛中多了几分浑浊。也许，在自己说出来之前，他还不愿相信这一点吧？即使他独居于这竹林以避世。
‘他现在的心情可谓是复杂之极吧？’晶宇瞅着荀子表情，‘一共两名弟子，韩非与李斯，结果，韩非传言中死于李斯之手。’
晶宇知道的这个韩非，其实是赤练的亲哥哥，韩国王室后人。据说，他还是流沙组织的创始人之一。当日，燕丹没有杀死卫庄，指明他的敌人另有其人，便说的是这害死韩非之人。只不过，联想到燕丹与韩非的身份，还有想要加害燕丹的阴阳家……晶宇总觉得有些联系。
童子答应一声离去，并将话语告诉给了竹门外诸人……
在竹林深处远离那青石路的一个地方，盗跖摒除了气息隐匿着。
‘什么人能够这么大胆，驳了李斯的面子？’对方有儒家三位当家以及星魂这些高手们在场，他不敢靠近，也听不清那些对话。想了想后，在这些人离开时，他以超绝轻功潜至小院附近。站在一根竹枝尖端，向下透过木屋门边的屏风向内看去，只见一盘棋局以及两个对弈之人。
‘原来是这样。’他摸着下巴想着，‘龙公子既然在这里，那么子房先生所留第三幅图已经应验……接下来，应该就是第二幅图了，我得赶紧去看看。’
比起剩下的那个未知，观人下棋，他可没有兴趣。
屋内，荀子向晶宇示歉，闭上眼睛自发收敛心情。这个过程有些漫长，即使他是个不同寻常的老人。到他自觉心绪平稳，睁开眼睛时，便见对面晶宇的腿上睡着小瓈……刚刚晶宇愿意等他，此刻他也不忍打扰了那稚童的休眠，便打算过会再提议开局。
倒是晶宇捏起一子已然落下。
“这……”
荀子搞不明白了。既然晶宇能够等他，自然懂得尊重对手。而他这样落子，岂不在说荀子分心有碍下棋，而他分心则无恙？
武功高手之间，一旦比试武功，往往能够从中体味对方是个怎么样的人。这下棋一道也近似，荀子观晶宇棋路，气势磅礴大气，乃非常人所能有。拥有这样棋风的晶宇，也必然是一个心胸开阔能容天下之人。
因此，荀子没有立刻出声责问，而是打算问上一问。这一看晶宇脸容，他就是一惊……只见晶宇双眼仍是那般平静无波，一下子就回到了最初那种状态。
‘这少年的专注力当真是可怕。’荀子心想，拱手问道：“荀卿失礼了，还未请教小友尊姓大名。”这本来应该是进门时做得事情，只是当时晶宇那嚣张的摸样让他不喜，以至略去没问。
晶宇抬眼看他，说道：“楚国项氏龙晶宇。”
荀子瞳孔一缩，半张嘴唇片刻，方才捋须大笑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一连叨了几次，不再犹豫，重开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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