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欲绝但为君 23 却因芳容丢心魂

  说来,先放话这一招,还是柳蒔松教她的。
  「殿下,藺姑娘刚进宫,虽说是有娘娘跟您在后面撑腰,可这皇子身边的贴身内官,是个个大有来头。」柳蒔松说话时已经是把自个儿扣掉了。「为了往后藺姑娘在宫中走动方便,您得想个法子让她露露脸。」
  兴许是因为年纪跟歷练上的差异,聿珏对柳蒔松讲的话,一向是不这么言听计从的,但只要牵扯到湘君,她的态度立马不同。
  她闻言皱眉,瞧着跟在另外两个宫女身边做记学习的湘君。「露脸?」
  柳蒔松点头,「让藺姑娘提升她在宫中的分量,而且要靠她自个儿的真本事。」
  「为什么?」
  他敛眉,又露出聿珏见了不喜的诡笑。
  可这一次,他的话由不得她不听。「奴才不是说了?皇子身边每一个内官都大有来头,长公主身边的裴少懿,三皇子的傅迎春,四公主的袁既琳,不是娘娘跟前的红人,要嘛便是女状元,名声显赫的太医,哪一个不是坐得稳稳的……您说,藺姑娘有什么?」
  湘君这回是因替爹亲伸冤,得了皇后举荐而任官,但任了官之后,想要在宫中站稳脚步可就得各凭本事;她若是个随意什么亲王儿女便罢,坏就坏在她是皇帝、皇后亲生的小女儿,很是受宠,连带的,身旁几个人都像是被放大检视一般的摊在眾人面前。
  柳蒔松久经歷练,行事谨慎,聿珏用不着替他担心,反而湘君却甚为稚嫩,而她也不可能老是巴望着皇后在后头替她们撑腰。
  见聿珏不回话,柳蒔松相准了时机,赶紧在后头推上最后一把。「更何况,藺姑娘要是挣了面子,不仅对她有好处,对您可是大大的上脸啦!」
  一讲到「上脸」,聿珏的眼睛便亮了,「那……咳!」稍微收敛神态,她恢復自持续问:「柳公公以为,湘君该怎么做才是最妥当的?」
  他灿笑,压低了声响。「奴才想到了一个。」
  「哦?」聿珏不禁侧耳上前。
  「您就先跟其他几个亲近交好的大臣子女,说说藺姑娘武艺之出神入化,儘管把她跟杨教头过招的那些描述得绘声绘影,吊吊他们的胃口。」柳蒔松一副甚有把握的模样,微微攥紧了拳头。「然后,再趁着习武日课,让藺姑娘去跟杨教头比试,服眾人的心;孩子嘛,总是藏不住话的,让他们回去说一说,藺姑娘的名声自然不脛而走,大伙儿就会明白您身边确实得了个能人,您这主子,岂不也跟着上脸了?」
  「原来如此!」跟杨悔过招!聿珏忽觉茅塞顿开,双手用力击了击掌。湘君仍在远处忙着翠华斋的内务,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人设计。「可是杨师傅这么厉害,万一伤着了湘君怎么办呀?」
  「奴才已经知会过了,就讲好两人比试,点到为止,又不拿兵器的话,不会出什么差池的;况且,藺姑娘的实力,您还不清楚么?」
  就这番话,终是说服了聿珏;不是她自夸,论吹嘘,还真没几人在她之上,这不,很快就说得眾人引颈而盼了!
  聿珏带着谷燁卿跟司徒勒一起回翠华斋,当司徒勒听见主子兼儿时玩伴的吩咐时,眼珠子差些没跳出来!
  「这……」司徒勒额际不禁冒出汗珠来,双目不时瞧着另一头身穿翠绿官服的纤弱女子。「这妥当吗?让我去跟她……」比试?
  「怎么不妥?」谷燁卿扬眉,「这可是二殿下亲自应允的,你们方才待在文图阁没听见,她呀,明儿个的对手可是杨悔杨教头!」
  「杨教头!」他这回当真失声叫了出来,「她能行吗?」杨悔可是宫廷禁军教头之一,一套杨家拳法使得虎虎生风,她一个弱女子,只怕不消两招就要倒下!
  「你小声点儿!人家姑娘都在瞧你了!」
  司徒勒忽地抬头一望,只见她乌纱帽后的青丝飘散着,那纤长柔眸伴随着上扬的菱唇,彷彿整张脸都在笑一般;他心头一震,整个人就像被点穴了定在原处;那回眸一笑仅是瞬间的事儿,没片刻,那姑娘又将注意放回身边的公主上。
  他是知道这姑娘美则美矣,但做男子打扮的她多日来只是跟在聿珏身边,别说讲到话,连对上眼的机会也没有。如今却在比试之前给她瞧上这么一眼……
  「聿珏虽然平时讲话是托大了些,但瞧她信心满满,我相信这姑娘肯定有两下子;总之呢,在还不清楚人家底细之前,你可得谨慎点儿,别丢……」谷燁卿不知他心底波动,走了几步才发现他没跟上。「喂!你看什么去了?」
  司徒勒难掩尷尬的抹着脸,「没事儿、没事儿,你刚刚说什么?」
  「我叫你别丢咱们跟你爹爹的脸!」谷燁卿没好气地拍他一记后脑;失魂落魄的,这傢伙,莫不是还没开打,三魂七魄已叫那姑娘勾走了大半?
  「知、知道了!」司徒勒一脸为难的答。
  这厢司徒勒兀自忐忑不安,忽闻聿珏吩咐的湘君是也不无忧虑。「殿下,我说这……可妥当?」
  「只要不把人打残了什么都可以;比试嘛!受点小伤在所难免。」聿珏口吻冷凉,直道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本宫知晓司徒勒射艺了得,可论拳脚功夫,能与杨师傅拆上十数招的你还会输么?」她缓下脚步,一手握紧了湘君。
  「记住,你不但得赢,还得赢得轻松愉快!」
  要赢得轻松愉快是不难,可人家好歹是个校尉,又是昇阳侯公子旁边的随从,总要给人家一点面子。湘君暗叹,姑且应承下来。「湘君谨遵殿下吩咐。」只好临机应变,见招拆招。
  一到翠华斋,湘君还得入内褪下官服再行比试,谷燁卿跟聿珏两人待在亭子里喫茶谈天,只有司徒勒候在一旁,欣赏这春意盎然的园子,等候着对手。
  湘君更衣速度很是麻利,不消一会儿便准备妥当。
  司徒勒几乎是她一踏进院子里,视线便再也无法自她身上挪开。
  她随意盘起头发,换上武家子弟惯常穿着的短衣布裤,一身玄色打扮的她与平常着官服那英气焕发的模样很是不同,为求方便施展身手,两处肩膀各开了口子,透出那无瑕白净的肌肤,可薄衫底下的手臂却结实精壮,一瞧便知绝非寻常柔弱女子。
  谷燁卿也看得傻了,怎么也想不到藏在宽松官服底下的,竟是这副劲瘦壮硕的身子!
  在场三人中,只有清楚湘君实力的聿珏露出笑容;湘君快步走进亭子,先对聿珏施了个礼,再望向谷燁卿二人。
  「谷燁卿,虽说是点到为止,可是拳脚无眼,你可得吩咐你家兄弟小心为上!」手执团扇的聿珏那抹笑隐于扇后,一边还频频对湘君使眼色。得意的模样活像是胜券在握。
  「这是当然。」谷燁卿盯着湘君,侧着脸低声对司徒勒道:「千万小心,我看她,不简单!」
  两人步至后院中央,两人拱手行礼,「得罪了!」先礼后兵。
  司徒勒抡起拳头严阵以待,湘君毕竟非经军中训练,不懂兵卒间搏击架式,仅是举起一掌戒备,姿态瀟洒。
  随着两人静下心来,谷燁卿与聿珏也各自将注意放在派出去的人选身上,彼此间再无交谈;气氛很快变得剑拔弩张。
  池塘里的鱼尚不知周遭变化,兀自缓慢优游着——
  先动手的是司徒勒!
  他见湘君模样间适轻松,还以为是遭人看轻了,出拳的力道于是又重几分,他大喝一声,一拳直指湘君门面!
  池子里的鱼受了惊扰,瞬间加快了速度,沉入池底的石缝里。
  湘君明知来势刚猛,却偏偏走了个硬碰硬的路子;平举的右掌碰着司徒勒的拳头,双脚灵巧的变换了步伐,左肘顺势往他身上一顶,碰着他腰侧;他吃痛之馀又踢出左膝,湘君伸出右腿挡住势头,双手瞬时纠缠在一块儿,距离已近到不能再近。
  两人对望,在几无空隙的情况下激烈搏击,湘君挥肘出掌,速度不仅飞快且招招蕴藏着刚猛劲道,与眼前这大自己一岁的年轻校尉相比,气力丝毫不见逊色。
  反观司徒勒,哪知自己会面临此种情状;往昔军中若是摔角,肯定是双手一擒就把对方掷出去摔倒,可对方身分是姑娘,出手稍稍有点忌惮不说,湘君一手拳法熟练至极,劲道越打越重,他守得吃力,才想藉脚步稍稍拉开些许距离,湘君立刻又跟了上来,铁了心不让他走脱!
  一记双手重拳勉强架开湘君;司徒勒趁此机会向后一跃,双脚才落了地,抬眼时,那玄色人儿却已不见踪影——
  谷燁卿暗自心惊,禁不住开口提点。「司徒勒,上面!」这湘君出手不仅打的是又急又重,那轻功修为也属上乘,放眼皇宫里头那些个赫赫有名的高手,遇见她都得忌惮几分!
  难怪聿珏一开口就敢点名让她跟杨悔过招!他这回是彻底明白了!
  受提点的他抬眼,湘君已然欺至面前;凌空的她先是出了一掌,司徒勒硬受一记,双臂立刻给她震得发麻,她招式未老,却是走到一半收了势头:他脚步不稳登时摔倒在地,还来不及爬起来,那黑影又至!
  司徒勒近乎无助的对上她纤长眼眸,近距离间,她的眼底平静无波,对他这俎上肉猛烈的挥出左拳——
  「司徒勒!」
  「湘君!」
  两人的主子不约而同地喊了她们的名;司徒勒瞪大了眼,那拳头堪堪停在眼前不及两吋的位置,拳威夹杂着风劲扑至脸上,引得他背脊发凉!
  这、这……一个姑娘家,身手如此不凡?司徒勒与谷燁卿两人皆是惊愕不已,而湘君悬崖勒马,左手松开成掌退开,「司徒大人,得罪了。」她抱拳行礼的同时,笑容再度回到她绝美细緻的面容上,化去那一身狠戾杀气。
  司徒勒草草点头,狼狈地爬起身来回礼;谷燁卿已步出亭子迎了上去。「没事吧!」
  「没事……她两度手下留情。」拍去身上灰尘,司徒勒心服口服的说,望向湘君的背影,除了讚佩外,又不知夹杂了几许爱慕的情愫。
  聿珏用力地替自个儿的人鼓掌庆贺。「打得好、打得好!」她喜不自胜,凑近时不免忧心的抚上湘君受过箭伤的侧腹;湘君浅浅摇头,聿珏禁不住心喜的揽住她腰际。「瞧你这般身手矫健,本宫终于是放心了!」
  「湘君的伤早已好全了,纵然明儿个对手是杨师傅,湘君亦能坦然以对。」
  湘君不卑不亢的态度正合聿珏心意。「好!明儿个你便是好好露一手给大伙儿瞧瞧。」
  「果然厉害!」回过头,谷燁卿不住点头,「人不可貌相!我终于明白为何聿珏如此信心满满;也难怪她对你如此看重。」以这等身手,只怕连杨悔应付起来都不见轻松。
  「湘君承蒙殿下与娘娘厚爱,此番交手,是司徒大人相让了。」到底是个宣节校尉,湘君亦懂得给对方下台阶的道理;司徒勒拱手不语,对于她在口舌上礼让,仅以眼神答谢。
  「好了、好了,没事儿!湘君再把官服换上罢。谷燁卿,茶水未凉,还要不要再喝?」聿珏让湘君先退下,向谷燁卿勾勾手指。「还是……你忙着赶回去探探未来的媳妇儿?」
  「聿珏你……那壶不开提那壶!」
  「咱说错了么?欸对了,你还没给咱交代究竟是哪家的姑娘呀?」
  「我都说别再提起这事儿!你硬要讲来给我心烦却又是何意……」
  那两人逕自逗着嘴踅回亭子,司徒勒却是盯着那道纤细身影,直到她入了斋院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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