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坐月子

  阎良花要坐月子,一个月不能出门见风,卧床到发疯,只能徘徊于室内,吹灭蜡烛,孤单的爱怜洒满一地的银色月光。
  她迫切的想要出门,于是趁着守夜的丫头睡熟,悄悄地溜出庭院,夜色已深,露水沾湿了身上的衣裳,空气的清新是自由的味道。
  迎面一件衣服盖到了她脑门儿,将她整个人盖住,她费力地冒出了脑袋左右张望:“哪个刺客?”
  “是朕这个刺客。”房顶密密麻麻盖着琉璃瓦,房檐儿处探出一个脑袋,紧接着人翻身一跳,脚步轻盈地落在地面上,没发出一点儿声。
  白不厌笑着:“就知道你憋不住。”
  阎良花搜的一下用衣服裹住自个的脑袋,捂住半张脸,震惊的说:“大半夜的你不批奏,不睡觉,跑来蹲我?”
  白不厌指了指房顶:“谁说我没睡觉,我天天都睡那顶上,天儿太热了,屋里根本呆不了,人放了冰都不降温。就这温度,你居然能在屋里待半个月,我都震惊了。”
  坐月子是医嘱,太医产婆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能见风,否则会做病,哪怕外头热,屋里不许使冰,门窗只能开一条缝。
  阎良花是傻子才会听从医嘱。
  她第二天就想洗澡出门,结果发了疯的王太后见了孙子,突然就认了阎良花这个儿媳妇,天天来盯着,总说阎良花要是不乖乖坐月子,就不能和儿子一起长命百岁。
  虽说她眼睛浑浊,已经不大认人了,但总能准确无误的抓住阎良花。
  这可能就是恶劣婆媳关系间自带的一种雷达效应。
  阎良花看着疯疯癫癫的老婆子,一把刀直插胸口,晚上做梦都能梦见久违的楚允文。
  那货一身红衣,在院里喝着酒,发着疯,指着天上的星星,非说那是自己。
  在那见不得光的伤痛里,已经血流满地,实在没力气再去挑战违抗。
  就这么生生忍了半个月,某一天她突然想,楚允文活着的时候,如果要求自己在屋子里憋一个月,自己能答应吗?
  那肯定是不能,外加一脚叫人踹飞。
  所以她就出了门儿,结果撞上了白不厌。
  阎良花干脆坐在廊下的栏杆上,哀怨的说:“陛下,你不疼我了。”
  “我最疼花花了。”白不厌凑上前来先给她一个拥抱。
  阎良花回身一脚将人踹飞:“别靠近我,我都馊了。”
  这就是白不厌天天蹲房瓦的理由,阎良花根本不见他。
  她也是要形象的,衣服能捂住脑门和脸,遮不住身上的味儿。
  白不厌:“你凡事心里都有数,月子不做完行吗?”
  阎良花恨不得科普一下现代知识,幽怨的说:“我一个能打你三个,你说有必要吗?还不上王太后缠得没法子了,我一要出门她就憋气晕厥,偶尔还能咳两声血。这也就是楚允文他妈,换了别人我就一脚踹出去。”
  白不厌被逗笑了:“那我领你去洗澡吧,我寝殿的人嘴巴严实,我还能帮你搓一搓后背。是不是特别感动?”
  阎良花面无表情:“从前有一个人在大夏天戴了一顶皮帽子,走了一路热得满头大汗,于是坐下休息,将帽子当成扇子,不断扇风。然后感叹说:幸亏有这顶帽子扇风,不然我就热死了。你觉得这个笑话好笑吗?”
  白不厌干笑两声。
  作为皇城的主人,两个人飞檐走壁也回了寝殿,叫醒了睡着的大总管,半夜折腾了一番。
  烧了三桶水,洗没了两块儿皂角,水的颜色都不忍去看,她觉得自个就是一块泥巴,走哪污染哪,最后泡在水里不肯出来,还是白不厌伸手一捞,将她捞出来扔到了床上。
  阎良花把水都蹭到了被子上,用脚勾了勾,便将被子踢下了地,正好夏天热,薄被都不要。
  白不厌将幔帐解开,两人躺在床上,他汇报着自个儿最近做的事情:“工部已经建好了女学,招收了学生,老师,就等着皇后娘娘检验呢。”
  “明儿我就出去看看。”
  “那你今天还有一件事情要办。”
  阎良花坏笑一声,翻身压在白不厌身上,伸手胡乱摸着,挑着眉毛,眼角带着风情:“知道知道,今天就把事儿办了。”
  白不厌笑出声来:“我是说,你得给儿子取名了。”
  两个人误会了,阎良花误会的还有些色情,讪讪一笑,倒回的床榻上:“名字好说,大名就叫……孤云,或者蓬山,你选一个吧。”
  白不厌想了那么多天都没敢轻易定下名字,就怕糟蹋了孩子,没想到阎良花张口就来,于是追问:“怎么想到的名儿?”
  “就你名儿里取的呗,要是用不厌,就是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阎良花打了个哈欠:“要是用月光,就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白不厌没想到两个名都要从自己名上的延伸,不仅有些错愕,想了一会儿,他轻声道:“只取一个字吧。用阎开头,再接一个字。阎云,或者阎山。”
  这回轮到阎良花惊讶,笑着说:“你还非得用咱们两个的姓?”
  “没有两个,只有一个。我被认回来就改了楚这个姓氏,但你也好,王橙也罢,甚至还有楚允文……你们都只叫我白不厌白月光,从不提这个姓。其实我也不想提,就假装没这个姓。所以咱们的孩子也可以假装没这个姓,他叫阎云,我们都知道,他就姓阎。”白不厌幽幽的视线盯着床顶,快要将床板灼烧。
  阎良花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其实白也没多好,只是比较衬你。”
  “与我而言,姓王姓白没区别,无关痛痒。只是你喜欢我月光这个名,还总是不厌不厌的叫着,就仿佛被赋予了别的力量,让我开始喜欢。”
  “那你不是喜欢这个名,你只是喜欢我。”
  两个人在床上翻滚一番,喜欢着彼此。
  阎良花含糊不清地说:“你别折腾的太晚,我明儿个还要去看女学。”
  白不厌只当做没听见,极力抒发自己憋了很长时间的思念。
  为了一个人如痴如狂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就像是一只猫在你的心底时不时的便闹了一场,想为自己的感情而哭泣,流下来的泪水又幸福,又充满了情欲。
  夜真的很短暂,让人难以停歇。
  阎良花第二天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起床,睁开眼睛,白不厌已经穿戴完毕,整个皇城已经苏醒,天空蒙蒙亮,四处都点着灯笼火烛。
  她艰难地往起爬,眼睛都睁不开,身子摇摇晃晃。
  白不厌在她的唇上亲了一口,说:“我给你准备的开学礼物,去那就能看见。”
  阎良花一时有些好奇,稍微有点精神,紧接着宫女们一贯而入,把温水帕子呼在她脸上,一番擦拭洗漱过后已经不见白不厌的踪影,她如同木偶一样被交到一个又一个人的手中,最后装点完成,满身华贵。
  她不能拒绝这样的打扮,毕竟是仗着皇后娘娘的势头,外头已经备好了侍卫马车,她喝了些粥,便被簇拥着出了门。
  马车摇摇晃晃走了一段时间,只见前方有些拥挤,侍卫在左右拦住过路百姓,车夫放下石凳,宫女们搀扶着娘娘下车。
  外边的天地终于能被看见。
  阎良花一眼就看见了白不厌留下的礼物。
  门口有一对儿石狮子和宽阔的台阶儿,朱门上高悬着学府名称,两侧分别有两句话。
  圣人之教,男女平等。施教劝学,匪有歧矣。
  这就是这所学校的宗旨,阎良花在纸上涂涂写写,随手就扔到了桌边儿,被白不厌看见。
  他叫人做成了烫金的牌匾,挂在了两侧,来来往往的人都能看见。
  阎良花的眼睛有些酸,但是不能哭,脸上的妆会花的。
  王映月站在门口迎接,带领着老师学生下跪行礼。
  阎良花说:“女学第一条,在学院里见人不必下跪,只要作揖即可。”
  王映月道了声是,带人起来。她身后有四位老师,都是女子。此次招收三十名学生,都是官宦之后,年纪都在十岁左右,学校试运营开始。
  她们一起进了教室,室内设置仿照现代正常的学堂。
  阎良花要听老师讲课,这节课由王映月来上,她站在讲台上,很有老师的样子。
  “先拿我们的先辈举个例子,楚囯大将子发的母亲听说,士兵们因为粮食吃光了只能分吃豆子来充饥,而子发却早晚都有好饭好肉吃,就责备自己的儿子不应该。即使是子发凯旋而归,她也拒绝让他进家门。她这是在讨厌自己的儿子吗?”
  一个衣着打扮看着就贵气的女孩脆生生的开口:“不是。她不讨厌自己的儿子,而是深明带兵的大义。”
  “没错,通常地讲,教养子女并非仅限于供养子女让他们得以生存,而应当让子女们能立身做人,端正言行。放任、溺爱子女,由着他们自己的性子放纵,那么会为他们将来的生活和事业埋下祸根呢!”王映月一回身,在黑板上写下几个字:“我们今天学的道理叫做立身做人,端正言行。下面让我们来记一下字怎么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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